17、第六颗糖 ...
-
他的肩膀上还靠着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孩，女孩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机，见男朋友一直往那边看，便嗔怪道：“阿钧，你在看什么呢？”
陈钧摇摇头，“看到熟人了。”
“熟人？什么熟人？”身边的女孩娇俏地问道。
女孩声音清脆，黄鹂鸟一般，这是陈钧这几天才交上的女友，叫周乐盈，帝都这边朋友介绍的，今天是陪她出来约会，所以这一次遇到简钰和陆星还真的是偶然。
“你要去打声招呼吗？阿钧？”女孩提议道。
陈钧摇摇头，他是能猜到简钰会回帝都的，毕竟他妈弄出那么大桩事。但现在看起来，那两个人玩得还很开心，像是根本不知情一样？那就有点意思了。
“不用。”陈钧道。
陈钧虽是这么说，但女孩明显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诶，你看，那两个人是不是那种关系啊？”
“胡说什么？”陈钧突然间拔高了声音。
虽然陈钧在知道简钰的性取向后总是贬低嘲笑，但思维也一直停在这了，毕竟简钰平日也不是那种阴柔做作的男生，和那些他见过的gay又不一样，有时候想起来简钰那天的表白他都有些不真实感，嘲笑和打压事实上都是克服这种恐慌感的手段。
他不觉得简钰是个随便会和男的搞在一起的人。
上一次虽然也觉得这两个人有些牵扯，但他还以为是那个小孩单方面的。
直到现在，陈钧都还深深地觉得，简钰是因为过于崇拜和依赖才说出那样的话，换言之，他喜欢的只是自己，根本离不开自己。
就像狗对主人的忠诚一样。
然而这一回头，见到不远处两个人有说有笑的，陈钧也着实有些懵，简钰那个人什么时候会这样笑了？
小时候的简钰就是个离群索居的性子，那会他们都上一个区的学校，因为太孤僻了还被其他班的人欺负，陈钧看不惯其他班的撒野到自己片区也去护着，从那以后简钰就像个小跟班似的，一直跟着。
从幼儿园到小学又到初中，不知不觉就那么多年了，他一直带着这个小跟班，护着不准人欺负，在以前的学校里也总是他在哪简钰跟到哪。
简钰在外人眼里都是高冷不可攀的，在陈钧这里就是安安静静的，唯一一次求自己，就是中考完那个暑假，简钰来说要搬去A市读高中，户口也跟着小叔迁走。陈钧已经忘记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了，也许是忠心的宠物谁都会喜欢，他还真的撇下了帝都那么多年一起混大的发小跟着简钰去了A市。
那时候简钰说：“求求你，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外人眼里的天之骄子，不过是个自闭的，孤僻的怪人。是一个求着自己保护的可怜虫，忠心耿耿地摇着尾巴的狗。
再看现在，陈钧觉得有些好笑。
他回过身，像是觉得眼前那两人的画面有多不堪似的，问自己女朋友，“你觉得他们是一对？”
“哇，阿钧，他们的确是一对吧？”周乐盈明显有些兴奋，但她这话说完就见陈钧不说话了，气氛明显不对，周乐盈眼睛一转，又道：“也太恶心了吧。”
陈钧龇牙咧嘴地笑道：“何止是恶心。”
还有一种愤怒，被背叛被抛弃的愤怒，当初求着自己陪的是你简钰，一个多月前表白的是你简钰，怎么敢？也许就连陈钧自己都没察觉，这份憋闷里到底有几分是恨意，几分是怒气，还有那存在于微末的爱意。
陈钧本来只是想看简钰好戏，现在却在思考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家的事情更乱，他那个妈捅出来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再添砖加瓦助力一下，可更有好戏了。
这么想着，陈钧的表情又从狰狞化开，坏笑着就像在想什么不得了的点子一样。
周乐盈是个聪明又敏感的女生，很清楚陈钧现在不对劲，也不说破，只是若有所思地往那边看，那两个男生言行举止其实还好，谈不上什么亲昵，只是两人间那种气氛，就像是天生一对似的。也不知道陈钧在气什么？
原来他这么介意同性恋？那自己认识几个gay蜜的事可千万不能说。
能和陈家的太子爷谈恋爱，在他们这一帮人里能吹很久了。
……
陆星和简钰毫不知情，此刻就坐着一起吃冰淇淋。
其实两个人之间很少聊天，共同做一件事的时候，就都安安静静的，尤其是现在。
陆星发现学长头上的好感度气泡到90了。
这意味着学长……对自己……有喜欢的意思？
这些天陆星已经很少去用操作面板了，有事没事的时候最多也只是看看剧情，一是好多剧情节点没有到，二就是学长头顶的好感度自从上一次停在89后就不再动了，以至于自己都有些忘记这个气泡的存在。
但他现在动了。
动得那么突然。
啊啊啊他做了什么怎么突然就加好感度了啊啊啊。
这个气泡系统怎么那么随意啊啊啊啊。
“陆星？”简钰突然出声。
名字突然被叫，陆星吓了一跳。
“诶，诶……”陆星应道，身体更是紧绷了。
他现在要怎么做，不敢动啊！好感度要是往下掉怎么办啊！
“我们去做摩天轮吧。”简钰突然伸手指着前方，侧头轻笑，看着陆星。
他这一双眼睛生得实在太好，冷漠时也清丽惊艳。
此时也许是因为头顶气泡的暗示，也许是因为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陆星只觉得这双眼含情脉脉，望进心里了，就深深陷进去了，再也出不来。简直是说什么答应什么。
“好，好。”陆星不住点头。
这不比系统操作面板里的魅惑技能好用！
这是真的魅惑！
时间原来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傍晚，两人坐上摩天轮时，正好太阳西斜，这一处设计得极其巧妙，摩天轮的透明窗有一面正对着远方的绵延群山，是正西方，一轮红日缓缓下落，漫天霞光美不胜收。
这样温柔的光景铺在学长身上，是真的会蛊惑人心。
他们面对面而坐，简钰表情依旧清冷，嘴角却始终微不可察地轻扬，他的心情很好，酝酿了很多话准备对陆星说。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觉得你跟我很像。”
？
陆星听得一愣。
无助的，冷漠的，置身事外的，歇斯底里的，两人第一次见面那个葬礼上，那样的不堪和人见人怕，能是哪里像呢？
然而简钰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轻轻地把目光放到了外面的夕阳身上，红晕升上脸颊，也不知是晚霞光景还是别的什么。陆星有一种错觉，学长仿佛和那半遮半掩的落日一样，不自然的羞涩着。
“你还记不记得刚才见到的那群小朋友，里面有一个不知道做了什么事，被大家孤立出去了，但后来你一过去，就把他们劝和了。所以呢我又突然发现，你和我根本不像。”
“我就很像那个小孩子，而你不是。”
也曾孤立无援，但是从没有人来好心帮助。
直到陈钧出头，所以那么多年，才觉得如果是失去他就一无所有了，可是现在才发现，都是小孩过家家罢了，从来没有拥有过又怎么谈失去，只是一个人的讨好。
“学长……”陆星从来没见过简钰说那么多话，他能感受到学长的伤心，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
简钰也不看他，只是继续说道：“你小时候一定很受欢迎对不对？就像是你本来就应该是那种人。”
那种理应众星捧月的人，像先前那群孩子中间的核心骨那样。
“我……”简钰的情绪有如实质一般，陆星只觉得心有戚戚，那些遥远的，他以为再也不愿意去想的记忆都随着学长的话苏醒了过来。
他万万是不会和任何人说这些话题的，都是他会用一生去掩盖的旧事罢了。
可是面对简钰，他很想说，他也很想诉苦，像两个抱着互相舔毛的猫一般，不会有人知道的记忆，痛苦的回忆，那么多的情绪此时跟着学长的节奏，也想一口气都说出来。
“对啊……我小时候其实还挺受欢迎的。”
“我幼儿园小学的时候还总是被大家围着呢。”陆星讪讪。
一切本来不是这样的，可是命运太苦，苦到幼时美好的记忆他都快想不起来了。陆星极力地去回想，简钰的目光也已经放到了他身上。
“那时候我还怪愁的，每天好多好多朋友需要陪啊，大家有什么事都要叫我，我有一次过生日，家里来的小朋友实在太多了，买的蛋糕不够分，我和爸爸妈妈还有大家就一起合力做，他们都羡慕我的爸爸妈妈，说居然还会做蛋糕啊，好厉害啊。”
陆星的语气实在太轻快，简钰也被代入进去不由得笑起来。
多好，原本也是幸福的一家。
“学长，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爸爸妈妈？我妈妈也很漂亮的，我爸爸还是个建筑设计师，你都不知道，其实一中的教学楼就是我爸爸设计的，是在我出生之前就有的作品，他们那会还一直跟我说，一中是A省最好的学校，让我好好学习，以后一定要进以一中，要是真考进了，爸爸就奖励我最想要的东西。”
“可是他在我三年级的时候就出意外了……”
/
那是一场危机事故。
某处大楼建设工地。
天清气朗，骄阳照得劳动的工人睁不开眼，一到午饭点，大家争先恐后挤进小卖部里冲泡面，这该死的工期什么时候结束，工资什么时候到账，总部的林工又来了，不知道这次给大家带什么福利……是不是他们在老旧的电风扇下乘凉，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就和往常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一样。
那位年轻儒雅的设计师难得过来视察，此刻正和几个工友站在垂直升降梯中俯瞰工地全貌，他手里拿着一卷设计图正在给工友们讲解，跟他一起的几个工人虽然不太懂文化，但也都被他说都得哈哈大笑，大家对这一处的落成建设都信心满满。
陆奕的眼睛亮亮的，心里还想着等这一期工程落成，商场开放，一定带着儿子过来玩。
然而下一秒，变故陡生。
升降梯开始毫无征兆地下坠。
陆奕几乎是下意识反应，大喊道：“大家抓紧！”
这只是一个临时升降梯，四周根本没有遮挡，稍有不慎随着坠落都会掉下去，然而一切却只在转瞬之间，短短两分钟内人根本来不及作出什么思考，更来不及作出什么反应。
升降梯周围的钢筋零件也松动下坠。
等有人叫着“出事了！出事了！”
“打120！打120！”
小卖部中尚且还在侃大山的人这才一股脑冲出去。
等人们围住现场的时候，只见有人连哭带爬到已经倒地不起的陆奕身边。
“是陆工，陆工刚才一手抓住了梯子一手抓住了旁边悬着的钢筋，我们几个是跳下来的，陆工……陆工他……”
陆奕被钢筋穿过了胸膛，一点活气都没了。
他的手机被摔得七零八碎，没有人知道那里面前几分钟的微信聊天还是他的妻子在问他几点下班。
陆奕回了一个：快了。
/
由陆星来说出这段往事，未免过于残酷。
“陆星……”简钰根本没想到会听到这一层，他试图开口唤起陆星，然而记忆的匣子打开了就像流水一样，陆星根本停不下来。
这些记忆甚至不像操作面板里关于自己以后故事的描述一样，是他真真正正经历过的。
陆星顿了一下，是的，一切都是从父亲死后开始变了。
“后来……后来我妈妈就疯了，她要求我没日没夜的学习，要求我考第一，可我好笨啊，你都不知道我为了考这个第一都到了什么程度，我从那时候开始，就不太和人说话了，我好苦啊学长，前几年考试就是我唯一会做的事，拿到成绩给妈妈看就是我唯一想做的事。我以为，只要我考上了，只要我是第一，她就会好了她就会好了……”
“可是就在我拿到成绩那一天，她出车祸了……她……”
陆星越说语调越不平稳，他本来是想安慰学长的……为什么会……
“别说了……被说了陆星……”简钰突然上前抱住了他。
摩天轮内，陆星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简钰到了他身前，单膝跪着，抱住了陆星，让陆星整个人靠在自己的怀里。
他的头靠在陆星头上，互相汲取着热量。
“陆星……陆星你听我说……”
“你的父母是爱你的，只是先离开了你，以后也会有人爱你的，会和他们一样……”
一时间摩天轮内静谧无声，摩天轮转到底下，落日也潜藏进了群山之间，天色暗了下来。
简钰淡淡地开口，接着说的话却完全不像在说自己的事。
“你听我说，其实我也是，我的父亲是个性冷淡，他和我母亲结婚完全是出于商业联姻，就连我，也不过是李丽娜准备掌控那个男人的牺牲品，他们生下我后，就再也没管过我。”
“你看吧，我们一样惨是不是。”
简钰歪歪头，轻声细语地哄着陆星，对方却不觉得，陆星有些被震撼到了。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两个交换过秘密的少年一时都有些怔愣。
简钰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深深叹了一口气，问出了一个问题，一个他本来也不打算开口的问题，可现在他知道，面前的人能理解她。
“如果有一天，这样一个从来不管不顾的母亲，说要重新做一个好妈妈，要你回到她的身边，你会怎么选？”
“试一试。”陆星回道。
只有他才理解，即使可笑至极，面对一个只生不养的母亲，面对一个恶人。只要有机会，但凡有机会，如果她愿意接受自己，就算明知是个多么不明智的决定，也想去搏一搏，也想去试试。
“好，我去试试。”简钰点点头，释然了一般笑起来。
“你也不要哭了，陆星。”摩天轮已经停下，他们也该走出去，却还是保持着拥抱的姿势，简钰牵起陆星的手，“会有人再爱你，你其实一直都很受欢迎，你也可以试试。”
试试不做瘟神了，学校里那些人都会喜欢你的。
陆星也点头答应，“好。”
做个受欢迎的人，做个自己接纳的人……也做一个配得上学长的人……
互相倾述后，那些沉重的回忆好像也不再那么苦闷了……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第六颗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