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为杀人剑》苹果布

4、夜宿古城

　　焱攸骑马走进古城，月光照在古城狭窄的街道，异域的石头房屋黑洞洞的窗户里恍惚鬼影重重。焱攸想侧耳倾听，可耳边始终只有一片寂静，她越发相信她看到的那只鬼魅是存在的，她向坚硬的毡袍里缩了缩，现在她看起来就跟牧民的女儿没有什么分别。

　　“点起火把。”唐黎低声说。

　　有人取出火折子，几只火把立时燃了起来。唐黎举起一只火把，在前面为焱攸引路，“这里，还有这里都设有机关，我就是在这里着了道儿，受了点伤。城里还有几处这样的地方。”

　　他推开旁边的一道门，将火把伸进去照亮，“这里本来埋伏了几个阿古拉族人，可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被人杀了。主人请看。”

　　焱攸随手接过身边的一只火把，向屋里走去，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身上都穿着蛮族人的衣服，焱攸把火把凑到尸身跟前，细看死尸的面容，“倒是北蛮子的长相。”焱攸不由自主地环视四周，总觉得杀人者就在她的身后窥探。转回头重新检查那几具尸体，她沉吟了一阵子，“怎么死的？伤口在什么地方？”

　　“剑，一剑封喉。”唐黎回过头去，沈嘉亦微微点了点头，“没有中毒，没有其他伤口，没有内伤。”

　　“全是废话，”焱攸看着尸体喉咙上的那道伤口，一剑封喉，死前发不出任何喊声，无法示警同伴，“我想知道的是，哪家哪派什么功夫？”

　　焱攸身后没人吭声，唐黎手里的火把向前伸了伸，他似乎想要把自己藏在火把后面的阴影里，焱攸心里有些不痛快，冷冷开口，“你这会儿还有兴头装哑巴？”

　　几个男人越发没了动静，焱攸气得回过头去，几个人也算久经沙场，却本能地退缩了一下。沈嘉亦扫了唐黎一眼，咬了咬牙，“主人，这种功夫有些……古怪，唐黎跟我都没有看出是哪家功夫，其他几位兄弟似是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

　　焱攸叹了口气，“我原以为满天下英雄中的英雄都在我的手下，哪知道我原是做梦呢。”

　　沈嘉亦被臊得面上烧热，偷看了唐黎一眼，他还躲在影子里，连声气都敛了许多。焱攸站起身举高了火把看着这间房子，有一些吃喝家伙放在明面儿上，看起来都是阿古拉部寻常用的，应该是那几个死了的带来的。房子里面原有的家什很是简陋，有看起来像石桌石榻的东西，还有一只木柜，焱攸心里觉得奇怪， “这一向从那戈壁里走过来，并没见着高树，这里怎么反有木柜？”

　　沈嘉亦在焱攸身后对着唐黎做了个杀鸡抹脖子的动作威胁唐黎开口，唐黎会意，“常听边民说隔壁里有些个绿洲，虽然被沙子围着，水草却还算丰美，养得了人，是上天赐给草原沙漠之民的生息之地。只是上天也会有收回赏赐的时候，那时节上天便降大风，黄沙会随之而来吞没绿洲，人们只好迁徙离开。也许这里也是如此，从迹象上看，这里的主人至少已经离开一个甲子了。”

　　焱攸没答话，像是被鬼迷了心窍，慢慢地一步步走过去，一手拿着火把，一手在那只柜上慢慢摸着。唐黎有些惊讶他主子的兴趣古怪，他看那只柜子跟大鄢的家具比起来算是粗笨得很了。正疑惑间，焱攸回过头来，“你看。”她的手移开了，唐黎初时以为那是造柜子的木头材质不好，带了结疤，凑近细看不觉呆了，哪里是什么结疤，那是一条雕得活灵活现的小蛇，吐着芯子缠绕在一柄剑上。

　　焱攸看了他一眼，手中的火把猛地举高，唐黎深吸了一口气，木柜上的石壁有一处凹陷，长条凹形里突出的图形同样是一条缠绕着利刃的蛇，只不过更大，更清晰，也更狰狞，在这死城里猛然见着让人不寒而栗。唐黎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按在自己的剑上，呆呆瞪着那条蛇，半个身子已经没了知觉，不能动弹。

　　沈嘉亦呆滞地碰了碰他，说了句傻话，“大哥，你在这里住过？”

　　焱攸挡住后面人的视线，暗暗摞开唐黎的袖子，他的左腕上刺着一条同样狰狞的蛇，缠着一柄宝剑。

　　“我此生从未来过北疆，更不要说这里了。”唐黎喃喃地说，却也仿佛着了魔似的双眼紧盯着石龛里的蛇，那一大一小两条蛇仿佛活了一般，在火把的照耀下跟自己腕上的蛇交相呼应着。

　　“这里应该只是一间普通民宅，去其他地方看看。”焱攸随手打开柜子，里面陶制的盆盆罐罐摆放得整整齐齐，仿佛主人从未离开过，唐黎不由自主地又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

　　继续向古城深处走去，焱攸咳嗽一声，回头看唐黎，“你真的没有故地重游之感么？我知道这里确是许久没人住了，不过也许你……上辈子住在这儿？”

　　唐黎没吭声，沈嘉亦瞧了他几眼，“这儿原来住着的人像是都迁徙走了，兴许便会往咱们大鄢走，说不定大哥的祖籍在这里。”

　　唐黎心里有些乱，他少年时代父母便已死于战乱，现下想知道自己的祖宗是何许人已经不能，可他们唐家的男子自幼便会在手腕上刺青倒是真的，他还记得他的父亲，他父亲的父亲左手腕上都有一条绕剑蛇。

　　他没吭声，焱攸却摇摇头，低声说，“柜子里面所有的器皿都放的整整齐齐，榻上还有烂掉的毡褥麻布，看了几家都是如此，我刚见了一间房子里，盘子还摆在桌子上呢。这实在不像是迁徙走的，倒像是所有人在一夜之间失踪了。”

　　唐黎早看出来了，这古城里透着邪气。焱攸抬起头打量着城里最高的那栋石头房子，圆形的房顶上高耸着一只弯月形状的石头，头上的月光照射过来，弯月的阴影就落在她面前，“按照沙漠之民的习惯，那里该是王族的宅邸，到那里看看。”话刚说完，焱攸便隐约在那弯月的后面见到一个人影，还来不及看得真切，那人影倏忽间又不见了。

　　这次看见那道鬼影的人并不只焱攸，唐黎看得心头一禀，心里暗暗琢磨着，那人不论是谁，可真是好厉害的轻功，“依我看这里只是一座废弃的古城，被阿古拉部作为保卫王城的一座暗哨罢了。不如咱们还是直接穿过古城，继续前进吧。”

　　“不妨，既然来了就去看个究竟。何况，既然有人替咱们除掉了那些藏在古城里的阿古拉部士兵，咱们就该等着会会他。”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焱攸反而铁了心了，那人若是人，武功便在这里的所有人之上，想杀他们易如反掌，若不是人，正好她焱攸还没亲眼见过鬼魅呢。“咱们就去那里看看，今晚也不走了，就在这城里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