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妍花开》水墨尘

28、花灯会

　　第二十八章 花灯会

　　傍晚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楚晞合上书卷，看了看窗外，“小妍，我们不听史事了，去外边好不好？”
　　暮妍没有回答，楚晞料想她应该不会反对，便拉过她的手，牵着她出了门。
　　湿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屋顶上笼着一层薄烟，雨滴沿着屋檐落下发出轻微的声响，走至屋外，楚晞牵着暮妍的手探向了雨中，放开，略略冰冷的触感让暮妍不由缩了缩手，却又伸了出去，手心向上，一滴，两滴，拢起的手渐渐聚满了雨水。
　　楚晞拉过暮妍另一只手，十指相扣，闭上了眼睛，“小妍，听，雨落的声音。”
　　细丝般密密斜织着的雨落在地上汇集成一片柔和，幽美的声响，令四周显得如此的静默，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雨落的声音。
　　良久。
　　雨停了。
　　楚晞睁开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暮妍专注的神情，笑了。拉起暮妍冰冷的手搓揉着，伸出一只手在暮妍额头轻微拍了一下，“回神了。”
　　暮妍倏地转过头来，像是被惊醒了一般，手紧紧的扣了起来，“楚......晞？”
　　楚晞神色难辨的收回了手，“小妍，我在。”
　　听到楚晞的声音后，暮妍的神色有些黯然，不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远处。
　　“小妍，天黑了，今日是花灯会的最后一天，我们去集市上走走好吗？”楚晞看着失神的暮妍，眼中掠过几丝悲凉，微微挺高了嗓音，似要将暮妍唤醒。
　　暮妍却不答语，扶着墙转过身，仿佛是要回房。
　　“小妍，花灯集市旁有个夕淮河。”楚晞也不强求，只说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语。
　　暮妍迈出的脚停住了，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半晌方才问道，“可以......放花灯？”
　　“想放多少都可以。”楚晞浅浅地笑了，他知道暮妍会去了。
　　一个时辰后。
　　花灯集市。
　　因是下雨的缘故，集市上的人很少，但卖花灯的铺位却很多，各种各样的花灯点缀了夜的暗，照亮了夕淮河的两岸，楚晞牵着暮妍来到了河边的凉亭中，扶着暮妍坐了下来。
　　立即就有小商提着花灯上前搭话，“这位爷，给娘子买个花灯吧，小的铺中的花灯各种各样，要什么有什么。”
　　楚晞略略笑了笑，看向暮妍，“小妍想要什么花灯呢？”
　　暮妍似是在思考了半刻，才问道，“有八角宫灯的样式吗？”
　　楚晞愣了一瞬，却又立刻回过神来，“店家，有吗？”
　　“有，有，小的这就给您拿去，请问爷，想要几盏呢？”店家立马答道。
　　“店家认为要放满夕淮河得多少盏呢？”
　　店家怔了半刻，方才反应过来楚晞的话，“回爷，大概得......一百来盏吧”
　　“那就买一百盏吧。”楚晞将一锭金子递给了店家。
　　店家似有些不敢相信，看了看楚晞，又看了看金子，才犹犹豫豫的接了过来，“爷放花灯是要许愿呢，还是祭悼过世的亲人？”
　　楚晞神色有些暗沉，过了半晌方才说道，“都有。”
　　那人似乎感到自己问错了话，讪讪笑了笑，“爷在此稍后，小的这就去。”
　　楚晞拂了拂暮妍落下来的发丝，“小妍，是要自己放，还是我帮你？”
　　暮妍似乎是陷入了沉思，没有回话，只呆呆地“看”着前方。突然不远处的花灯集市发出一阵呼声，一片混乱，噪杂声打破了夕淮河的静。
　　有一位老妪拉着一位小女孩走了过来，似是有些害怕，走的极慢，那老妪还不停地对小孩说着什么，快要靠近亭子了，两人倏地就跪了下去。
　　“你们这是......”楚晞早已看到两人走过来，料想着他们应该是有事找他。
　　“这位爷是有钱人，可不可以买一些老妇扎的荷花灯，老妇要养活孙女，只能靠这些花灯挣些钱。求爷，求小姐买一些吧。”那老妪不住的磕头，还对旁边的小女孩说道，“小紫，快给爷和小姐磕头，快。”
　　那小女孩是极懂事的，听了老妪的话，也不停的磕头，头碰地发出的声音极响。
　　楚晞并不答话，只看着暮妍，“小妍，你说我们买不买呢？”
　　嗵嗵的声响回响在亭中，暮妍忽的起身，向前摸索着走了几步，“婆婆不要磕了，我们买，快扶孙女起来吧。”
　　老妪听到暮妍答应的话后，红了眼，“小姐是好人，老妇再磕几个头来报答小姐。小紫，快谢谢这位小姐。”
　　“谢谢姐姐。”甜甜的声音却被那老妪打断了，“叫小姐，叫小姐，不要污了小姐身份。”
　　“小......姐。”那小女孩怯怯的叫道。
　　“婆婆快起来吧。”暮妍似是有些着急，因为看不见只能辨着声音的方向又向前走了几步。
　　“哎，老妇这就起来。”老妪拉着孙女站了起来，额头红了一片。
　　暮妍向前探了几步，楚晞上前扶过她，将她牵到了那两人旁边，“是小紫对吗？”暮妍伸出手，楚晞将那手引到了小紫的肩上。
　　“小姐她......”老妪看到暮妍没有神采的眼睛失声喊道，楚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急住了口，惋惜的看着暮妍，摇了摇头。
　　暮妍沿着小女孩的胳膊下去，拉起了她的手，“小紫，别怕，就叫姐姐好不好？”
　　“我......不敢......”小女孩看了看她的外婆，又看了看楚晞，小声说道。
　　“别怕，姐姐很喜欢听你的声音，就叫姐姐好不好？”暮妍柔声说道。
　　“姐......姐”小紫低低地叫出了声。
　　“小紫好乖。小紫，再叫一声，好吗？”暮妍的手微微颤抖着，许久来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第一次有了些情感的流露。
　　“姐姐。”小紫清脆的喊出了声，烂漫的笑着，脸通红通红的。
　　“小姐的心肠真好。”刚才那个店家推着一整车的八角宫灯走了过来，看到这场景不由称赞了一句，又转头对楚晞说道，“爷，这是三十盏，小的再去拿。”
　　“且慢。”楚晞叫住了店家，“请问这夕淮河卖花灯的有几家是这种情况？”
　　那店家极熟悉的答道，“就这一家，小紫的娘难产死去，前年她爹爹又害病死了，就剩这婆孙两个了，唉......”
　　“老人一个带着小孩挺不容易的。”楚晞看了看暮妍说道。
　　......
　　“她们以后的生活也无依无靠的。”楚晞又说。
　　......
　　“咱们的府邸也没有几个人......”楚晞接着说道。
　　......
　　“楚晞......我可以带她们，回府吗？”
　　“小妍说行就行。”楚晞深深的笑了，小妍她，终于关心起周围的人和物了，今晚，来的很对。
　　“老婆婆，不知您愿意和我们回府吗？”
　　“愿意，愿意，小紫，快跪下谢谢小姐，谢谢爷，小姐是好人哪。老妇给您磕头，给您磕头。”那老妪激动的忙拉着小紫又跪了下去，不停的磕头。
　　“老婆婆，您再磕头，暮妍就要反悔了。”暮妍急着说道。
　　“哎，哎”老妪应着拉着小紫起了身。
　　“小妍，花灯齐了。”楚晞看到暮妍泛起笑意愈加的浓厚。
　　“让他们帮我们放吧。楚晞，可不可以拿几盏给我？”
　　“小妍，我们让所有的花灯铺都帮着一起放，好不好？”
　　“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要小妍开心就好。”楚晞又拿出几锭金子递给了刚才的那位店家，示意让他去办。
　　夕淮河边一片喧哗，河上游满了花灯，在河边放花灯的人都时不时看向亭子，不同的面孔，却是同样感激的神色。
　　“谢谢爷和小姐的赏赐啊。”有人嚷了出来。
　　紧接着一声高过一声的话语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暮妍牵着小紫的手，嘴角略过一丝极浅极轻的笑。
　　那声声传递出的情意，让暮妍感到了自己，是活着的。
　　自己的心，原来还在，跳动。
　　真真切切的，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