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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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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知县,小的那日夜里见过这幅画上的女子。”
“哦?你确定没看错?”男子声音提高了几分。
“错不了。小的记性好着呢。”
清风县县衙里,知县刘旭正和捕班讨论着事情,说的就是那日借搜偷窃官银实则寻人之事。
刘旭手中拿着两幅画像,一副是一位美丽的成年女子,另一副则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娃。
其中一名捕快王晓确定自己见过那位女子,因为她的美貌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且她还患上了令人避之不及的麻风病。
“她在哪个村?”
“上倪村北边。”
“那这个人呢?”刘旭指了指另一幅画像中的小女娃。
“这人确是没见过的。”
“那这名女子身边都有些什么人?”刘旭又看向另一幅画像。
“一个五大三粗的成年男子,再就是两个半大小子。”
刘旭眯起眼睛,将画像摊在桌上,吩咐道:“我们等着上头的指示,这期间王晓、成杰你们二人负责保护好她的安全。”
“是。”王晓、成杰二人领命。
王晓暗忖,看这架势,幸而自己当时没有动什么歹念,心里吁了一口气。
*
笔墨纸砚买回来后,但相宜开始教托坤写字。
托坤拿笔完全同初学者一般,手心紧紧握着笔杆子。
“手心要留有空间,用手腕及肩膀的力度运笔。”但相宜教托坤拨镫四字法的握笔姿势,托坤觉得很是别扭。
以前拿着树枝教托坤的笔顺和笔划,现在用毛笔在宣纸上写字,但相宜着重教托坤起笔、行笔和收笔。
写字需静下心来,托坤觉得这样每一个笔划都得练上大半个时辰很是枯燥,他越来越心急气躁,字也越写越差。
“别急,欲速则不达。”
“我不懂什么达不达。我只想认字,不想成为什么书法大家。”
“你离大家可远着呢。”
但相宜走了过去,她的右手扶上托坤的右手,手把手地写了起来。
原来半张宣纸上歪歪扭扭、甚是难看的笔划仿佛突然有了生命,如同枯木逢春,光秃秃的枝干上绽出了缤纷的花。
托坤有些烦躁的心静了下来,但相宜的小手握着他的大手,一黑一白的两只手在宣纸上游走着。他隐隐还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幽香。一开始托坤心里有点鄙夷。草原上的男子都不抹香的,他们喜欢驰骋纵横之后身上留下酣畅淋漓的大汗。
但现在,托坤已经习惯了这股幽香,他觉得这股香味就是应该属于但相宜的。
倏尔宣纸上白净的手离开了,那股香味也随之飘远。
“于坤,字是门面书是屋,把字练好,你会受益无穷的。”
看着但相宜鼓励的眼神,托坤俯下身,又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另一间屋内,齐安公主也铺开宣纸,蘸满墨汁,自如挥洒起来。
不知从何时起,她笔下的那些隽永山水、扶疏花木慢慢加入了农家生活小景。
被一群小鸡围着的母鸡、整齐有序的一畦畦菜园、院中大树下的石桌……
“秀娘她大哥,秀娘在家吗?”
屋外,王婶正准备敲门,碰上了刚回来的鲁云。
“有什么事吗?”鲁云的神色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王婶有些讪讪:“我有重要的事儿要跟秀娘说。”
“今儿没时间,下次再说吧。”
王婶一噎。鲁云没再理会王婶,进了屋。
王婶一脸笑意倏尔变成了嫌恶,嘀咕了一句“什么玩意”,便走了。
齐安公主对于门外的事情一无所知。屋内是静谧的,画境是清新的,心境是恬然的,那些战乱的创伤、世俗的慵扰此刻统统消散。
院子里,香味渐渐飘散开来,是带着中草药气味的肉香。
院子中央,不知何时架起一口大锅,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锅里面炖着鲁云刚从集镇上买来现宰的猪肉,加入了八角、桂皮、山楂……
旺火烧得鲁云有些热,他只穿一件单衣,站在大锅前挥动着锅铲。
但相宜正在灶堂忙活,托坤给她打下手。但相宜将桑葚酒的渣滓篦掉,留下晶莹剔透的醇液。托坤则将菜园采摘来的时令蔬果洗净择捡。
托坤用火折子点燃引火纸,塞进草把窝,草把子遇火即燃。托坤再将细碎的干柴慢慢放进灶膛,火越烧越旺。
“真棒,这是你一次生火吗?”
“这也不难啊。”托坤觉得这跟写字比起来,实在是没什么难度。
但相宜莞尔一笑,朝锅中倒入少许芝麻油,锅里开始噼噼啪啪作响。
油热后,将切成块的母鸡倒入锅中,反复翻炒,去除水分。再加入盐、生姜、蒜末、农家大酱,加大火力煸炒出香味。再倒入水恰好没住鸡块,用小火熬煮。
诱人的香味在灶堂萦绕不去。
“你尝尝。”但相宜夹起一筷子朝托坤嘴里送去,“怎么样?”
托坤品尝着。“味道不错,就是好像淡了一点。”
“是吗?”但相宜也吃起了一块,“是要加点盐。”
说完,但相宜往锅中均匀地撒入盐巴,翻炒片刻,收汁出锅。
炒了两盘青菜后,但相宜将已经蒸熟冷却的板栗用棒槌敲击成粉,然后在锅中烧沸的水中加入蔗糖、栗肉和红枣泥,再用小火煮几分钟,加入面粉勾芡,香气袭人的板栗红枣羹就完成了。
暮色四合,空中点点星子闪耀,翩翩流云追月。四下寂静无声,偶尔能听见几声犬吠。
院子里的大树下,几人围坐在石桌旁。空气中充溢着挥散不去的佳肴香气。
“我不会喝酒。”
但相宜准备给托坤倒一杯酒,托坤推拒。
“你不会喝酒?”鲁云诧异。
草原部落的人酒量如海,但是托坤却是个例,他十岁那年偷偷喝了点酒,听母后告诉他后来发生的事情,他简直不想去回忆。
炖肉经过大火烧制和文火熬煮,酥香软烂多汁,带着山楂的清甜和大料的浓香。
“秀娘,生辰快乐。”
“阿娘(婶子),生辰快乐。”
今日是齐安公主的生辰。
“谢谢。”
除了托坤以茶代酒,其他三人都喝的是桑葚酒,齐齐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桑葚酒有着馥郁酸甜的果味,又有着发酵酿制后的甘醇,回味绵长。
“于坤,你不喝一口吗?味道挺醇的,我娘的手艺很好。这是果酒,不会那么醉人的。”
“不了。”托坤很坚决。
“真是可惜,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爽快某人是体会不到了。”鲁云一旁调侃道。
“这孩子看来是真的喝不得酒。”齐安公主笑道。
托坤看都不看桑葚酒一眼,一副避之如蛇蝎的样子。
“阿娘,这是于坤下的长寿面。”
在一碗汤面之上,依次放着五花肉、香菇、黄花、木耳、口蘑,中间卧着圆圆的溏心蛋。
这是托坤第一次下厨,但相宜在一旁教,他就按照她说的学着做。
“婶子,没给您提前准备寿辰礼物,就给您做了一碗面以表心意。”
托坤并不知道今日是齐安公主的生辰,但相宜没有告诉他。
“谢谢你,于坤。婶子很高兴。”
*
喧阗笑语终是散去,院子恢复了夜晚的寂静。
“秀娘。”鲁云叫住了即将回房的齐安公主。
“怎么了?”齐安公主转身。
鲁云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这是我送给你的。”
“谢谢!”齐安公主接过,她一边说一边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一只翡翠蝴蝶钗,蝴蝶的双翼还在轻微颤动,仿佛展翅欲飞。“真好看,谢谢你!”
齐安公主又郑之重之地道了一声谢谢,简单的两个字中包含了太多的心声。
“不必客气的,齐安公主。”这次,鲁云没有再叫秀娘,而是称呼了眼前人的名号。
当年,絮凝皇后将鲁云和几个半大小子给了齐安公主,令他们要竭力保护公主的安危。从此,他们枯燥的侍卫生活便有了一个唯一的目标。
犹记得初见,齐安公主头上就戴着一支蝴蝶钗。明艳的小少女笑得温婉,与他们一一问好。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