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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惊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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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姐,你想好了吗?”钟灵看着面前巧笑倩兮的美人,“这合约签了,至少三年,你不能谈恋爱。就算现在谈着,也要分开。”
“想好了。”林明澄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下意识的看着衣角,脑海里却浮现出郗昭月的面庞。
“那就签了吧。”钟灵点点头,将合同交给林明澄,“之前发电子版给你看过了,要修改的地方也已经改过,你在核对一下在签。”
林明澄接过合同,逐字逐句读了三遍,从帆布包里掏出签字笔将合同签好,将自留的那份装在文件袋里。
“钟小姐,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林明澄笑着说,“我要回一趟家,把这事和家里说一声,八月底,我们湘城见。”
钟灵长着一副不苟言笑的老学究模样,看着林明澄却有惋惜,如此妙人虽然学的是极冷门又难出成绩的歌剧专业,可自身条件素质极好,不仅专业能力强,模样更是出挑。若不是这次台里的那档随大流的音乐类综艺在各地海选,很难遇到这么好的苗子。
“你之前谈过恋爱吗?”临走前,钟灵随口问了林明澄一句。
林明澄闻言却是怔住了,勾起个公式化的笑容,“有过,但是知道的都是至交。感情不会是我的负累,我会努力走到金字塔顶端,您放心。”
林明澄拎着包走了,路上的树木葱茏,在燥热的天气中带了一点子清凉。林明澄拦了辆出租车,回了宾馆。
宾馆里,林明澄播下了那串熟悉到不需要备注的号码,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却终究是没在电话里将分手的事说出口。
“最无用纸笔,当记无会期。”歌手唱的老歌在病房里回响着,似乎记着什么人的执念与不舍。
C国101年,盛夏,漾泉城蝉鸣声声。
这年,郗昭月五十岁,因为积劳成疾和家族遗传的肝病,加之郗昭月自己对身体的不顾惜,很快就药石无医。那一年是C国同·性别婚姻合法的第二十周年,可郗昭月却再也见不到她的姑娘,她的爱人——林明澄。
病榻前,郗昭月的养子郗林澈坐在郗昭月床前,拉住郗昭月枯瘦的手。站在一旁的是郗林澈的恋人许一,是个温柔敦厚笑起来有一双梨涡的男孩子。
“母亲。”郗林澈哭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郗昭月见郗林澈的模样笑了,抬手拭去郗林澈脸上的泪痕,唇角勾起的笑容却是郗林澈从未见过的,“林澈,别哭,我可以放心的去见你妈妈了,你该替我高兴的。”
“你和许一要好好的。”郗昭月看着坐在跟前的郗林澈,却似乎是想在他脸上寻找什么一般。
郗林澈不在言语,旁边的红着眼眶的许一牵起郗林澄的另一只手,低声对郗昭月说,“老师,我会和阿澈好好的。您不要灰心,大夫也说了,您的病不是不能治好。”
许是精神不济,弥留之际的郗昭月的精神有些不济,声音也渐渐微弱却始终唤着,“阿澄,阿澄。你回来了?”
恍惚间,郗昭月似乎看见窗台前的阳光里站着眉目如旧的林明澄,身上还穿着林明澄年轻时最喜欢的白衬衫和水洗牛仔,虽那样的林明澄不似记忆中笑靥如花的模样。可郗昭月却笑了,终究哪怕是尘满面,鬓如霜,可郗昭月还是等到了她的姑娘,可以牵着爱人的手去忘川,期待下一世的邂逅,郗昭月看着病房的窗户,直至眼睛里的光线变得涣散,最后失去光彩。
郗昭月只觉得自己很轻很轻,对着玻璃可以照见自己那张年轻了二十多岁的面庞,看着泣不成声的郗林澈和许一,还有匆匆赶来有些风尘仆仆的挚友许予琛,却是从未有过的放松,“阿澄,让你久等了。”
郗昭月走后,其子郗林澈按照郗昭月的遗嘱将郗昭月的骨灰与林明澄合葬,郗昭月的遗产全部捐给了郗昭月身前一直资助的福利院。
而在另一个时空,正值C国72年。
入夜,月明星稀,因为是盛夏,林明澄卧室里开着的空调发出些许声音。林明澄靠着床头,捧着手机枯坐在床上。
林明澄是半夜惊醒的,同样的梦已经不是第一次梦到,不论梦的开端有多么甜蜜,可梦里的尽头却是令她害怕,令她惶恐的。倒不是她有多脆弱,而是那梦太过真实,那种眼睁睁看着郗昭月在她面前死亡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令林明澄怀疑自已。林明澄摸了摸旁边的手机,有些强迫症的点开有一个小红点的企鹅,点开却是收到邮件的提示,林明澄心中暗想会不会是郗昭月的消息,却又想是郗昭月从来都不是个对感情拖沓的人,分开便是分开了,郗昭月是不会挽留的。说是痴心妄想林明澄却依旧怀了种希冀打开了那封邮件。那封邮件写的事无巨细,连平素不曾注意的地方都写的清楚,细看发件人却是郗昭月。
“阿昭还真是。”林明澄笑了,却只能是叹息,哪怕在不舍终究她还是提了分手。
梦里的情形又忽然在林明澄的脑海里浮现,林明澄梦里的郗昭月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上不施粉黛,也无其他配饰,身上穿着家常的白衣黑裤。在旁人眼里虽说郗昭月生了双一翦秋水的柳叶眼,但因为高度近视眼睛无神,根本算不得什么摄人心魂的美人,可在林明澄眼里那样的郗昭月却有一种她可望不可及的书卷气。
“我们在一起吧。”林明澄笑着看着坐在对面的郗昭月,“将来的事情就交给将来。”
“好。”郗昭月点点头,牵起林明澄的手。只是郗昭月并没有告诉林明澄,她会同意是因为喜欢而不是习惯,这使得她们之间总是有一些不可说,令她们总是似是而非,不过是宛若佳偶天成而已。
林明澄清楚,不论是“梦里”还是“梦外”郗昭月对她都很好,因为相识的早,她们一直是熟稔的,那种牵绊在她们不懂何为知己之情时就已经产生,而后因为被吸引所以在一起,而梦里,“林明澄”和郗昭月第一次分开是在大学毕业那年,因为父母的阻拦和一个公派留学的机会分开的,到不是林明澄怯懦而是她学的专业如果不读研很难有出路。林明澄看着梦里的自己虽深知不能苛责,又不免气愤,为什么梦里的自己会远走异国他乡就,也不明白为什么梦里自己既然选择和不喜欢的人结婚生子还要在婚前出现在郗昭月跟前,更不明白后来为什么她会眼睁睁看着郗昭月久病而不治。直到,林明澄看着自己的儿子郗林澈,准确来说是上一世的儿子跪在坟前给自己和郗昭月上香时。电光石火间林明澄才明白,梦里的自己在二十五岁那年就彻底消失在了郗昭月的生命里。
在梦里,那个因为恶毒的算计被迫和白荣结婚的“林明澄”虽然凭借白家的权势获了国内国外诸多专业类的大奖,可终究因为不合适而离婚,后来又因为抚养权的问题和白家起了争端,“林明澄”被害的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直至香消玉殒。在那之后,林明澄只能像一个旁观者,眼看着郗昭月四处求人,看着郗昭月将曾经的骄傲全部抛却,放弃曾经深造的机会,散尽多年积攒的积蓄,甚至违背一贯的原则说服白家的竞争对手,最后夺回了林明澄所求的抚养权,将白家推向深渊。林明澄不敢想象郗昭月对自己究竟是抱着一种什么执念,使得对人一向淡漠的郗昭月会在分手之后依然做不到对自己不管不顾,哪怕是冒着前程尽毁的风险也要做那些。
可林明澄知道,梦里那个曾经想要“读一辈子历史”的郗昭月已经回不到从前,她将事情做绝后只有两条路,一条便是依仗她攀上的家族向上爬改变无权无势的局面,一条是从此隐姓埋名放弃所有追求,再不入京城半步。可在林明澄意料之中的是郗昭月选择带着林明澄的孩子林澈回到漾泉,意料之外的却是郗昭月放弃了热爱多年执着多年的历史专业,心甘情愿在高中里做一个岌岌无名的语文老师,领一份微薄的薪水却不动林明澄留下的财产。甚至于,梦中的郗昭月即使是“林明澄”死后三年同性婚姻已经合法,社会风气也逐渐开化,郗昭月虽带着个生父不详的孩子,却不乏门当户对的追求者,郗昭月却一直未婚。那样的执念叫梦里梦外的林明澄都感到心疼,也叫梦外的林明澄立下誓言。
“前尘不忘,此生不负。”
“我绝对不会让梦里之事重演。不论阿昭是否会怨我恨我。”
林明澄不知道这一次分手会不会被郗昭月原谅,但是也许因为许下的誓言起了作用,林明澄梦见在某个周末,雨后初晴的午后,林明澄手里捧着专业书偶尔用手机上可以模拟钢琴的APP找感觉,时而哼唱几句。郗昭月将煮好的奶茶放在出租屋那已经不崭新却铺着干净桌布的的茶几上,然后捧起桌上扣着的《辛弃疾词选》诵读。两个人市场
“阿澄。”郗昭月以一贯温和的声音轻声说着,“要喝点吗?没加糖,也没蜂蜜。”
这等平凡的温暖,对林明澄也是一夜黑甜的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