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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名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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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华院,这边儿热热闹闹的,尤其是裴夫人送过来鸳鸯和宝珊之后。
院子里的几个丫头眉开眼笑地道:“鸳鸯姐姐最得夫人喜欢,宝珊姐姐又生的好看活泼,以后咱们瑶华院可是最照人的。”
宝珊拨弄着腕子上的银镯子,“我们可不是那些人,一颗颗墙头草,夫人让我们来伺候徐姑娘,我们自然会尽心尽力。”
几个丫头一听,微微一怔,又微笑道:“说的正是,先前宝娟、宝桐费尽了心思的要去表小姐那里伺候,结果被表小姐指派去干了洒扫的活儿,现在徐姑娘来了,日后表小姐说了话也没人听~”
宝珊挑眉看那几个丫头,结果那几个丫头越说越兴奋,扫了一眼正厅的花帘子暗指徐蓁蓁,道:“指不定过几日就成了姨娘了,毕竟府里也没旁的人,想必日后荣华富贵是断不了了。”
宝珊冷笑道:“这可说不准,你们这些烂舌头的,小心些说话,仔细我告诉夫人去!”
宝珊这话一出,这些伺候丫头就急的像一只只难搔焦躁的猴子,“宝珊姐姐莫急,我们这不是说着闲话儿么~”说完,又忙推了推宝珊,从袖里拿出一盒子香油,”这是茉莉花味儿的,想必姐姐喜欢。“
宝珊接过那盒子茉莉花香油,放在鼻尖嗅了嗅,蹙着眉就扔了,“这味儿,我们可闻不了,我们在夫人那边是处处闻的檀香。”
几个丫头相互看了一眼,陪了礼又道了歉便吃瘪的走了。
鸳鸯见人走远,这才朝着宝珊道:“你故意折腾她们做什么,她们就是这种性情。”
宝珊朝着几个丫头走远的方向淬了一口,拧着眉道:“哼,跟那几个墙头草没两样儿,她们这是去不了表小姐那边儿,否则早就去了,装模作样的。”
鸳鸯笑了笑,“你啊,自幼被夫人惯得没样儿。”
宝珊还嘴道:“我可是讲礼数的,你看看她们刚才怎么说房里那位的。”
鸳鸯顺着宝珊努嘴的方向看了看,珠帘掩映处,白白净净的姑娘拿着一本子书看着。
“徐姑娘生的明媚照人,她们这样想也不奇怪。”鸳鸯淡淡一句,随后朝着厨房去了,“夫人说让我们给姑娘做栗子糕,你快别磨蹭了,赶紧着吧。”
她们俩一进小厨房,徐蓁蓁便放下了手里的书。
其实方才那些话,她都听见了。但是她并不认同那几个丫头说的什么姨娘,毕竟上辈子他也没给她什么名分,只是让她管着账本府宅,由着她花钱造作,也是府里没旁的女人,所以私下有丫头常私下称呼她为姨娘。
她并非谨慎小心的性子,也素来是个憋不住的,听了那些丫头的话,她觉得有些闷得慌,出来瑶华院四处走走,倒是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嬉闹之声。
几个丫头淬地,先是说了宝珊的几句闲话,又提起了裴翼,说裴翼今天和抚远将军、景阳侯府世子还有长平公主之子童建修一起去南郊狩猎了,还猎到了不少的猎物。
几丫头说的兴奋,好像是那些烤好的嫩肉直接给她们吃了一般。
徐蓁蓁没有多言语,直接转身走了,其实她说的不好听一些,就是裴翼的猎物。
不过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上辈子的徐蓁蓁,不会只凭借什么媚色来试图得到他的宠爱,她现在要利用裴翼避开定国侯府世子鲁飞白,之后再寻了机会离开将军府。
而之后,每一分的日子,都是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完完全全的是好的。
就是因为怀揣了这样的心事,躺在榻上的徐蓁蓁睡得很不安宁,迷迷糊糊的睡着,迷迷糊糊的梦见了上辈子和裴翼相处的日常。又似乎看到他站在烧成灰的瑶华院跟前,眼角泛红,薄唇微动,神情凄楚……
她莫名觉得憋闷,她甚至揣测是不是因为她烧死了,所以裴翼心里有些内疚?只是这念想一闪而过,她猛然惊醒过来,满身的冷汗。
她不想跟上辈子一样,用尽了一颗心扑在裴翼身上,最后又因为他被平王一把火烧死……可是方才梦到他站在瑶华院的那副失魂落魄的痛苦,又是什么?
徐蓁蓁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手指重重按了按太阳穴,总归过去就是过去了,她不会重蹈覆辙,她也不会再爱裴翼。
她向来喜欢干净,放下帕子就去净房沐浴去了,热热的水,香香的花瓣子,倒是让徐蓁蓁睡了很舒服很绵长的一觉。
她睡得身子发酸,听到月门处的珠帘微微一响,细碎的月光顺着进来,但是又因为困的懵懂,所以不辩人影。
待又睡了一小觉后,徐蓁蓁觉得睡透了,也休息过来了,待微微翻动身子却突然一具高大又粗壮结实的身体。
脑中的困意和酸劲儿瞬间消散,心里猛地一紧,而尤其此刻她又是只穿了一件薄纱的里衣,让她心里更没谱。
她跟了他两辈子,那日又与他发生了闺房之事,她对裴翼最是敏感,微微一碰,她便知道他。
尤其是那微微的皂角味儿,更加确定裴翼是沐浴完来的。
只是,他沐浴了来,她就更加惊惶。
她闭着眼想要继续装睡,但是身子又僵的发疼,不知是不是旁人都是这样,她只要装睡,就益发觉得身子这疼那疼的,得翻翻身动一动才舒服。
但是她又不想动,毕竟她这身睡意薄纱旖旎。
正僵的身子发酸疼时,忽然一条粗壮的手臂伸过来,不由分说直接将她圈进怀。
“不累?”裴翼将下巴抵在她的发心,直接戳穿了她装睡的事儿。
他声音低低沉沉,胸膛又结实滚烫,徐蓁蓁觉得他大手在薄纱里衣上游移时,心里咯噔一跳,也没有说什么,眼泪啪嗒就打湿了他的胸膛。
“谁欺负你了?”裴翼伸手将她从怀里提出来,一双黑沉的眸子挂着一丝极度珍惜似的温柔。
徐蓁蓁哭的更凶,但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裴翼将她放在自己腿上,双手捏住她的肩膀,逼迫她与自己对视,见她不说话,只是啪嗒啪嗒的落泪,终究还是铁钢化成了绕指柔,“我那天本来用了些酒,又被你那些话一激,这男女房’事就是探究的过程,本将军虽在疆场上出神入化,直捣黄龙,但是这事儿上也没什么经历……”
徐蓁蓁听他说起那日的事,似乎还再向她解释她为什么会疼,终究是红了脸儿,别过头去,恼道:“你放我走!”
裴翼见她犯了脾气,居然觉得十分可爱,“放你走?向哪走?”
“回戏园子。”徐蓁蓁也不理他,只是抬手抹掉眼角的泪,“你要的不过是这身子,那日已经得到了,您又何必要继续折辱我。”
“谁说我想要是你这身子?”
裴翼大手一挥,将她重新揽进怀,淡淡道:“我并非风流之人,与你更不是一夜风流,否则我何必花三千金买了你的身契?”
说完一个翻身将她重重压下,薄唇贴在她的耳侧,低低道:“我对你是存了一辈子的长情的。”
他向来不会哄人,对女人除了钢铁直男式的怼就没旁的,但是对徐蓁蓁,他莫名的哄得顺溜。
“……”徐蓁蓁听到这话,也不回应,只是一把推开他,直接趴在了软软的枕头上,“男人向来是信不得的。”
“男人信不得?”裴翼皱眉,随着她侧躺下来,“但是我的话信得,我素来听话,有你,我就不会乱跑。”
徐蓁蓁沉默不语。
说起这些话来,他向来是高手,句句戳心窝子。
但是徐蓁蓁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徐蓁蓁了,因为她深深知道裴翼是未来的帝王,城府和隐忍在万人之上,所以不动声色将被汉朝推翻,这种手腕,是她永远比不得的。
所以这些情话,他信手拈来,她自然也不会信。
“你回戏园子,孔三娘敢要你?”裴翼目光落在她的脸儿上,语气带了微微一丝柔,“鲁飞白不会放过孔三娘,你回去了……”话未说完,直接又皱眉沉吟道:“莫非你喜欢鲁飞白那小子?”
徐蓁蓁拧眉,回头瞪着他,张了张嘴,又气恼的没理他。
裴翼看她又生气了,就宠溺的一笑,随后俯身亲了亲她的眉心。
徐蓁蓁抬手重重捏了他腰一记,裴翼低低笑了一声,大手落在她红痕密布的细颈上,“我虽无经验,但跟抚远将军和景阳侯府世子借了几本子画册,待你好些,我们逐一探索学习。”
徐蓁蓁瞪了裴翼一眼,张嘴就咬住了他的肩膀。
裴翼好笑的看着她,“你爱咬便咬,你咬哪儿,我都喜欢。”
徐蓁蓁彻底没辙,直接转过身子去睡,而外面守着的丫头则手指交叠,安分的退出去,掩上了房门。
毕竟是男女的情趣,她们听习惯了便是。只不过这事儿传到了王清妍那里,可就彻底的走味儿了。
王清妍一把将迎枕扔在地上,冷笑道:“这可是真厉害了,我就不信别的法子镇不住她!”
此刻的王清妍是恨极了徐蓁蓁,恨到想要咬断她的脖子,拆了她的筋骨,怎么就这么狐媚子,专门魅惑她的表哥!
风轻轻的吹着,一个婆子被山柳偷偷请进了王清妍的房间。
房里的几个婆子正在叠被洒扫,锦帘半敛着,徐蓁蓁揉着眉心,一抬头就看到裴翼坐在炕几上用茶。
他方才上榻前是高华贵重又冷峻的,但是此刻下榻又换成了慵懒的居家打扮,去了峨冠,墨黑的发用玉簪固定,宽松的黑衣微微敞着口,剑目薄唇,一种不羁的俊美。
徐蓁蓁慢慢走到炕几旁,其实她上辈子爱极了他,倒跟他这张俊脸有很大关系。
她低着头细细的想着,这么一低头倒是一眼看到了他脚,脚趾干净而修长,没有一点脏的东西,她总是嫌弃他,但他的的确确是个很干净的人。
裴翼将长袍微微遮盖住了脚,提着水壶斟了盏清茶,道:“我倒希望你爱看些旁的,比如……”
话还未说完,徐蓁蓁就抬手捂住了他的嘴,转移话题道:“可是用了栗子糕了?”
裴翼见她这三两拨千金的水平,眸底浮现出星星点点的赞许和笑意,“你这水平比朝里那些聒噪的言官强太多,你若在朝里,我这耳朵也能多享受享受。”
他向来不跟她说起朝里的事儿,徐蓁蓁也识趣的不再多说,只是捧起茶盏小口小口的用茶。
裴翼看着她喝茶,忽然道:“你去年刚进的戏园子,那之前呢?”
他不喜多问人,但是他想知道她的身世,想知道有关她的一切。
徐蓁蓁听到这个问题,倒是一怔,因为这个问题,他上辈子从未问过她。
但是这个问题,徐蓁蓁也回答不上来,毕竟上辈子她就没弄清楚。
只是,她幼年跟着祖母,去年祖母去世后,她才知道自己并非徐家的亲孙女,再后来就被徐家主母赶出了家门,辗转被孔三娘给救了。
记得上辈子,也没人来寻她,她私心里觉得自己可能就是个孤儿吧。
裴翼侧目看着她,见她眼中迷茫似乎是不清楚。
“……”
徐蓁蓁咬着唇没有说话,抬眼看向裴翼,见他还是探究的看着她,便坚定道:“我非徐家的亲孙女,他们说我是个丧门星……”说着,徐蓁蓁眼就红了,“或许打我出世,就成了孤儿,或许当真是丧门星,克死了父母双亲……”
有的时候,家世身世这些东西,会把人的尊严和品性给生生折断。
她从来没提起,却是心里的一道坎儿,一瞬间揭开像是血淋淋的伤口瞬间晾晒在了太阳底下,疼,且麻木。
这样的家世,这样的身世,配不上他。
徐蓁蓁低着头,刚要说要他放自己走,却听他只是轻声的了嗯了一声,声调浅浅的,极为柔和,像是四月的春风夹杂着暖融,瞬间就将人伤疤愈合拉紧了一般。
半晌,裴翼将手放在了徐蓁蓁的发心,“你不用担心,以后有我护着你,不会让人伤你一根头发。”
其实,这话,上辈子他就说过,并且在府宅里也的确没人敢欺负她。
裴翼看她眼睛中的惊慌渐渐消散,心头却有什么满满的浮上来。徐蓁蓁这样的身世,怕是母亲不会答应他将她立为正妻。
不过,府里不娶不纳旁的女人,也是一样的。
说到底,正妻也就是个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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