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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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特的王女也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即使长于宫廷，对那些腌臜事耳濡目染，可从来没有人敢在未经她同意的情况下如此轻薄。
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不是羞恼，而是气愤。亚莱狠狠甩开他的手。她感到尊严被冒犯，用词极为刻薄，“龙族就没有雌性了吗？”
“还是你有跨种族恋的癖好？”
金色的发绸缎般顺滑，随着她的动作狠狠抽在青年的脸上。龙的特点之一就是皮糙肉厚，即使化成人类的形态也不会消失。兰德尔只感觉脸上蚊咛掠过，不仅不疼，甚至还有点痒。
他茫然地触了触眼角，似乎还有残留的触感。龙的眼底又恢复镜湖般的平静清澈，反而显得她大惊小怪。
“我只是想多亲近你。”
兰德尔低声回答，他的嗓音清润温和，仿佛春日里拂风。放缓语调时，不像是说话，更像是远方诗人吟唱。
难以想象象征着力量的龙，居然拥有着这么、近似于孱弱的声线。
亚莱在王族贵女间固有高挑纤细之名，龙仍比她高了一大截。但在肉眼可见的身高差下，她却没有面临巨物的压迫感。
青年总是躬弯着与她平视，或者居于更低的视角。她能够看见他毛茸茸的发顶，沉郁的绿色，像是浸了墨水的毛线球。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她这样想。明明是他才是上位者，却一副弱者的姿态。
龙讨好又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让亚莱想起那只令自身饱受诟病的宠物。流浪于街头巷尾的恶犬即使不再风餐露宿，也未曾磨灭争强斗狠的本性，只是在主人面前收起了爪牙，乖巧地匍匐在她脚边。
她心情有些复杂，蛇般的竖瞳半阖，强大而邪恶的龙仿佛黏人爱撒娇的人形犬，若非记忆清晰明了，亚莱几乎要以为是自己会错意。
金发少女不由得放缓语气，不再咄咄逼人，“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或许是青年与爱犬过于相似，她比之前多了几分耐心。
然而这份好意注定被辜负了。
兰德尔的脸庞清隽秀气，吐出的话却被塔拉克的土匪还要下流不堪。他诚恳地望着她，“我想和你交|配。”
“……”
奇异地，亚莱并没有感到愤怒。青年的目光太过真诚，以至于就算发表了这样的言论，也只和小孩子说我想和你做朋友一样，让人除了纯真无法联想到多余的意味。
她沉默片刻，“你不觉得我们俩的……尺寸相差太大了吗？”
礼仪课满分的亚特王女斟酌着用词，好显得不那么粗鄙，“我还是建议如果可能的话，去找体型相近的雌性比较好。”
“比如，火犀牛之类的？”
兰德尔懵懂地注视着她，“我可以变成人形。”
他并未读懂对方含蓄的拒绝，只困惑与火犀牛有何关系。除却亚莱和植物，坎迪拉大陆的所有生物在他眼中都没有任何分别。
或者说，正是把亚莱看作了植物的一员，所以她才是特别的。
青年的外表俊秀，和她登对极了。亚莱没有考虑到这点，在兰德尔澄澈的目光下攥紧拳头，恼羞成怒道，“人形也不可以，这种事情是需要双方同意的！”
“是这样吗，”兰德尔被她的气势震住了，他愧疚地垂头，“抱歉，之前没经过你的同意就和你交|配了。”
？？！
金发少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质问，“我什么时候和你交|配了？”
情绪失控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不自觉沿用了对方的说法。兰德尔蹲下身，仿佛情景再现般再次吻住她的手背，只不过这次一触即离。
他飞快松开手，生怕她露出厌恶的神色，忐忑道，“这样。”
青年就像是见识过主人怒火的幼犬，不敢再做出僭越之举，怯怯又渴怜地呜咽着。
亚莱厌恶的并不是兰德尔的亲吻——这在亚特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礼节，她所为之愤恼的，是对方不曾告知的突然和强硬的钳制。
过去的经历使她格外厌憎对命运的无法掌控。
归根到底，还是人类的劣根性，对外表柔弱的生物抱有错误的认知。就连她面对兰德尔的人形也多了几分宽容。
亚莱心中诡异地平静下来，她难以言喻地摩挲着带着些微濡湿感的手背，重复道，“这样？”
兰德尔点头，身为前辈的黑龙莫札是他难得愿意亲近的同族，也是曾经在坎迪拉掀起滔天骇浪，臭名昭著的恶龙。
他做过最大的壮举就是掳走了一位大国的公主，正是亚特的邻居厄尔尼国王的爱女，引起一时轩然大波。
莫札对未经人事的青涩后辈传授经验：要抢就要抢公主，国王气急败坏的嘴脸是使恶龙愉悦的最佳途径。
[恶龙和公主是天作之合。]
兰德尔将他的话如教诲般牢记在心，因此当他察觉到繁衍期到来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和心爱植物相似又不同的，亚特的公主。
金发少女的默然被误解为质疑的表现，重视诺言的龙迫切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可耻的骗子，“乌拉尔的紫妍，巢穴的婚床，我还特意缀了水晶。”
感觉受到欺骗的龙抿紧唇，激动得鳞片纹理若隐若现，“你想否认吗？”
兰德尔对于性没有准确清晰的认知，莫札也没有细谈，他只模糊地将求爱、亲吻和后者挂钩。
饶是放荡不羁如黑龙莫札，也做不出在后辈面前同爱人亲热——最出格的也止于接吻。
矜持的王女不允许他触碰她的脸，兰德尔只能屈就于手背。在他的理解中，这已经算完成交|配了。
金发少女怔怔地望着他，半晌才嗫喏着吐出，“不。”
她的声音轻而短促，唇瓣一触即离，甚至显得有些敷衍。龙却轻易地被安抚，隐去了狰狞的鳞片。镜湖般幽深的金眸注视着她。
他在等她的答复。
亚莱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她对兰德尔的偏见来自于他使他处于窘境的不满，乌拉尔山上的冒犯更是重新提起她的警惕。她就像小孩子一样，赌气地用所有恶意去揣测。但龙却硬抗下她的暗讽，撕扯开胸腔，露出纯白的内里。
超出了意料之外，甚至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她在龙的注视下终于找回了声音，喃喃自语，“意外的单纯吗……”
兰德尔不解地歪头，仿若无言的询问。
“没什么，”亚莱很快收敛起失态，恢复成平时矜高的王女，“你说的没错。”
她大概能摸清龙的脑回路了。
兰德尔高兴极了，龙尾不知何时突破了衣物的防备，不住拍打着地面，脆弱柔弱的尾尖悄悄环住了金发少女的脚踝。
亚莱没有躲避，现在的绿龙在她眼里已经退化成大型犬，她仿佛看见爱宠莱昂斯纳绕她膝下讨宠卖乖。自然又熟练地摸了摸凉冰冰的龙尾，安抚道，“好了，先别在这干站着了。”
鬼峡体表覆满炼火，夜晚却寒冷异常。呼啸的夜风似女人的哀泣，亚莱冻得哆嗦。绿发青年变回了原型，龙颔首，“回去吧，夜晚的乌拉尔不是人类能待的地方。”
她裹紧了披风，手脚并用爬上了绿龙的脊背，半开玩笑道，“既然如此，为何不送我回亚特呢？你知道那才是最适合我的地方。”
这未尝不是种试探。
兰德尔眼底暗了暗，“你答应过我的。”
天空的霸主本该威风凛凛巡视领地，此刻却低垂着脑袋，扑扇的翅膀都有些落寞。
金发少女翻了个白眼，当她不知道他的真正面目吗？这种故作委屈的姿态……
她很受用。
亚特的王女殿下素闻是心狠手辣、大义灭亲的形象，但没人知道，她最吃软不吃硬。亚莱可以冷脸相对朝堂大臣们的口诛笔伐，却受不住街边卖花小女孩的求情。
看来短时间内让他改变主意不太可能，她暗自叹气。嫌弃地瞥了眼手上的粘液，“我想你需要块麻布好好擦擦。”
兰德尔迟疑道，“麻布，是什么？”
他只用过垫窝的干草。
“……”她后悔和缺乏常识的龙搭话了。
…………………………
“……这是你所谓点缀的水晶？”
龙筑巢时亚莱没有观察，现在仔细一看：硕大的紫蓝色石块小山般立在巢穴旁，中央如达摩克里斯之剑高高悬挂于崖顶，随着龙沉重的脚步不断颤动。
正下方的亚莱望着摇摇欲坠的水晶柱心脏狂跳，她作了个手势，龙不明所以地化成人形。
亚莱稍稍放松，好歹不再往下落石灰了。
绿发青年伸出手，指尖看似轻轻捻住水晶，尖端顷刻碾作齑粉。他困惑抬头，“是水晶，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换成克里斯石。”
克里斯石，火纹般瑰丽纹路，是坎迪拉质地最坚硬的矿石之一。亚莱想起护卫队长从不离身的爱剑，剑士利刃的制作材料却只是龙装饰巢穴的道具，她嘴角抽搐，“大可不必。”
“现在是女士珍贵的睡眠时间，”她指向洞外，“请务必不要打扰。”
“天已经快亮了——”
“可我还没休息，你要知道是谁害的，”亚莱打断他的话，青年的名字在她舌尖绕了一圈，仿若暧昧的情话，“大胆的抢匪，兰德尔先生。”
金发少女用树枝划开湿散的土壤，理直气壮道，“为了拥有良好的睡眠，请不要随意跨过这条线。”
“不算过分吧，我的‘交|配对象’。”
龙懊丧地耷拉着眼皮，在她的视线下不敢逾矩半分，直到王女沉沉睡去，听到细微的呼吸声。他才轻轻抬起脚，往前走了一步。
又靠近了一步。
兰德尔停在界限边缘，他犹豫地伸出尾巴，试图勾住少女的脚踝。结果以失败告终，人形的尾巴长度着实有限。
他犹豫了下，还是化成了原形。庞大的绿龙小心翼翼踮脚的模样滑稽极了，可惜沉重的身体还是将泥土压得深深下陷。
“……”
兰德尔自暴自弃般将整条线都踩陷磨花，若无其事地凑到少女身边，卧了下来。
粗长的尾巴紧紧扣着亚莱的腰身，龙蜷成圈形，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
睡梦中的少女蹙起眉头，不适地推了推硕大的龙头，却被箍得更紧。
就像在宣示主权。
[交|配是伴侣才能做的事情。]
兰德尔不明白莫札口中的爱情为何物，但亚莱确实是另类于其他人类的存在。她和他最爱的植物一样，是龙眼中的灰暗世界里别具的色彩。
不同的是，植物是自由的，兰德尔也从不会想要去占有。
但亚莱是特殊的，她是他的伴侣。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缓缓阖上眼。
龙想要饲养属于自己的植物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