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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回到兰州城后,陆允之染上了风寒,虽说不是很严重,但阿忝还是禁了他的足,唯恐他出去乱跑传染给别人。

      没有陆允之的纠缠,江源自然也落个清静,她独自躺在床上苦思冥想了许久,可除了自己的名字,仍然想不起来其他任何的事情。

      萤儿来送晚饭的时候,碰巧瞧见江源把自己的脑袋浸在水桶里,吓得萤儿丢了碗筷,慌忙跑过去将她拉了起来。

      “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虚妄僧说我前世与水有不解之缘,所以我就试着把头泡在水里,或许能回想起点什么。”

      “姑娘作何要想起前世?”

      “想起来我才能回去啊。”

      “回哪里去?”

      “回到我原来的世界。”

      “姑娘觉得这里不好?”

      “不好。”

      “那姑娘原来的那个世界就一定好吗?”

      “我不知道。”江源的目光有些迷离无助,“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离开这里。萤儿,你帮帮我吧。”

      萤儿无奈一笑:“看来你早就认出我来了。”

      江源点点头,“回来的第一天就认出来了,你是我在上官府见过的黑衣女子。”

      “那是时候你身上还有罄竹的残魂,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萤儿仔细看了看她,低低叹道:“你现在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连你也这么说。”江源抓住萤儿的手,恳求道:“萤儿,请告诉我真相。”

      萤儿垂眸,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灭世之危并未破解,真正的灭世之人,是南殊。”

      江源震惊至极,不可置信的低呼道:“不可能,他是天选的救世之人,救世之人要灭世,岂不是自相矛盾?”

      “救世或灭世,本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江源仍是不信:“南殊活了五万多年,还有什么参不透的,怎会轻易被一念左右?”

      “你错了。”萤儿凝眸望向她,“正因为南殊活了五万多年,所以执念才会如此深重,致使他一念之差,铸成大错。”

      江源看了萤儿一眼,鬼使神差般问道:“萤儿,你究竟是谁啊?”

      萤儿微微一笑,软声细语道:“你要不要听我说故事?”

      “听。”江源端坐在小板凳上,漆黑的双眸清清亮亮,阴霾散尽。

      这就是,八卦的力量。

      故事的开始要追溯到五万年前,那时的云舟还没有山,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名垂千古的末世屠龙之战,就发生在这里。

      应龙死后,三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分别取了应龙身上一个部件作为战利品,北湛剜了龙心,南殊取了龙目,流萤拔了逆鳞。之后三人也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北湛去了仙界,成为天帝候补中的佼佼者;南殊移居箕尾山继续修行,专研奇门幻术;流萤选择留守人间,化身传道者,指引劫后余生的芸芸众生重筑家园。

      白驹过隙,应龙的血滋养了荒土,尸骸化作了重山,万物开始在这片土地生长。等流萤云游归来,云舟已然变成重峦叠嶂,生机盎然的人间瑰宝之地,她决定在此住下,做一个逍遥自在的散仙。

      桓衣观建成之初,日日觥筹交错,笑语喧哗,梵音不绝,前来赴宴的宾朋有流萤历游五洲四海时结交的知音好友,也有慕名而来的后生道友,其中不乏魔界与妖界的志趣相投者。彼时,经常是一群衣冠楚楚的才子佳人,纵酒言欢,谈笑风生,可喝着喝着就各自显了原形,互相吓得醉意尽散。

      听到这里,江源忍不住噗嗤一笑,她脑海里不由闪过一个画面,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喝了点酒后变成一个抠鼻长毛大猩猩,确实够醒酒的。

      萤儿看了看江源,唇边溢出一抹浅浅的苦笑,继续道:“可惜美好总是短暂又易碎的。”

      流萤快活的小日子没过多久,仙界与魔界之间的大战爆发,北湛斩杀魔君,弘不世之功,一举登上了天帝的宝座。同门师兄青云直上,成为仙界的最高统治者,流萤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知道北湛骨子里争强好胜,他成为天帝,六界难得安生。

      果不其然,继魔界之后,仙界又将矛头指向了妖界,奈何妖王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精,先一步下令让所有妖精就呆在各自的山头同穴里好生修炼,不得出门,不得扰民,不得闹事。仙界一时挑不出毛病,师出无名,只能静观其变。

        桓衣观也因妖界的封足而变得冷清起来,门可罗雀,热闹不复,只有南殊的侍女罄竹,偶尔会跑过来叽叽喳喳同她讲些人间趣事。这样的日子一连持续了上万年,某日清晨她在观门口捡到一个可爱的小奶娃,她一时兴起收留了他,因为他长得圆乎乎的似糯米团子,脸上又有块青色的胎记,故给他取名青湍,谐音青团。从此,春观夜樱,夏望繁星,秋赏满月,冬会初雪,云舟所有的时令美景,都不再只有她一人独赏了。

      小湍子一天天的长大,开始变得在意自己的外表了,整日埋头钻研医术,想要祛除脸上的胎记。流萤联想到孔雀开屏,猜测他可能是到了该繁衍后代的年纪。

      青湍十二岁那年冬天,初雪纷纷扬扬飘了一夜,南殊与罄竹应邀来桓衣观赏雪饮酒,行至半山从妖魔嘴里救下一个人类小女孩,是罕见的巫女之身。罄竹本想将女孩带回箕尾山,收其为徒弟,可流萤不愿意,她正愁去哪里给青湍拐个媳妇回来呢,于是软磨硬泡的将女孩抢了过来。

      流萤给女孩取名青茫,女孩的到来令桓衣观越发热闹起来。罄竹开始频繁来此小住,她一只聒噪不休的麻雀精,终日没个正经,最大的乐趣就是撮合青湍与青茫这对懵懂少男少女。所以青湍见到罄竹就头疼,每次罄竹一来便像躲瘟神一样,能躲多远躲多远。

      青茫从小就生得粉嫩可爱,不仅招人喜爱,更招妖魔垂涎。流萤寸步不离地护了青茫十多年,眼看着她巫女的神识觉醒,觊觎她的妖魔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强大。流萤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在她苦恼之际,偶然发现原来应龙的逆鳞有令妖魔无法靠近的力量,正好可以用来保护青茫从此免受妖魔的袭击。于是流萤委托罄竹将逆鳞带给南殊,请他将其制成可以溶于血液的特殊灵力,这样既可以保护青茫,也可以藏匿逆鳞,免得贼人惦记。

      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流萤一边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一边耐心等待南殊的回应。可惜,一场劫难比南殊先一步造访了桓衣观。

      那日流萤修复完山下的结界回到观中,空气里充斥着血腥气,她顺着气味寻过去,见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场面。

      青湍躺在地上,胸口有个黑漆漆的血窟窿,青茫蹲在他身边,手举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冲着她嫣然一笑:“师父,师兄说他不会爱上我,因为心里住了别人。所以我就把他的心挖出来了,师父你见着里面的人没?”

      青茫的神情迷茫空洞,眼神涣散而毫无焦距,是中了业障的表现。

      流萤十分愧疚,自己一时疏忽大意,竟让业魔钻了空子扰乱了青茫的心智,唆使她犯下这戕害同门的大罪。盛怒之下,她迅速解决了青茫体内的业魔,安顿好昏睡的青茫,连忙去察看青湍的情况。

      此时,青湍的尸体已经冰冷,心脏也停止了跳动,流萤冷静地思考着救回青湍的方法。她想不出来,但是她知道有人或许会有办法。于是她背起青湍,腾云赶往箕尾山。

      南殊的办法是以心填心,应龙之心可令万物复苏。

      流萤闻言即刻飞身赶往九重天,想求北湛赐予龙心,可惜等了半日连北湛的面也没见上。流萤救徒心切,多等上半刻对她来说都是煎熬,便悄悄使了些手段溜进北湛寝室里取走了龙心。不就是部件,当年同门修行之时,北湛还经常去她屋子里偷食点心果子呢。

      应龙之心果真令青湍起死回生了,可这回生的代价却是两人的死亡。

      当日在云舟,北湛,南殊,流萤三人分别取了应龙身上的三件宝物,不单纯是为了纪念,更是为了制衡力量。而今,三件无上至宝同时出现在箕尾山,其后果就是,仙界有人质疑南殊企图复活应龙,倾覆天下,加之在他寝殿内发现了许多灭世相关的书籍笔录,南殊百口莫辩。

      流萤却心如明镜,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北湛的阴谋。北湛从小就嫉妒南殊,无论出身,天赋,样貌品行,他没有一样比得过南殊,据说他以前就是个小叫花子,连来昆仑虚拜师求道的路费都是沿街乞讨而来的。

      流萤见北湛的第一眼就不喜欢他,明明就是个卑贱的凡尘子弟,却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那日偶然间的四目相对,他凝眸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猎物似的,流萤心中莫名一慌,不慎摔了一跤,不仅被众人嘲笑,还摔碎了最喜欢的镯子。

      从此以后,流萤的每一次不堪,都与北湛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流萤的坐骑青鸾跟北湛的凰鸟为了争夺昆仑虚第一神鸟的称号,在天上互啄九十九日,最后青鸾体力透支,惨死落地。

      流萤生辰之日,明明提前许久就同她约定好今年生辰带她去凡间热闹一番的几个师兄师姐,却都不约而同放了她鸽子。因为那日天启碑上显现了天选之人,大家都去瞻仰北湛的风采了。

      流萤鼓起勇气跟十一师兄表明心意,十一师兄却告诉她,他已应下北湛的救世之约,无暇顾及儿女私情。而后不久,十一师兄死了,为救北湛而死。

      流萤讨厌北湛,从第一眼看到他开始。后来,她应他的救世之约,不是为了救世,而是暗自期待看到应龙咬断北湛脖子的场面,然后上去补刀,可惜北湛的命格贵极,连应龙也不过是他直上青云的垫脚石。

      流萤认命了,惹不起她躲便是,躲了两万年终究还是没能逃出北湛的手掌心。现在,他又要来祸害她最喜欢的师兄了。

      这次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大殿之上,流萤揽下所有罪责,跳了诛仙台,魂飞魄散,不入轮回。她是故意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慌乱失措,歇斯底里的模样,着实是有趣。

      求而不得,是流萤对北湛的报复。

      “有点虐呀。”江源唏嘘不已。

      萤儿叹了句:“师父的性子似风一般自由不羁,受不得拘束,而北湛孤高强势,喜欢掌控一切,他们注定不会有好结局。”

      “等等。”江源一脸茫然的打断她,“你不是流萤?”

      萤儿无辜地眨眨眼睛,“我是流萤的徒弟,青茫。”

      原来是病娇巫女,江源下意识的身子微微后仰。

      “放心吧,我早就悬崖勒马,回归正途了。”萤儿看穿她心思一般,继续回忆道:“师父孤注一掷去大闹仙界之前,将自己的内丹一分为二,一半用于封印师兄体内龙心的气息与力量,一半给我用于提升修为。”

      “随着修行的不断深入,师父生前的一些记忆也会时常浮现出来。”

      江源暗暗的松了口气,追问:“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的事情便是听说了。”

      流萤身殒魂灭后,北湛履行了对她的承诺,没有杀南殊,却剔空了他的尘念。罄竹怒骂北湛是无耻小人,被无情丢入焚仙炉,悲戚哀恸的哭喊声叫在场之人多少有些不忍,南殊面上却是平淡无波,恍若未闻。

      八苦俱除,无哀无殇,他丧失了情感与部分记忆。

      从此,有能而无欲的南殊变成了北湛手中最锋利的剑,斩杀了妖族之王,成为了继北湛之后,第二个令众妖魔闻风丧胆,恨之入骨的人物。

      江源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可我觉得南殊不像是丧失情感之人。”他明明是有情绪波动的,尤其是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带着淡淡哀伤。

      “因为现在的南殊已经寻回了被剔的尘念,有了七情六欲。”

      “他恢复了情感,然后挖了东方的心,杀了竹绣?”江源冷冷哼了一声,“那还不如一直做个六尘皆空的无情之人呢。”

      萤儿垂下眸子,猜测道:“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令他不得不收回尘念。”

      江源思索片刻,正色道:“南殊跟我说过他最怕的是无法阻止的死亡,莫非就是指你师父的死亡?”快速理了理思绪,她拍案而起,激动地分析道:“南殊现在手里有了龙心,龙目,还差逆鳞就能复活应龙了。三万年前他研究过救世灭世,如今收回尘念可能是为了恢复自己空缺的记忆,寻找复活应龙的方法。”

      北湛甚至不惜利用流萤去陷害南殊,无非是忌惮南殊的能力,所以即使承诺流萤不会伤及南殊的性命,罄竹与那些书籍笔录却统统被丢进了焚仙炉里。

      “灭世成功可以得偿所愿,他是要复活你师父啊!”

      萤儿微微蹙眉,不置可否:“南殊对师父好像没这么深刻的执念。”

      “那就是为了罄竹。”江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罄竹因他而死,每次轮回又都是苦命,他心里愧疚,想要逆天改命。”

      萤儿不以为然,反问道:“可她们都身殒三万多年了,若是为了她们,何必要等这么久?”

      江源停住脚步,“是作者让他等这么久的,剧情需要。”

      “我听不懂了。”萤儿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源,疑惑道:“你为何不觉得南殊是为了你?”

      江源失笑,连连否认:“我与他才认识多久,虽然他确实对我有非分之想,但不至于是执念吧。”

      “凤银确实与他认识不久,加上之前的五十九位凤银,不过也才一百年多的年。可是,江源呢?”

      江源不由一怔,“什么意思?”

      “你既已失去记忆,又如何能确定自己以前不认识南殊呢。”

      江源不假思索的摇头,“不可能,我那个世界南殊是绝对去不…”剩下的话梗在喉间,脑中陡然响起一句话:

      “阿源,你还是披白纱好看。”

      是那日在客栈南殊救下她说的第一句话,可他为什么会觉得她披白纱好看,他之前见过她披白纱?

      这个世界的设定类似于架空古代社会,也是喜事披红巾,白事披麻布,并没有披白纱的习俗。只有现代人的婚礼,才会头戴白纱。

      江源倏然心悸得厉害,只觉胸口发闷,喘不上气,双耳嗡嗡作响,而后一阵头晕目眩,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脑中浮现了一个画面:女人穿上洁的婚纱,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薄纱下的脸上满是喜悦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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