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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最后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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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城从把他接来那天就当成了自己的儿子,现在更是越看越骄傲。
在巨大密度的社交高峰过去之后,好不容易有了喘口气的间隙,贺城自己嘴还不停,指着远处的韦一川朝贺骁说道,“那不是你的演员么?”
“嗯。”
贺城说道,“我看过他的戏,还不错。”接着又说道,“那小姑娘呢,叫——程钰是吧,怎么样?”
“作为新人来说已经算不错了,至少符合我对角色的预期,可以打磨。”
就当贺骁以为他爸接下来要问樊澈的时候,话题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直冲他面门而来——
“最近你的感情生活有什么进展吗?”
贺骁难以置信地看了他爸一眼,“?”他完全想不通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个,“您怎么了爸?”
“关心你啊。”
“我才刚回国,就扎进了剧组,我能有什么感情生活?”
“也不耽误吧。”贺城诚心说道。
好大儿无语。
今夜可是把韦一川忙个够呛,又是要努力社交,又是注意柳然,又是当樊澈的爱情保安。此时此刻,晚宴已经接近尾声,紧张刺激的时刻就要到了!
他找准时机和贺骁对上视线,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贺骁不明所以,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有韦一川发来的消息——贺导,我有些话现在就需要跟您说,但这个场合不太方便,能不能请您来一趟右侧的公共化妆间。我在这等您。
再抬头的时候贺骁已经看不到韦一川了,他虽然觉得奇怪,但也还是朝公共化妆间走了过去,反正待着也是无聊。
这也是韦一川笃定贺骁会来的原因,樊澈笃定他就是这样,哪怕是这个话术漏洞百出非常奇怪,但在他知道有人等的情况下,他依旧会来看一看。
他是个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万一”的人。
韦一川不明白他们两个在搞什么鬼,只是听樊澈说,贺骁是个不可以让他有准备的人,一旦有准备,就会“万无一失”。他要做的就是就是趁其不备攻破他,即使攻不破,也要抓到些破绽再伺机而动,机会只能在此刻。晚宴过后更别想找到机会见他。
宴会厅往里走,紧邻舞台的左侧是贵宾厅,而右侧有一扇隐蔽的大门,推开是一条狭长的走廊,最头上即是公共化妆间,再往里走是公共洗手间,尽头是通往别处的楼梯间,供工作人员们走动。
一般情况下,这种级别的宴会公共化妆间是没有人用的,各个艺人和其他受邀嘉宾都在酒店有自己的休息室,理论上是个能安静说话的好地方。
贺骁推开大门往里走,几步远外就是公共化妆间,他见门开着,灯也亮着。
而当他刚迈进化妆间的门时却被一股力量扯着手腕猝然拽了进去!
同时那人“啪”地关掉灯甩上门,在贺骁惊讶万分的目光里转而一手搂着他的腰把人“砰”地按到门板上,而后整个人贴上去控制着不让他乱动,另一只手反手捂住他的嘴。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要不是贺骁认出了这熟悉的气息,真的会以为来了个专业绑架的。
“别出声,别让人发现我。”贺骁耳边响起某人压低的声音。
黑暗中,化妆间内只有窗外扑进来的微弱月色,恰好足够樊澈看清贺骁的眼睛。
贺骁点点头。扫了一眼这“绑架犯”,他穿得像个摄影老师,胸前还挂着不知道从哪弄的工作通行证。
他来不及去想樊澈为什么在这里,又和韦一川之间有什么勾当,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他觉得他俩现在的姿势很别扭。他整个人都被按在樊澈怀里,他不明白有什么话非要抱在一起才能说,他推了推樊澈,示意他松开。有话好好说。
但樊澈是不可能放开他的,玩得就是一个趁其不备。
他只是松开手改为钳住了贺骁双手的手腕,一条腿卡进贺骁两腿间,依旧死死地把人按在门板上不让他跑,他今天非要问个清楚不可。
这个姿势并没有让贺骁觉得好一些,更羞耻了。
“你怎么在这?韦一川呢?”
“我问你,寿宴那天晚上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同时开口。
樊澈紧紧盯住贺骁的眼睛,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果然在他眼里抓到了转瞬即逝的慌张。
“什么意思?”贺骁整个人像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一样被扣在门板上,让他很不适,但同时心里对照片这件事的慌张已经超过了对随时有人推门要进来的担心。他偏过脸,刻意避开那道太灼热的视线。
“还跟我装,我们的相机储存卡拿错了。”
“我都看到了。你藏我照片干什么?”
贺骁的大脑一片空白,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无比懊恼这种错误。他表面平静地沉默着,脑内已经开始汹涌地翻起浪,他拼命让自己冷静来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樊澈一直低头望着他,只恨自己没有学过微表情心理学,他捕捉着贺骁每一分神情——
上一秒这人短暂地蹙起好看的眉,转过脸时细密的睫毛轻颤,他眼中月光轻摇,像蓦然间被石块打碎的平静湖水,月色破裂、摇晃,久久泛着波澜。
下一秒又强装镇定,可被下意识的动作出卖,喉间滚动,似是紧张吞咽,身体跟着不耐地动了动,即刻就感受到了加重的力道,而又细微地恼怒起来。
樊澈不说话,像是在观察猎物在自己织的网里如何动弹不得,甚至是欣赏他耍尽花样的垂死挣扎。
他不免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变态。
本是在冷静分析着,可他离贺骁这样近,呼吸交换间他仿佛中了毒,他忍不住摩挲手心里这人细腻的皮肤,越来越恍惚、迷乱。男狐狸精的想法再次冒了出来。
贺骁长得真好看。
“这件事……”
贺骁的声音打断他的遐想,他意识到现在不是沉迷美色的时候,故意凶起来,“你为什么拍我?还藏起来?”虽然有些虚张声势。他感受到贺骁的紧张,因为他压着的这具身体的温度高了一些,这热度隔着一拳的距离让他也蒸了起来。
“没藏起来。”贺骁说。他感到自己在出汗。
樊澈简直对这回答无语住了,他有点按捺不住的焦躁,“没藏起来你从头到尾都不告诉我?”
贺骁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了,他难道还搞不定樊澈?他打定了主意糊弄到底。
“就是忘记了,要给你的。”
“贺骁你……”
“每一个喜欢摄影的人,都忍不住去拍一个好看的模特,我也是。那天太忙了,事情多,后来忘了告诉你。”
“你看,连拿错了我都不知道。”他勾勾嘴角,像是在说什么有趣的事。贺城说他只适合幕后是对的,此刻他演出来的自然别扭极了。
俩人在黑暗中无声对视,樊澈试图在贺骁眼里找寻什么,可他渐渐觉得自己终究还是失败了。
他的攻其不备在仅仅撕开一个口子的时候就被对方以最快的速度缝上了。他早该知道,可他不甘心。
贺骁动了动被这人狠狠攥住扣在门板上的手腕,轻声道,“问完了么?”
樊澈这一刻觉得很恼怒,像个准备好了钱却没买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生气,他胸口郁积的委屈发不出来,找不到出口。
他很想问问贺骁,到底为什么这样对他。可他只是低头在这人的颈窝嗅了嗅,“喝酒了?”他确实因为紧张出了些汗,酒气都随着蒸发出来。
见樊澈不松手,还大有更得寸进尺之势,贺骁又轻声提醒道,“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合适么?”
他仍停留在他的颈窝处,只是微微偏了头,再往前就能擦到眼前人的唇角,他问,“哪样?”
贺骁动了动腿,轻易地就蹭上了樊澈的大腿,“太近了。好好说话不需要离得这么近。”
“我怕你跑了。”樊澈有些委屈。
“我为什么要跑。”
这话一出,旖旎暧昧的气氛瞬间被打破,樊澈在这一刻感到熟悉的挫败和难堪。
他该怎么说他看到那些照片时心里的激动,他真的以为贺骁对他是有感情的,那一刻也许被冲昏了头脑吧,他一点都不觉得是自作多情,反而还信心十足来着。他的幻想太多了,多到像是种自我欺骗,一旦有一点点能够勉强佐证的东西出现,他便屏蔽了所有视听,抛弃了所有理智,兴高采烈地振臂高呼,他没疯,他是对的,一切都不是他一个人痴傻的幻想。
他急于要贺骁的一个答案,再次让自己到了这般自取其辱的境地。
他又会错了意么。他并不甘心。
“你这样拍我就合适了?”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刚才说过了。”
“那你为什么认为我们现在这样离得这么近,我就会对你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问话而已,还是你其实对我有什么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贺骁对这一段绕口令感到头痛。
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之后,暧昧又悄悄升了上来,彼此对这个距离的对视都有些上头,就在事情快要不好收场的时候,贺骁再次让自己找回理智,“樊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贺骁酝酿着措辞,“要在这种场合下,用这种方式来问我这件事情。你——你说过你对我已经,没有想法了。”
“对吗?”
樊澈张了张嘴,他想说不是,他想说那是骗你的,可他不敢承担说出真相的后果,他看着贺骁的眼睛,“是你在做让我误会的事。我只是想问清楚。”樊澈的声音冷淡下来。
贺骁不答。
在逐渐无法收场的诡异气氛里樊澈也没有选择收手,后来的他在回忆时,觉得自己此刻此举多少有些悲壮。
在这沉默中樊澈复又开口道,“贺骁,最后一次,这辈子我就最后问你这最后一次,”嘴唇干涩,他舔了舔,“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说出口的声音有些怕的发抖,又刻意说得坚定。
“这一次之后,我再也不会问你了。”这话带上了些威逼的意味,终是把话说到了尽头,退无可退。
在非常非常久的沉默和对视之后,贺骁终于轻轻说道——
“不是。”字正腔圆,绝无听错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