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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暗恋是魔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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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医院的路上樊澈一直思考着自己在贺骁心里的位置,百思不得其解。小海还在身边,但他实在耐不住性子,便急吼吼地给对面坐着的游四方发文字消息——
你怎么看?
收到消息的游四方刚想骂他有病,抬头却看见樊澈跟他使眼色,他狐疑回复——看什么。
——你没看见贺骁刚才多担心我么!
——你没看见老子也很担心你???
——那不一样!
游四方觉得这人很恋爱脑——
说实话没看见,注意力都放在担心您老人家下半辈子用不用坐轮椅上了。
看到这条消息的樊澈像被泼了盆冷水似的,不那么兴奋了。游四方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子就想叹气,手指在屏幕上轻蔑地飞舞——就你这样还想在贺骁上面。
——眼下来看,在下面也轮不上我。
——有点当1的硬气吧你。怂瓜。还喜欢的要死要活的就豁开脸再追一次,天天靠猜有个屁的用,脑补能结婚啊?那不如现在就开始做梦吧你!
狠狠按下发送,游四方抬头看樊澈的表情,这货忧愁地好像是黛玉妹妹一样的神情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恋是魔鬼。
——现在这样还能天天看着,没追好再让我滚蛋,看都看不着了。
游四方摸了摸胳膊似乎在掸开那一身的鸡皮疙瘩,他露出一副恶心的表情——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吗?
——什么。
——变态痴汉。
樊澈一笑,毫不在意自己这个称谓,只是笑眯眯放下手机,开口向游四方宣布,“绝交吧。什么爱与希望,都拉倒吧。”
小海正疯狂回复着一些关心樊澈的大家发来的消息,闻此惊恐地吓掉了手机,坏了,他哥疯了!
而当游四方和小海陪着樊澈等出了所有检查报告,确认一切正常后,说“绝交”的人变成了游四方。因为秦晖带着行李下了山,而樊澈却说他要马上回山上。
游四方一整个大不理解,趁着小石和秦晖刚好不在跟前,他指了指樊澈那双包着纱布的手,“大哥,你有病啊,你是不是有病,你没事吃点溜溜梅吧听不懂什么叫让你休息吗?”
“我没病,我也没事。”
游四方“啪”地一下拍在樊澈腰上,疼的樊澈直抽气,恼怒道,“干什么!青着呢!”
“这叫他妈的没事?”
“我回山上一样休息。”樊澈讪讪道,像是知道自己会挨揍一样缩了缩脖子。
游四方无语了,他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想说话刚张开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哆嗦着手指头指着樊澈,“不把人搞到手我这辈子都瞧不起你!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千里求草呢你!”
樊澈被骂得没什么底气,但还是硬着头皮说,“要不你带着行李再跟我回去?”
“得,你自己滚回去找男人吧,山上可没要我命的心肝宝贝,瞅你那巴巴的样儿!不值钱!”
被骂了一通还莫名舒爽,像是骂对了似的,樊澈“嘿嘿”一笑。
面子里子都捅漏了,他忽然就不在乎了,耸耸肩开始摆烂,一脸你爱哪哪去。而后者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天色渐渐暗下来,樊澈如愿在黑天之前赶回了山上,小石开盘山路开的一身冷汗,战战兢兢,车技又差,把樊澈晃得晕车严重,他颠簸在车上,觉得他在路上受的伤害比滚下山磕了一身伤还要大。
饶是小海这个不晕车的人都有点坚持不住了,扒着驾驶位的座椅有气无力地问道,“小石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小石的回答永远是——“快了快了马上!”
好不容易是开回了耿家村,樊澈看到那村里的灯光差点感动地哭出来。
他揉着自己翻江倒海的胃,望着这暗沉沉的无聊村庄,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就非要回来,他就那么差和贺骁相处的这区区两天么。
他不知道,但他只要一想到贺骁今天望着他的时候那么紧张的眼神,那么担心他的样子,他就觉得自己非回来不可。
那眼神好像在他心里甩下了一个钩子,连呼吸都跟着牵扯,仿佛一半灵魂早就回到了贺骁身边,另一半一直在焦虑地追赶着,只有整个人完完整整地待在贺骁身边才踏实一样。
他没法装作无事发生在外面逍遥自在地休息两天,他急于想回来确认些什么。
片场正在收工,贺骁和程钰一行人正一起往回走,大家看见樊澈的时候非常惊讶,还没等他开口问什么,樊澈抢先说道,“在山上休息也一样。”而后问道,“你们是要一块去干嘛么?”
程钰说:“正要一块回去看资料片,你怎么回来了,你要好好休息的呀。”
“诶呀我真没事,”他不想在自己身上停留太久,马上问道,“去哪看?”
“贺导那的影音室。”程钰有些不相信,从那么危险的地方摔下来怎么会没事呢,“小樊哥,你不能逞强。”
“真没,我也去,走走,大家一起去。” 他早知道贺骁在自个的房子里装了个家庭影院,还一直没有机会去看看。
在场的剧组工作人员顿时肃然起敬,这小明星,伤成这样了还坚持上山!执意加班!竟是如此敬业之人。
程钰还想说点什么,贺骁在一旁打断,“算了。走吧。”既然导演都发了话,她也就不再劝。
本来是一行人一起往回走,渐渐贺骁和樊澈单独两个人落在了后面,贺骁低声道,“你怎么回事?”
“我检查完了,浑身上下都好得很。”骨头确实没问题,但身上却没有一处肌肉不疼,软组织损伤的淤血青一块紫一块的,他想,受力还真是均匀。
贺骁忽然停下来。
樊澈:“?”
贺骁深深地望着他,不自觉抬手抚上这张半边下巴都青了的狼狈的脸,因为记得那种疼痛,在贺骁的手指没有触及那那片淤青之前他反射性的想往后缩,虽然他强装淡定岿然不动,却还是被眨巴的眼睛出卖了。
“还说好得很?”贺骁收回手。
“不耽误用眼睛看吧。”他嘴硬道。
这会儿前面有人发现他们两个人掉队,回头喊道,“怎么了么?”
贺骁摆摆手表示没事,兀自继续朝前走,樊澈在他身后沉默地跟着,许久后终于他忍不住搭话,“听彭哥说,你的影音室还能玩游戏。”也许,这段时间在戏外还能有借口去找他。
“嗯。”贺骁只是淡淡地应了声,而后便低头在手机上输入着什么。
樊澈对这显然敷衍的回答有些失落便不再自讨没趣,也拿出了手机掩饰自己的尴尬,解锁后发现来自贺骁的消息提醒,他点进发来的小程序,里面显示让他输入指纹,他抬头问道,“这什么?”
贺骁在前面没有回头,“大门密码的指纹验证,你愿意的话,随时来。”
樊澈望着贺骁的黑色发旋,半晌才开口,“他们也有么。”
“就你自己。”
他眼里是贺骁挺拔的背影,这世界上又有谁能抵抗这明目张胆的偏爱,怎么可能不让人一遍又一遍地陷入心动。
资料片是工作人员收集的近年来关于家暴的新闻和一些采访,从明天往后会开始拍一些重头戏,有必要让演员与角色之间建立更深的情感共鸣。
开篇从女子监狱切入,很难相信镜头中这些卑怯又弱小的女人是杀人犯,在她们或平静或痛苦的叙述中每个丈夫施暴的形象得以具象。每个人心里都紧着,呼吸都变轻了。
被家暴的女性囚犯的采访一个一个放过去,女人们在回忆那些被迫犯罪的记忆时,脸庞上有不同的痛苦,也有不同的解脱。
她说,“他让我死都要死在他家里,他让我赶快去死。”
她说,“他一直打我,还要杀了我。当时所以他把斧头放在我枕头边上的时候——”
“所以我就,就是杀了他。”她说的那样平静,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黑漆漆的影音室里最先响起的是程钰小声的啜泣,樊澈拧紧着眉头看下去,他从小家庭和睦,爸爸虽然身体不好,但对妈妈很好,很尊重她,他难以理解这世界上为什么有这种折磨女人的变态,竟然还活的好好的。
他还有个亲妹妹,如果有人敢这样对他妹妹,他真的会去杀了他。
采访中那些女人们讲述着自己日复一日的折磨,这一刻他才真正的理解什么叫犯罪是唯一解脱的出路。
程钰此时已经哭倒在美美姐身上,陈美美一脸的凝重严肃,樊澈起身给程钰递纸巾擦眼泪,在荧幕的微光下瞥到贺骁的脸,忽然顿住了。
他似乎非常非常悲伤。
那种悲伤与程钰并不同,程钰作为女性有着巨大的共情,但她的悲伤依旧是旁观者的悲伤,而贺骁的悲伤却让樊澈觉得他眼里满是压抑的痛苦,局中人的痛苦。
这样的想法让樊澈感到疑惑,他没敢再多看,移开了目光。此刻的他还不能够分辨,这到底是因为做导演的有如此的共情能力,还是因为有着其他缘由。
资料片持续了两个小时,所有人的心情都陷在极度沉重的压抑中,当放映结束登亮起那一刻,樊澈再抬头看向贺骁,他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刚才被他不小心发现的悲伤仿佛只是错觉,他平静地组织起讨论会。
“来吧,我们缓一缓。”贺骁起身,面向着大家温柔地说道,“如果大家身边有这样陷入困境的女性朋友,一定一定要帮助她。”
程钰边抹着眼泪边说,“我以后不想结婚了,太可怕了。”
陈美美揽过她的肩膀,“把我们小姑娘都看害怕了,没关系的,这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好的婚姻是值得期待的。”她顿了顿,“当然,坏的婚姻也要勇敢的结束。”
程钰摇了摇头,表示她并不能理解。陈美美轻轻叹了口气,而后装满元气地说道,“你要是信得过我,以后我帮你把把关,姐姐这看男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这时贺骁翻开剧本,认真地看着大家说道,“虽然,很沉重,但也非常抱歉我还是需要你们走到角色的内心中去,因为大家都还没有专业到可以用技巧拿捏感情的时候,尤其是对于程钰来说可能这段时间会感受比较痛苦,要辛苦你了。”
樊澈望过去,贺骁的目光坚定而又温柔。
程钰擦干眼泪,“我明白的导演。”
“我们剧组虽然小了点,但是配套还是齐全的哈,心理疏导随时在线。”
程钰又抹了一把眼泪郑重地点点头,这一刻她的人生里忽然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她一定要好好演这个角色!
时间也很晚了,大家在针对第二天的几场戏进行了简单的讨论过后就各自散了。
送走他们后贺骁一个人返回到了那间黑暗的影音室里,久久地坐着。也许是因为今天的精神被折磨的大起大落摧毁了长久以来的防御机制,他感到非常疲惫,任由各种负面情绪入侵,他不可抑制的重新陷入了老旧的回忆。挂着蛛网的门嘎吱一声被打开,里面全部是他不愿再想起的破烂不堪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