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生死约（二）（一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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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入瓮·在劫难逃
昌旭说这个单子很重要，做的东西一定要好，他以后会成为我们重要的客户资源。我一头雾水，转头去问从禾、从邈，他们只是含糊其辞，断断续续的告诉我：这个客户我们也跟着昌旭见过了，谈好了，放心吧。
从禾、从邈是双胞胎兄弟，平时极其多话，是两个话痨，但今天却支支吾吾，我心头不免有些奇怪。但觉着都是大学过来的好兄弟，他们应该不会骗我。所以我压下这种奇怪、不安的感觉跟着他们干活去了。
工厂建立之初，资金短缺，我作为领头人，以个人名义去向银行借款，那时候规模不大，所以借的钱少，但现在也基本还清了。但是这一次需要的产品太多，时间又紧。跟同伴们商量之后决定，再次以我个人名义借款购进机器，加快速度。没想到这一借，就借出了不得了的事。
交货前几天晚上，我们几个坐在工厂门口，喝着酒，一人一句散漫的谈着从工厂建立之初到现在的一些趣事，大家借着酒兴聊得十分畅快。突然，昌旭十分感慨地说：“可惜啊，以后的酒都不会有这么好喝了。”说完，一口气闷了瓶中所剩无几的酒，轻轻放下酒瓶，起身时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你以后可要好好过啊，没有我们。”
我估计是喝糊涂了，竟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的反常。只是笑着回握他的手，说：“我好好的，你放心，走了？”他偏头笑笑，晃晃悠悠的隐进街头人海之中。紧接着从禾、从邈也放下酒瓶，相互搀扶着离去。
就剩下我独自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慢慢饮尽小酒，酒尽后，倒在工厂门口呆呆的看着满天的繁星，孤单又寂寞。
交付订单前几天，昌旭他们三个突然病倒了，我很担心，但只能干着急。
等到买方的车队轰隆隆地离去后，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想着可以去看望他们的时候，我接到了财务打来的电话。
听着铃铃的电话声，我有些无奈地笑笑，扯扯领带，喘了口气，笑着从包里拿出电话，满不在意的问:“什么事啊？韩部长？”听完他的话，我全身像是被抽空了似的，没了力气，想抓住手机，却从耳边刮过，重重落在地上；想慢慢地走回工厂，却跌倒在半路，俯身面地，头颅慢慢低垂。眼眶不知什么时候滚烫，眼泪欲从眼眶中涌出，我却不允许。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我终于有了力气，拾起地上的手机。理智稍稍回拢，立即打电话给了财务，让他联系法务，通知了人事部，让他们准备准备，开一个紧急会议······如此如此的事情安排完，到了会议室时，已经下午了。
我推开会议室的门，看到在座位上的大家神情都很低落，想着活跃活跃气氛，便开口说道：“各位今天下午的便当里都放了苦瓜吗？”有人听到我这句话，朝我抱歉地笑了笑，接着说：“社长，您不用特意逗我们开心，刚才您没来的时候，韩部长都已经说了，我们都知道了······”我闻言，微笑僵在了脸上，沉默着走到主位上坐下，清清嗓子，开口讲到：“现在开始吧，财务呢？先来讲讲工厂目前的资金使用状况······”
整整一夜，我们都在讨论应急方案，但无论是什么方案都因为资金缺失而夭折。凌晨，财务终于发话了，他直直的看了我很久，我用手扶着头沉思着，感受到他的目光，我便开口道：“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他沉默半晌，轻启唇瓣，用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经理，我知道···让您···放弃工厂···很困难，毕竟···这么多年的心血，现在······所有的资料都显示，工厂要倒闭了······”
我听完抬头淡淡的一笑，随后站起身来，清清嗓子，半晌之后开口道：“大家都辛苦了，今天这么晚了，真是抱歉，都回去休息吧，明天不用来上班了，几天之后来拿工资吧。散会。”话毕，只身离开会议室，那时的我，就如那天晚上独自面对繁星与孤灯喝酒时的我一样。形单影只的身影抖露出无尽的孤单与寂寞。
第二天，我看着空荡荡的会议室，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觉，就是胀胀的，快要撑爆了。吸吸鼻子，轻轻叹口气，走向生产车间，巨大的轰鸣声驱除了心底的落寞，但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心底的荧荧火光又熄灭了。
我到了车间门口却不敢进去了，把手放在大门上，低头沉吟片刻后，我抬头，清清嗓子，直直走进车间，站到车间空地里的小小广播台上，拿起话筒，轻轻起唇说道：“大家都辛苦了，我给你们买了点饮料，大家都过来喝口饮料，休息一会儿，咱们有事说······”
看着大家在距离我咫尺的地方说说笑笑，心里头更是酸胀，虽然不忍心，但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大家都累了吧？”
下面一片整齐的回答声，大声又清晰的传到我耳朵里“是！”
眼泪一瞬间上涌，我含着泪意，稍有哽咽地说：“想不想休息啊？”
“想！”又是一片整齐的回答声。听到这个，我哽咽了。
正在我不知如何继续的时候，下面有人调笑着说：“卢经理给放假吗？”我听到这话，苦涩一笑，答：“给啊，那今天就放吧。”
此话一出，下面一阵喧闹，刚才肃穆的氛围霎时变得火热起来，我清清嗓子，对着麦克风说道：“是真的，给放假，从今天开始放，但是大家先别急着高兴，在放假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我留了一段空白，在这期间，我一直在看着他们-----台下的每一个人，努力的，仔仔细细的，再而三的。
或许是他们那时太过高兴，所以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也没有在意中间足足三分钟的沉默。
我站在台上，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笑脸，一遍又一遍，好想把大家都记住，再次把大家叫到这个台子下面喝饮料。可是，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如此想着，眼，手，心似乎都一起痛了起来。
他们是我的兄弟啊，其中有些人，甚至比昌旭他们都要早入工厂，跟着我一起跑外送、吃盒饭······我们一起扛过那么多事，好不容易把工厂从小平房开到大工坊，从一个人到两个人再到如今十几个人，几十台机器······我好不甘心！可是又不得不臣服于现实。
不知道这样过了许久，终于有人发声把我从这强烈的情感中解救出来，我才继续说道：“······工厂啊，要关门了······你们这个假放完回来，就拿上工资另投明主吧······是我对不起大家······”说到这，再也无法说下去了。
我本来已经在门外想好腹稿了，可是，看着大家，那些话又说不出来了······良心在痛，不忍心骗大家，所以只好告诉大家悲伤的结局。
我深深地朝大家鞠一躬，慢慢地说：“就这样吧，大家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不用来了。”话毕，走下台，将车间的门大大打开，然后站在那，微笑着看着我亲如手足的同事们一个个走过，然后在他们的背影后送上微薄的祝福。
“大家以后要幸福啊！”
那一天，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听到了许多人克制的哭声。我当即热泪盈眶，可是，我只能向你们道一声：“珍重。”
我送走的最后一个工人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他朝我走过来，轻轻的抱住了我，之后又后退一步，向我弯下腰，说了一声：“谢谢您。”说完这句话，他默默的走了。
我笑笑，叮嘱他：“回去好好读书，以后别再打工了。”
最后，我朝他一鞠躬，然后看他的影子渐渐变淡，最后消失。
“他们都走了，那就我来收尾吧，真好啊，开始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结束的时候还是一个人······”话毕，轻轻合上了工厂的大门。在关门的嗡嗡回声中，我伴着夕阳归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生死约（二）（一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