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呼雨

31、三十一

　　科舉圓滿地結束了。
　　狀元江昉瑤、榜眼珍廉、探花莘宏荏，和進士們在見過風燭殘年的老皇帝以後，亦被排入了為國家修書的行列，無一人遭到重用。在國勢不穩，皇子們都在爭權奪利之時，又有誰會有心挖掘人才，為國家效力呢？
　　昉瑤之母明白狀況後，希望破滅的失落感和對江昉瑤的愧疚終日使她鬱鬱寡歡，一病便臥床不起，並在江昉瑤考得狀元的半年后，與世長辭。
　　江昉瑤時常在想，母親是不是被這狀元的名銜給害死的？將一生的期望都放在了一件事上，但真正得到之後才發現事實根本一文不值，而以往爲了得到它所犧牲的事物，卻再也換不回來了。
　　在官場中，天天面對着形形色色的人性的貪婪醜態，令江昉瑤越發窒悶。若不是爲了讓母親放心地離開，他根本撐不到現在。
　　反觀另外兩人，以莘宏荏的老奸巨猾，他在官場中頗爲遊刃有餘，現在已經在京成和沈覬寳定居，過著豐衣足食，甜甜蜜蜜的二人生活。他們一年之中一定會有三個月回訪杭州的老家，説是父母捨不得他，也十分想念沈覬寳都二老開心的時光。每逢莘宏荏談起家中的天倫之樂，江昉瑤都會有股辛酸湧上心頭。但他並不怨天尤人。畢竟，每個人的路途都有它不同的坎坷。這是他從諭寒身上所學到的。
　　自從珍廉考上榜眼后，珍員外府裏的人天天都向他人自吹自擂，炫耀他們的“管教有方”，相較之下，當事人就低調的不成話了。靦腆膽小的珍廉整日就呆在書房裏修書，若不是有位進士，叫呂殷徹，時不時就拉他出去，珍廉恐怕悶得發黴了自己也不知道。呂殷徹似乎與珍廉是舊識，行事頗爲風流，所以在慶幸有人會陪伴珍廉的同時，江昉瑤也有種不祥的預感……呂殷徹對過分天真的珍廉來説，太具危險性了。
　　江夫人過世后不久，朝政風雲大變。
　　二王爺領著他在民間以強盜土匪組成的軍隊攻入皇城，聯合他安插在太子身旁的臥底將軍，打得皇上和眾皇子措手不及。朝中無良將，怠惰的部隊缺乏訓練，皇城不經久攻便失陷了。二王爺順利登上皇帝之位，改朝換代，將前朝皇子大臣們，自己的血肉兄弟，全部囚禁，在登基一個月后斬首示衆。
　　新的朝政，自然開始引用新血，無論家世如何，只要有才便會受到重用。比方説，新上任的晏宰相，只有二十四嵗，以前只是新皇的管家……
　　江昉瑤對於被推翻的舊政並無絲毫惋惜，更對二王爺沒有任何偏見。如此腐敗的朝政交于那人來治理，也無償不可。既然他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舉兵謀反，國家在他統治下也許會更繁榮也說不一定。不過這些他江昉瑤都不想去管。母親已過世，自己對家裏的義務已經盡到了。
　　知曉諭寒之“死”，他並沒有立刻奔囘他的身邊。他不想半途而廢。如果該做的事沒有完成，他也只能帶著半顆心將自己獻給諭寒。不完整的愛，他們兩人都不需要，所以就算回去，也是枉然。
　　不過現在……
　　向新任的文官遞上辭官書後，江昉瑤就被莘宏荏和珍廉團團圍住。
　　“爲何要走？”珍廉眼中閃着淚光，好不可憐。江昉瑤有些不忍面對，幸好呂殷徹及時趕來將他攬進懷中，不然江昉瑤的離別之詞會更加難以啓齒。
　　“要回到他的身邊了嗎？”莘宏荏了然地笑了笑。“有些不捨，不過也是時候了。你等得夠久了。”
　　“謝謝。”江昉瑤目露感激。“幫我向珍廉解釋一下吧，希望他會接受。”
　　“接不接受，應該不成問題吧？”莘宏荏別有用意地瞟了瞟在一旁，躲在呂殷徹懷裏嚶嚶哭泣的人一眼。
　　江昉瑤哞光一暗，壓低聲音道：“你替我注意一點，我縂覺得呂殷徹這個人……”
　　“知道了。你再這麽嘮嘮叨叨，就快變成珍廉他媽了。”
　　“堂堂談話出口如此粗俗，羞也不羞？”江昉瑤笑駡道。
　　“算了，不說這些了。你什麽時候走？”
　　“再過五天。”
　　“這麽倉促？”莘宏人驚訝道，隨即奸猾地促笑了起來。“有人等不及了嗎？”
　　江昉瑤的雙頰發燙，結果被正好恢復的珍廉見到，他梨花帶雨地道：“昉瑤哥，你要囘揚州，路途遙遠，可千萬不能生病呀！我去幫你開張退燒葯吧？”
　　“廉兒放心，江公子沒病。”呂殷徹從後面搭上珍廉的肩膀，善意地笑了笑。
　　廉兒？江昉瑤挑起了眉毛。哼，叫得也不嫌肉麻。兩人之間親昵的動作顯得格外刺眼。呂殷徹俊逸的笑容，不知爲何，在他眼裏縂有那麽點陰險。
　　莘宏荏有點看不下去，打圓場道：“在昉瑤啓程之前，我請客，開個送別囘吧？就在我府裏，我們幾個好好得再聚一聚。”
　　“我要去！我一定去！”珍廉趕忙喊道，似乎怕說得晚了，就沒有他的位置了。江昉瑤對他憐愛地微笑起來，但笑意卻在下一刻凍結。
　　“我也陪廉兒一起去吧，希望江公子莫要排斥。”
　　有人請你了嗎？江昉瑤瞪了他一眼，後者卻恍若不知。
　　莘宏荏無奈地嘆了口氣，“我看我先回去叫覬寳籌備籌備吧。”
　　“叫他籌備，我們什麽都別想吃了。他能慷慨得讓我們吃到剩飯，就算不錯了。”江昉瑤撇撇嘴嘲道。這可是他經驗之談。
　　“哈哈……”莘宏荏一陣尷尬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