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怀》636369921107

2、赠短刀

　　“小小谷底，还难不倒我。”姜照启唇一笑，这般的自信毫不惹人厌烦。

　　她翻身就要沿壁而下，聂肖秦却纵身一跃，执起佩剑随意一划，瞬间就给她清空了周遭的所有荆棘。姜照眼中一跳，果然是她大意了，这谷壁皆是食人的荆棘花栗。

　　“多谢聂将军！”姜照回身，聂肖秦却以超凡的轻功来到了她的身边。

　　“我同你下去。”随后，聂肖秦以长剑抵在锋利岩壁。他眼神示意姜照跟随，一道刺眼而凌厉的银光随着谷壁垂直劈下。顷刻间，一片布满毒液的食人花栗网中瞬间被凿开了空旷笔直的径道。
　　姜照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跟着聂肖秦到达了谷底，不费吹灰之力。

　　“不好，是毒障！”

　　刚下至谷底，姜照就凭借着自己敏锐的灵觉立刻洞悉了向她和聂肖秦扑来的迷雾。她大喊一声，立刻飞身而起将自己的外衣悬空撕落，她几乎用了最快的速度就遮住了自己和聂肖秦。也因有这外衣及时的遮挡，这才免于聂肖秦被剧毒毙命。

　　聂肖秦心中一震，他看着她扯下自己的外衣向他扑来，那一霎，她将聂肖秦扑倒在了谷壁的磐石上，布缕上丝丝萦绕的清蕴伴随着她曼妙的线条包围着聂肖秦。

　　“这毒障还能穿目，快闭眼。”趴在聂肖秦身上的姜照贴着其耳边嘱咐道，柔软的身段辗转附庸着他。姜照甚至还上手主动帮聂肖秦遮住了双眼。

　　她只感觉手心中是对方金扇般分明的睫毛扑闪扑闪，有些痒痒的，不下片刻，便没了动静。姜照叹了一声，她就知道会这样。因为这毒障，分明带有妖界的气息，凡人怎受得了？

　　下一瞬，她收起了对待聂肖秦的温存面色，盛气凌人的姜照自磐石间盘尖而起，回旋转身时，那层层毒障被她祭出的赤水绫削成碎片。

　　想这空明谷底充盈了妖气，竟使得她的法术不再于人间受限。

　　“尔等畜生，还不速速现身！”

　　“臣等不知玄器帝姬在此，罪该万死！！！”

　　顷刻，这些被人间传得阴森恐怖的飞禽走兽在姜照面前跪倒一片。

　　姜照跃居谷底主位，傲视群兽，根本也不想讲任何道理。

　　“解药奉来，暖玉献上，本座留你们全族。”

　　为首的黑熊匍匐上前，欲哭无泪，他托举着暖玉和解药的手还在不住哆嗦，“帝姬恕罪！都……都在这了，还望帝姬笑纳！”

　　姜照深深望了一眼昏迷在旁的聂肖秦，然后照单全收。她扫下锋利眼风，众兽背脊虚软。

　　“今后滚回你们的妖界去，若再祸害人间，本座定踏平妖界，剖了你们那妖王的狼心泡酒喝。”

　　“臣等惶恐！！！”

　　“恭送玄器帝姬！！！”

　　……

　　聂肖秦苏醒时，姜照正蹲在他身边衔草看他，那模样，像是观察一只宠物。

　　“聂将军？”她惊喜地扶起他。

　　聂肖秦看姜照安然无恙，自己却昏迷醒来，大概意料到了原委。只见他蓦然一笑，当真是，鲜衣怒马少年郎。

　　“本想助你一臂之力，不曾想是拖累，最后还要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姜照摆摆手，“聂将军过谦了。”说罢，姜照把暖玉自怀间掏出，“你看……”

　　聂肖秦看着货真价实的千年暖玉内心又对姜照高看一眼，若谷底真有猛兽，也不知道她一人到底是如何砍杀的。

　　“姑娘确是，世间一等一。”武功盖世的聂大将军毫不吝啬对姜照的夸赞，姜照反而撑地大笑。

　　“聂将军啊聂将军，听你夸我，当真是如何都顺耳啊！”

　　“我姓姜名照，你若不嫌，唤我小照即可。倒不必一口一个姑娘，显得咱们这患难情谊生分。”

　　而聂肖秦的思绪却还在那句“患难情谊”上久久不散，最终他神色泰然地向姜照拱手，“在下聂肖秦，小照也可唤我肖秦，不必一口一个聂将军。”

　　姜照再次仰天大笑，这个聂肖秦，倒也是个妙人。

　　“诶呀！诶呀呀呀！”

　　这时李承恩起哄挑衅的声音从不远处踏马而来，一行车队皆纷纷来到了姜照和聂肖秦的面前。

　　“将军！”众将士行礼，聂肖秦淡漠抬手免礼。

　　而李承恩从马上翻身而下，他跟个陀螺般围着姜照转，目光锁住了她手上的千年暖玉。姜照疯狂朝他翻白眼，她现在看见这人就厌烦。

　　“殿下可要遵守诺言？”姜照不痛不痒。

　　“这是自然，能让我们聂将军相助的女子，我还不乐意放走了呢。”

　　姜照：……

　　聂肖秦：……

　　至此，姜照被作为即将进献入宫的宫女，她被李承恩丢给了聂肖秦。李承恩的原话为，“定要在回京前，教会她读书习字，不要求能歌善舞，一定不能是个才学粗鄙的村妇。”

　　接下来的日子里，姜照几乎是围着聂肖秦转的。聂肖秦无疑是个温柔的人，如果不看他那些杀伐果断的血腥战绩的话。他会同姜照说，“小照今日想习哪本书？”门客给他们准备的，不是《女则》《女戒》就是缱绻缠绵的《诗经》，可姜照浑然不感兴趣。她就喜欢坐在聂肖秦身边，听他给她念《踏歌行》。从他口出轻吐出的字句，仿若见了那连着落日的边塞江山，铁马冰河，波澜亦壮阔。就好比聂肖秦出众挺拔地立于万军之中，比之她那魔界储君的哥哥姜暨，英姿真是过之而无不及。

　　聂肖秦会在军帐旁给她辟出一块沙地，她则听话地拿起残根断枝练字描摹，有时学得恼了，就会喊一声“聂肖秦！”，唤来在一边练兵的聂肖秦。此时聂肖秦便会站在她的对面，偶尔出手控制一下她握着树枝的力道，但因为方向不便，总是不能起到很好的教习效果。

　　这时姜照就会一脸为难又欲罢不能的样子，聂肖秦扯下一片落下星疏的笑，走到了和她同侧的方向，用眼神征得她同意后，他的长臂自她腰间环过扶上她纤细的指节，一笔一画，写下的是她对这凡间的点滴认识，皆来自聂肖秦。

　　有时姜照玩心大起，便会扬起枝条对战聂肖秦。两相高手过招，即便是一人携枝一人空手，也能够招来众军将士的热烈围观。大家都赌照姑娘会赢，倒不是觉得照姑娘技艺超过他们将军，而是将军看起来明显就在让着照姑娘。

　　他们从黄昏打到夜幕，月明星稀下，篝火阑珊间，姜照招招酣畅，而聂肖秦更是奉陪到底。二人宛若高山对流水，又多了那么一丝不明的意味。

　　路过的李承恩接过了内侍递上来的清茶，看了眼过招的两人，鼻子嘴巴似要翘到天上，“胸无大志，有勇无谋，哼。”

　　姜照：……

　　聂肖秦：……

　　“大胆刁妇！竟敢袭击本殿！聂将军！把她给我抓起来！立即处死！”这时，李承恩摸着自己被砸的脑袋，对着姜照边骂，边看向了自己抓在手里的“凶器”。

　　竟是一个饱满鲜亮的野果子……

　　李承恩这几天返京路途把山珍野味都快吃尽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大自然鲜品，他撇撇嘴角，咬着苹果走了。姜照笑到滚地，聂肖秦则剑眉微扬。

　　而姜照呢，作为一个从不食用人间粮食的魔界帝姬，近段被聂肖秦和李承恩带出了个一日三餐的习惯。一开始，姜照是不会使用凡间筷子的，她艰难地拿起这两根木条，感觉比她幼时刚刚驾驭起自己的断玉剑还要难。

　　这时若是李承恩在边上嘲笑嫌弃，聂肖秦就是耐心教姜照的那一个。他温和带笑地把所有的菜都夹给姜照，然后他会温柔地告诉她，“小照看好，这样拿。”

　　“聂将军，一介野人有什么好教的？”李承恩端着玉碗贱得一发不可收拾。

　　“照姑娘并非野人。”聂肖秦脸色一冷，他漆黑清亮的眸蓦地一沉，李承恩背脊发凉。

　　聂肖秦拉起正向李承恩磨刀霍霍的姜照，直接离席。李承恩汗颜，惹不起惹不起，这位他们宋国的骠骑将军淮北小侯，三军一出，就能碾死他这个小皇子。

　　傍晚橙昏染天，姜照被聂肖秦拉出来后心中对他感激不已。

　　“仗义！”姜照踮起脚尖，用力拍了拍聂肖秦的肩。

　　聂肖秦要笑不笑，只看着她道，“你不觉得委屈才好。”

　　姜照笑了。区区一个凡间小皇子，难道还能让她一个活了七万岁的魔界帝姬委屈？她又不在意那凡人。说话间，姜照突然从怀中凭空变出了一个剑穗，说是变，却不让聂肖秦发现。这是从她的佩剑断玉上取下的，这一番相送，确实出自她真心。

　　“相识一场，蒙君照顾。未能正式准备见礼，小小剑穗，不成敬意。”

　　暮色之下，他眸色一层不变，正安静看她。而他的手下，已悄然握上那枚玉紫通透的精巧剑穗。

　　“小照，此刀随我多年，能当我淮北信物。你且收下，他日，望能护你周全。”而从聂肖秦腰间取下的此刀，正是当日姜照劈竹造琴时所用的那把，姜照心中翻涌。

　　……

　　是夜，姜照将聂肖秦回赠的短刀别在腰边欢喜地回了自己的营帐。她刚掀帘，便见司命星君一脸猪肝色地撑着脑袋坐在边上。

　　“司命！你终于来看我了！”

　　司命扒开姜照拽着他胳膊的手，然后为难道，“小玄器，我来是提醒你，你戏偏了。”

　　姜照愣了半秒，有些心虚地坐直，“有何偏不偏的？”

　　“小祖宗，你凡间这一世的夫君是李承恩啊，可我观你和那聂肖秦……”

　　“我当肖秦为友。”

　　“那这是何物？”司命也不客气，直接上手去夺姜照腰间那短刀。可能这八荒六合，只有他一人敢对玄器帝姬如此了。

　　“玄器，我们时日不多了。我不想介时李承恩的命数变动，所有的劫难都反噬到你身上。若超出命数之外，是要承受三十一道天雷的啊！玄器，你会死的，明白吗？”

　　“都是我，没事同你喝什么酒，都是我害了你……”司命捶胸顿足地哭了起来。姜照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一想到聂肖秦，竟生了微妙的痛觉。

　　“可那李承恩，才瞧不上我。”

　　“你根本不去接近他，他怎会瞧上你？玄器啊玄器，不是和他相识就完事了，你就是给他下药，也要得手啊。”

　　“况且，你若执意要和聂肖秦发生点什么，就等同于改了他的命。稍有不慎，他这个凡人就会死在这场变数中，永世不得超生。”

　　姜照心中一沉，只好低低道，“我明白了。”

　　司命得到姜照的亲口保证，这一刻悬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下，他刚想出言宽慰姜照几句，就被帐外的动静打断了后话。

　　“有人行刺！”士兵们吆喝。

　　“聂肖秦……”姜照不自觉地唤了一声，脸色瞬间大变。还不等身旁的司命再说什么，她早已只身冲出了营帐外。

　　营帐内的司命目睹了姜照为聂肖秦的姿态，透心凉。

　　亏他刚才和她说了如此多，没救了。

　　最终，司命心如死灰，仰天哀嚎。

　　“乱了，全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