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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想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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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干元平觉得相拥而眠,也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情。
他还记得,他之前一个人住的时候,在许多个夜晚,都会梦到,他已经过世的父亲。
他的父亲是个性子比较憨实的淳朴人,干元平想,这可能是由于,他出身于农民家庭的缘故。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读小学初中的时候,他的父亲在暑假里,冒着炎热的天气,去庄田里,拔草捉虫时,从额头留下来的,有些热滚滚的汗水。
夏天的风,总是带着高温下的热气,吹在人脸上的时候,也感觉热气腾腾的,就像在酷暑里,蒸了一回热桑拿般。
干元平跟着他的父亲,来到田间地头的时候,看着有些宽长的田地,却觉得有些望不到头。
他跟他父亲的身后,同他一起拔草捉虫,但是农作物根叶之间,茂盛的野生草,成群的长在了一起,想要拔干净,是一件挺耗时间的事情。
干元平那时候年纪小,劳作了一会,就觉得腿不舒服,腰一直弯着,也很不舒适,于是他动手了一会,便悄悄的半路拐了回去。
他的父亲,还一直在埋头,认真的劳作着,干元平躲在一棵,叶子宽大又数量多的树下,偷懒乘凉。
那时候,他没想明白,他的父亲为什么能,这么不怕辛苦,但现在,他想明白了,是身上的责任。
他的父亲,那时候身上已经背负了,很多的责任,生活哪能给他,松懈的机会?
干元平在树下坐了一会儿,却是觉得天气太过炎热,他看着自己身旁,落下来的一些绿色的树叶子,伸手便拿了过来。
虽然这个树叶子的风力,不及扇子的风力大,但人的潜在心理,总会有自我安慰和暗示的作用。
他用手摇着树叶子,同时哄着自己,这是家里的风扇在吹,很快就不会热了。
他持续性的给自己扇着风,他的父亲仍在埋头劳作着,好像不知道他偷懒了般,亦或是,他的父亲知道了他在偷懒,但心里默许了,他的这个,有些孩子气的行为。
干元平继续扇着风,他的父亲这时,却已经从头到走到了尾,他转了转身,回了头,准备下一轮的劳作。
“元平,又偷懒了啊!”他的父亲,看到他躲在阴凉处,只是隔着长长的田间距离,同他喊话道。
“爸爸,现在天气太热了,你也过来,和我一起休息休息吧!”干元平大着嗓子,同他父亲喊着话道。
“你在那歇一会,爸爸还要再弄一会!”他的父亲说完,就继续埋头做着,他手下的拔草活了。
干元平瞅着他父亲的脸,被太阳晒的越来越红,额头上流下来的汗珠,更像是水一样多。
“爸爸,你不热吗?”干元平干脆跑到了,他父亲的身边,拿起他肩膀上,搭着的擦汗用的毛巾,替他擦了擦。
“这点热,都不算什么的。”他的父亲,脸上只是笑着,好像似乎感觉不到,这炎热天气的毒辣似的。
“可是爸爸,你流了很多的汗?”干元平眼睛一直看着,他父亲的面颊,发现他额头上的汗,仿若从来的时候,就没有停下过。
“元平,能吃苦流汗的人,才会收获更多的东西。”他的父亲怕他听不懂,特意又给他说的,简单了点,“就像我们现在,种的豆子和花生,到了它们成熟的时候,会收获的比别人多的多。”
“爸爸,我们一定要别人,多很多吗?”干元平觉得,这么大的田地,种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
“多了才能卖更多的钱,然后爸爸才能,给你一个更好的生活啊!”他的父亲,脸上仍然带着笑。
就好像,他说的话,不久就会成真一样。
但长大了的干元平才明白,他父亲所努力的,寻求的那一种生活,真的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可以够的到。
但是往往终点的距离太远,走着走着就像夸父追日般,永远追不到头,到最后就彻底干枯了。
他记得那天,他的父亲与他,说了许多话,但他都是听的一知半解的,现在想想,很多他经历了,也就自然而然的明白了。
在劳作收尾的时候,他的父亲,又从田间摘了一个圆滚滚的西瓜。
干元平看着他的父亲,将除草的工具擦拭干净了,然后一刀切开了西瓜,里面瓜瓤看着嫩红嫩红的,里面的汁水,也顺着切口流了下来。
“元平,吃吧。”他的父亲,将西瓜切成了几个小块,又将其中一个,递给了干元平。
夏天的天气很热,夏天的微风也很热,夏天的田野里的西瓜,尝起来却是浸着水的凉甜。
干元平时常会想起,他与他父亲,度过的一个个夏天。
后来他父亲过世的时候,他却是很少会想起,因为记忆中的夏天,已经变了颜色。
从前是有着,落日云彩的薄红色,田间作物的脆绿色,以及切开西瓜的水红色,还有着,他父亲脸上的深黄色。
现在却是全都变成了,统一的黑灰色,被放在了记忆里的某个角落里,有时候,他会故意让它沾满灰尘。
可是又有时候,他会细致的为它擦拭着,上面落灰的痕迹。
但那个夏天,是真的永远都回不去了。
“元平,怎么哭了?”影子察觉到干元平,眼角流下来的液体,伸手替他轻轻擦拭着。
“我忽然想起了我的父亲。”干元平睁开了眼睛,他有些看不清,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影子,以前……他经常会给我切西瓜吃。”
“我想吃西瓜了。”干元平口里继续说着,“它的味道很凉很甜,是我吃过的,味道最好的水果。”
“想吃了,明天买一个,就可以了。”影子的手指,还能触摸到干元平的眼泪。
“可我想吃田里种的。”干元平的语气,好像在说着,一些小挑剔的话。
“那样可以去瓜棚里买。”影子接着干元平的话道。
“可是,我和瓜棚里的人不熟。”干元平眼眶里的水,还在继续往外溢出,“我怕他们种的西瓜,不够甜。”
“那你可以先切开尝一尝,不甜了就换另一家。”影子的手,仍在干元平的脸上,慢慢的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