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悲醉－清世缘》穿袜子的猫

34、君无恨

　　34.乳白色的汤汁带着饱满的谷粒在小锅中翻滚着，阵阵浓香也随着锅盖的一起一落而溢了出来。初夏的阳光温暖中夹杂着桃花的甜腻，让一早忙碌在厨燥边的人儿，迎着窗棂处半卷的竹帘甜蜜一笑，朱唇边的小泥窝也跟着蠢蠢欲动，似乎在诉说着主人所有的愉悦。
　　青菜已经切成了小段，绿色的汁液染了砧板。姑娘垫着棉帕把锅盖掀开，一股浓香扑面而来，引得肚子里的馋虫都亢奋了起来，咕噜咕噜叫个没完。蔬菜碎洒进了粥中，绿色的菜叶在乳白色的汤汁中显得格外鲜明，让人食指大动。
　　一碟腌制好的小黄瓜，一碗热腾腾的蔬菜粥，很快便呈现在了睡眼惺忪的胤祺面前。温热的浓茶水抵到那个呆子面前，待他洗漱过后，粥的温度也刚刚好。说来说去，即使不是个受宠的阿哥，也是从小娇生惯养出来的，现在这个岁数，也是建了府邸的，自然习惯了身边有人伺候的日子。落儿看着为了自己落魄的男子，她心中也是百般的疼惜。胤祺习惯早朝时作息，花落便天刚蒙蒙亮就起身为他准备吃食：胤祺初醒时总是迷迷糊糊，花落备好早膳便亲手为他洗漱打理：胤祺平日喜欢舞剑，落儿待他伤势大好便当了珠钗为他把原先的长剑修好。花落及尽全力做到无微不至，胤祺也甘之如饴，只是他也会心痛，因为他知道落儿这样做是为了报答。
　　“落儿，外面的桃花开的真好。”胤祺咽下口中香糯的稀粥，和身边的花落聊了起来，手上还不忘夹起一小片腌黄瓜放在落儿的碗里。
　　“恩，一会你去帮我折几只桃枝忘在家里。”眼睛却看着那片落在粥上的黄瓜，因为腌制的关系，颜色很深，这是自己和山脚下的宋婆婆学的，可能是时间或是佐料没有掌握好，口感虽然清脆却少了本应有的清香，姑娘不禁皱眉。
　　“味道还是不对，你说呢？”半晌没有得到男人的回应，落儿抬头，原来他在发呆。伸手在他面前挥挥，才把他那不知道游到哪里神给拽回来。
　　“你说什么？我刚刚没有注意到。“
　　“算了，快快吃啦，不是说了还要帮我折桃枝的，一会子花瓣都被风吹散了，就找不到最好的了。“

　　胤祺实在发呆，只因为刚刚姑娘无意间说出的话“在家里”，忽然间觉得一起都是那么的恬静。“家”他似乎觉得这个字眼对他来说是那么的含糊与陌生，以至于他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前些年自己建了府邸的，可那四四方方的院落，除了自己贴身的下人外，几乎对于胤祺来说都是那么的陌生。包括和他同床共枕的女人，有时半夜醒来，看着身边躺着的那个女子，美丽，恬静的睡眼，可偏偏自己想不起她叫什么。偶尔会一直坐在那里，看着她，直到破晓。
　　小的时候，以为在额娘那里就是家，可是后来自己搬到了阿哥所。少年时他以为凭着自己的努力，得到阿玛的赏识，出了宫，建了府，有了福晋，就会有自己的家。可是事实却让他失望。可如今，他才知道，原来家可以没有檀木的家具，桃木的椅子，没有锦缎的被褥，华丽的衣着，但是不能没有这个女子，眼前这个素面却美丽的女子。
　　“落儿，谢谢你。”他的手也附上了她的面颊，摩挲这女子的脸颊。他看到那汪清泉般的眸子，映着自己的面庞，只有自己。
　　落儿闭上了双眼，她感受着那粗糙的手指传来的温暖，脸颊也迅速的升温，她羞涩着，几近于把脸都埋进了胸口。乌黑的秀发间偶尔漏出的一片雪白的纤颈，让胤祺为之心动，他是个男人，有着妻子甚至还有一个即将出世的孩子，他有着本能的欲望。唇在她的发丝间辗转，舌尖撩拨着那片小小的肌肤，那冰凉和芳香不断刺激着胤祺的理智，他即将沦陷。
　　落儿紧闭着双眼，她有些颤抖，她恐惧着，却又顺从着。她感受得到男人鼻息的火热，和心里的急躁焦灼。衣领已经被他解开了，所有的美丽都呈现在了胤祺的眼中，他是醉了吧？他的唇一步步掠夺着花落，一半的香肩已经从发丝间裸露出来。

　　远处的铜壶却在此刻按耐不住，噗噗的发出声响，以至于壶盖都掉在了地上，发出尖锐的声音。
　　“啊。水壶开了。”女子一下子惊醒过来，拉上已经退至小臂的衣衫，夺门而出。留下了胤祺一个人。
　　“我这是怎么了？”他捂着自己的唇，突然的惊醒也让自己难以相信，他几次轻薄于她，这次竟然、、、连男人自己都觉得不可原谅，自己竟然如此的龌龊，他竟然动了那样的心思。他自责着，愤恨着，几近于想怒吼出来。胤祺爱着花落，他爱花落，他也同样想得到她的全部，可是不是这样的得到，而是明媒正娶。

　　于后的那些日子，他们陷入了无言的尴尬。不过落儿的小黄瓜腌制的越来越入味，而家里的花枝胤祺也每天都换上两三只。只是两人谁都不敢先开口。
　　傍晚，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男人平日这时早该入睡了，只是今日却难眠了起来，一心只怪着雨水太过吵人。男人斜卧着，看着棉布帘后烛火照出的背影，花落还没有睡。她对这镜子摘下头发上为数不多的发饰，疏通了长发，脱去了外衫，虽然只是影子，可是胤祺还是能够看出她曼妙的身子。
　　落儿刚要躺下熄灯，却想起下午看见胤祺的衣角破了一块，又碍于两人冷战，便没有言语，可是想到胤祺，算了，还是起身吧。打开棉布帘子，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来，虽时逢初夏，可这雨夜也是些许有些凉意的，她挪步上前，拿出柜子里的单被为胤祺盖好，合了原本半敞的竹帘。然后取走了胤祺挂在一旁的长衫。
　　假寐也许是这男子今生最擅长的一项，今天却用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身上，胤祺觉得倍加讽刺。他咬着牙，抑制住抱住她的冲动，他难掩情怀，却又只能压抑自己。这个雨夜注定无眠，只好侧身看着那纤瘦的身影在灯下穿针引线，为自己缝补衣衫。

　　不知道是哪个正午，家中多了一个宝贝，从此也打破了胤祺和花落之间的无言。那就是一只还未足月的小白猫，落儿下山添置绣线时看见的，它脏兮兮的蜷缩在石缝间，无辜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流露出所有的恐惧。落儿伸手把它抱回了住处，却引得胤祺一阵的埋怨，不过却被姑娘一记凤目，瞪的垭口无声。
　　晌午的太阳温暖，胤祺本想提剑出去，却看到了惊艳的一幕。
　　她长裙飘飘，在小院的几数桃树间追逐着，粉红中一个小小的白影在其中穿梭，一会到了那棵枝头，一会又跳下来在地上打起滚来，待到姑娘俯身去捉，小东西却又敏捷的逃之夭夭。
　　“别跑，小东西，在耍我我就生气了。”眼看那白色的小东西无路可逃的境地，趴在离屋子最近的树梢上四处观望，却难找去路。忽然眼前一亮，一个腾跃，便得意洋洋的坐在了胤祺肩头，长长的胡须不是扫着胤祺的眼角，令其厌恶的别开头去。四目相视之时，可爱的小东西还会用自己带刺的舌头来表示自己的欢喜，此时胤祺却只能痛苦的接受。

　　生活就是这般的平淡，偶尔出些插曲，让人为之捧腹。
　　胤祺对这只白色的小东西厌恶一直陷于敢怒不敢言的程度，例如清晨，某男子睡眼朦胧，忽感到唇间湿润，猛惊醒，此猫双眼爱意正浓，前者已是跳下床来。此猫的出现总会带来灾难，翎羽做的窗棂早已面目全非，桌面上总会印上一路的小梅花，偶尔还会衔着胤祺的衣角乱啃一气，待其千疮百孔，一片湿热后才会悻悻离去，往往这时花落总会迎来某男子的一双哀伤的眼睛。可最令胤祺发指的是，每逢某男子趁着桃红草绿，阳光灿烂，携心爱女子一同散步时，此猫总会三步并为两步的追上去，待到时机成熟，挺身一跃，抓住胤祺的辫子，使其悬挂在半空，撕咬之。

　　夜晚，屋顶，花落乖巧的靠在胤祺的肩头，樱唇吐出的气息让胤祺心跳都漏了几拍。晚风吹过衣袂，撩起淡淡花香，不禁让人陶醉。胤祺之间玩弄这落儿的发梢，借着月色看去，她明亮的眸子腾起了一层水雾。
　　“落儿，怎么了，是还在责怪我那日的唐突吗？”这是他们第一次提起此事。
　　“落儿不怪。”姑娘摇了摇头，又继续埋在了胤祺的颈间。
　　“是我不好，回京后我定向皇阿玛。。。。。。”胤祺说到此时，也便禁声，回京。
　　“京城，我们还回的去吗？你想回去吗？”
　　“我不知道，我只希望你快乐，平安。”
　　“当初你就不该来陕西，不该来找我，那样想在你还是你的五阿哥，你不该是和我生活在着山腰民居的无名男子。”
　　“落儿，上天让我们相遇，让我们一步一步走到现在，都是有它的道理，凡人无需揣摩，我们只要跟着自己的心走，就没有什么不应该。阿哥也好，农夫也罢，只要有你在身边，那些虚名算得了什么。皇阿玛曾说过，舍得，先舍后得，现在看着你平安，之前的一切都值得。”
　　“君无恨，妾无怨。”她如此的信誓旦旦。
　　就这样，他们坐的一夜，知道东方泛起了鱼白，才各自回去补眠。
　　舍得，先有舍后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