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悲醉－清世缘》穿袜子的猫

32、破晓前

　　32、马蹄笃笃，离人的心丝早已不在了这里，就在离别的那一刻，牢牢的系在了彼此的身上。马背上，已经没有了残阳留下的最后一点温暖，剩下的只有黑夜带来的冰冷。缰绳，牢牢的握在手里，这是临行前他叮嘱过的。“落儿，拉好缰绳，莫要任性。”他说的，她便记下，便照做，仿佛已经成为了习惯。花落苦笑，原来自己这般的见异思迁，天哪，见异思迁，她不敢想。
　　“格格，是不是累了？再坚持一下，我们现在不能停下来。”是啊，不能停，谁知道后面追赶上来的是什么，又有谁能预测接踵而至的是多么强悍的敌人。小六看着身边的花落，周边很暗，月光下，她低着眼帘，看不出情绪。
　　“不累，没关系。有些话我知道不该问，可是我确实很想知道。你们到底在查谁？”确实，几个月来，胤祺对她只字不提，落儿身边也从不离人，再加上反反复复的换驻地，就连回京都不能同路，落儿隐约觉得这个人势力很强大，强大到一个皇子都要对他敬畏三分，还有就是那个人落儿认识。
　　“格格，这个六真的不能说。但是格格请放心，我会保护您安全抵京。”
　　“可是此时此刻我更担心胤祺的安慰。”她哽咽，手掌抚摸这马鬃，看向远方。也许还有很远的路，她离他越来越远，其实她还有很多很多想说的话，她还没有告诉他自己真正的想法，还没有来得及问他很多事情，还没有时间向他讨那块帕子。此时此刻，她有些慌乱。
　　沉默了好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你家爷是不是在京城有一家药铺？”
　　“对，有一家。格格怎么问起这事情来。”
　　“没事，只是很久前听说的。那年我的手烫伤了，那盒药是他配的吧。”落儿淡淡的说着，仿佛这件事情发生的很久很久，仿佛是在讲一件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又仿佛在讲一个故事。
　　“恩，爷特意在里面添了香粉，为的就是压住药味。其实，爷真的很上心。”
　　“那年我病了，一直没有看见他，他在躲我吧，是不想让我看见他的伤。”
　　“格格怎么知道？”
　　“很多事情，我都知道的太晚了，他这般用心良苦，我却根本一无所知，伤他的心。其实他真的很好。哎。”花落叹气，有些无奈。
　　“那年七夕，爷喝的酩酊大醉，我怎么劝都不听。我知道那是为了您。可爷不知道借酒消愁愁更愁。结果大病了一场，府里的人都急坏了，御医来了，开了药也不见效。后来不知道九爷和爷说了什么，他才慢慢的好起来。后来爷就顶着压力接了这案子，为了觉得接您回京。”
　　“这个傻瓜，案子解决了吗？”
　　“这个我们谁也没有把握，证据是有的，但是成败往往并不由人。张大人他们已经带着重要的证据提前一步赶往京城，爷说留在那里等人，再与我们汇合。”
　　“什么？胤祺现在是一个人？”
　　“啊？我这张狗嘴。爷身边还带着两个人，只是，他最放心不下格格您，所以，要先把您安全送过去他才会安心。格格。”
　　“你知不知道他一个人有多危险，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你们查的是谁？”
　　小六不看，只是低着头，无声回应这花落的追问。
　　“告诉我，不然我现在就死给你看。”匕首低着她的喉咙，冰凉接触者皮肤，她知道，其实小六会告诉自己，只是，他需要一个理由，说出口的理由。那么现在自己就给他，她逼他。

　　答案，正如她自己想到的，她早就知道，早就应该有心里准备，只是当听到“太子”两个字的时候，她仍旧浑身冰冷，一种恐惧，巨大的恐惧油然而生。
　　调转了马头，她朝来时的路飞驰过去，风在耳边咆哮而过，刺痛了娇嫩的脸颊。身后的小六紧追着，叫着，她都没有停下来。她要救他，要保护他，如同他同样庇护自己一样。落儿她在赌，在赌她在胤礽心中的分量，在赌他会不会对自己下手。
　　只是有些时候，事实比预期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漆黑的夜空，往日璀璨的星辰隐藏在了这片漆黑背后。
　　殷红的杜鹃，合起了花瓣，像是静静等待着些什么。
　　直到银色的烟火冲向天际，耀眼的花瓣在夜幕中盛开，最后，化作点点亮点，滑下高空，最终消失，仿佛即将陨落的星石，脱出长长的轨迹，诡异而凄美。
　　剑已出鞘，寓意了太多，终于还是走到了这步，终于还是无法回到当初。胤祺挥舞着手中的长剑，黑夜之中，只有剑锋的反光，才能确认对手的招式，兵刃相见，发出刺耳的声响，只是更加让人难过的是，眼前的对手是自己的兄长。
　　‘二哥，何苦这般逼我？’
　　利刃在半空中勾画出美丽的弧线，鲜血洒溅在和颜而眠的花苞上，慢慢匀染，火色的花瓣，暗红的血液，渐渐融合。随着第二枚信号的发出，马蹄声越来越混杂，胤祺身边唯一的卫士倒在了血泊之中，最终还是没有保护好他的主人，双眼狰狞着望向前方，这场实力悬殊的斗争，他本就视死如归，如今死不瞑目，只是因为，没有看到胤祺全身而退。
　　血腥弥漫在空气中，马蹄声、厮杀声混为一潭，‘夜行衣’们遮挡住了胤祺所有的视线，剑锋翻转，刺向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杀手，一道银光，温热的血液喷见到胤祺的脸上，他依旧平静，看着又一个杀手缓缓倒下。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已经是筋疲力尽，但心中巨大的恐惧和手足相残的心痛早以被一个‘欣慰’而驱散，那就是，还好落儿傍晚的时候已经离开了。绝望的尽头恰恰就是解脱。
　　雨水适时的渲染着气氛，胤祺握着剑柄，透过雨帘环视着四周的杀手，困兽之斗？其实他早已放弃。
　　“五阿哥，把账本交出来吧。我保证让你死的舒服些，我们爷是这么交代的，对吧！”一个黑衣人张口了，引得四周所有的杀手都哄了起来。
　　“哼！可惜你们来晚了一步。”话音未落，又一轮的厮杀开始，只是，结局早已经写好，就连乌鸦都开始悲鸣。

　　遮住月亮的云已经被驱散，可小雨还在下着。她勒住马，视线穿过十余人的身影，看着远处，江边，他只身站在那里，风吹乱了他早已散下的长发，那件亲手缝制的枣红色长衫，如今几近支离破碎。长剑，血红隐藏住了锐利的剑锋，也染红了衣衫下摆，分不清是谁的血。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眼睁睁看着那群黑衣人正在缩短他们之间的差距。
　　“爷！快带着格格跑。”还未等那群黑衣人回过神来，小六早已冲进了人群之中，胤祺也看见了不远处，同样狼狈的她。白裙已被雨水打偷，贝齿咬着朱唇瑟瑟发抖，此时，他是如此的害怕，胤祺觉得自己最后一点希望也陨灭了，她竟然回来了。
　　时局已是不容多想，胤祺使出最后的力气，劈开眼前前来阻挡的人，拔腿跑到人儿身边，握住落儿早已伸出的手臂，骑马顺着河水向下游跑去。
　　“你怎么可以回来？你知道多危险吗？”水声压制住了他的音量，但是落儿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在责备，他在埋怨。他已经设计好了一切，把所有事情都安排的妥当，怎会料到花落竟然会回来。把他陷入两难。
　　“我不能让你去送死，至少不能一个人去。”她是喊出来的，现在她也想不出任何的理由去驳斥身后这个倔强霸道的男人，她只想身下的马儿再跑的快一些，因为身后的马蹄声证明杀手们已经追了上来。
　　可上天就是那般的残忍，有人柳暗花明，有人险境还生，可摆在落儿面前的却又是一条绝路。看着眼前澎湃的黄河水，卷着岸边松软的黄土翻滚着。调转马头，他们却在步步逼近。马儿本能的向后倒退着，耳边黄土一块块掉入江水的声音，此时此刻是如此的清晰，让两人不禁屏住呼吸。

　　“你们放了她，我留下任你们处置。”胤祺跳下马来，这是他唯一的想法，现在提出这个要求，没有半点谈判的用意，话音早已是祈求。
　　“五阿哥，你以为哥几个是吃素的，放了她？今天晚上，一个都不能留。”
　　“慢着，她是碧螺格格，你们要是动她半根毫毛皇上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哈！天高皇帝远，你们自己失足跌下的黄河，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还有，今晚开始，就没有什么碧螺格格了，有的只能是一具死尸！”落儿楞住了，只是看着黑衣人一个个都跳下马，一步步向自己走来，长剑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礽哥哥不会让我去死，不会的。你们怎么能……”落儿有些慌张，她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小匕首，那是胤礽在江南送给她的。没想到，这把匕首第一个要面对的敌人就是它原来的主人。
　　“格格，爷的命令我们听的很仔细，用不用原话告诉你，就当送您临终前的一份陪葬。爷说‘不能留一个活口，那个女人也一样。’”
　　那个女人，她竟然是他口中的那个女人。花落整个人都被震撼住了，僵硬到眼睛都无法眨一下。
　　“落儿，相信我。”胤祺此时格外的冷静，在他心里，胤礽已经疯了，他竟然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要下手，那么胤礽一定是疯了。胤祺伸手接下花落，双手拥着她，祈求她给自己最后一点勇气。
　　“我们一起跳下去，也许还会有一线生机。花落，你愿意吗？”
　　“恩，祺，如果我们活着，我希望之后的每一天我都能陪你一起面对。”这是她的真心话，虽然她如此脆弱，柔软，但是此时她表现出的是那么的坚韧。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值得她信任一生。
　　纵身一跳，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破晓，一天伊始，怎么也没有想到，却也许是他们的终点。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我前些日子去旅游了，所以耽误了很多。
不过，大连真是个美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