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轩车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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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大年初二，雪终于停了，云幽和云杉拿着格格日常离不开的一些物件，出了碧螺苑，放好了包袱，又回身等着落儿。姑娘气色似乎好了许多，即使上了薄妆，脸颊也红润光泽。厚厚的貂皮绒毛中露出了白皙的柔胰，轻轻搭上车边站着的小太监手上，进了马车，撂下了棉帘子，坐在软榻上。
冬日清晨的阳光，依然暖洋洋的，顺着小窗帘的缝隙立射了进来，正好打在了姑娘浅色的小皮靴子上，皮面上镶嵌的宝石瞬间泛起夺目的流光。姑娘凑上前去，撩开小帘子，看着一旁朱墙瓦楞之上吊着的冰挂，暖阳照耀，好似纯净的琥珀。慢慢融化，水滴一滴一滴顺势而下，好似水晶帘挂，透过这水帘看着朱红色的宫墙，又是另一种感觉。
马车慢慢放缓，停了下来，姑娘没有回头去看，只是一手料着帘布，一手撑着身子，歪头看向窗外。一股青草的香气弥漫了整个车厢，落儿不用看也知道进来的人是谁，只是不知为何，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胤礽，又负气的转过头去。
马车一下子开始前行，佳人就着那股子冲力，‘啊’的一声歪倒在了胤礽怀里。男子向外呵道“怎么驾车呢！”嘴角却挂着藏不住的笑容。姑娘挣扎的坐起身来，努着小嘴，不出声，低头玩弄着指甲。胤礽偏头看着佳人，他知道，她为了枫杨的事情和自己生气。
“落儿，别气了，给礽哥哥笑笑。”胤礽柔声贴着姑娘耳朵念叨着，央求着，略带一些撒娇的味道。手指还勾着落儿的小拇指，左右摇晃着。鼻梁蹭着姑娘耳际的碎发，瘙痒的不得了。
落儿偏头，现在的胤礽活像一只撒娇的小猫，其实本也不能全怪他，可是落儿只是气他和枫杨、柳林一起隐瞒自己。本想原谅，咬咬牙，忍着耳边的瘙痒，别过头去，不理他。哪里料得到男子因为受不了发丝在鼻尖的撩拨，隐忍了好久的一个喷嚏还是打了出来。
姑娘未即使躲避，脸上着实被渐了不少男子的口水。胤礽一下子慌了神色，赶忙掏出帕子为她擦拭。落儿回头，正看见他窘迫，微带羞涩的脸颊。佳人不禁笑了出来，原来高高在上的太子爷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仿佛还是个十来岁的大男孩。
佳人躲过了男子的帕子，只是把脸埋在了胤礽的肩头，蹭了蹭，找到了舒服的姿势，睡下。胤礽环住了姑娘的身子，十指相缠。
“枫杨的事情，你知道了，这是他的选择，不会让你等太久，我想他会回来的，相信我。”落儿没有回答，但是他知道她是醒着的，因为姑娘的睫毛眨了眨，正好触到了胤礽的脖子。
侧头，在她的额头印上了一个吻。
“一会子，我就不进去了，宫里还有事要处理。上元灯节，翠华楼等我，好吗？”车速慢慢放缓，胤礽执起佳人的手，放于唇边。姑娘无声的点了点头。
“落儿。”胤礽唤她，姑娘不应。他继续轻声唤着，直到花落慢慢抬起头来，迎合着男子伏下的唇瓣，享受着他极尽温柔的一吻。两人眼角含着笑意，再多的埋怨，再多的负气，也都被他那一声一声的‘落儿’给唤没了。
一个吻，很长，马车已经停了许久，直至姑娘喘息不得，一记酥拳打在男子的胸膛。胤礽才意犹未尽的放过了华丽的花落，悻悻的看着她下了马车。
正月初八，火树银花，每条街巷都充满了节日的气氛。火红的绸缎穿梭于楼阁之间，各式各样的灯笼挂于其上。街边的商贩们也一个个的红火的不得了，从街头那家买脂粉的，到巷尾买瓷器的，门前都是人头攒动，尤其是那翠华楼对面的玉器店，人来人往，掌柜子嘴都要咧到了耳朵根儿。
落儿手肘支着下巴，坐在靠窗子的位子，看向街对面的玉器行。目光不经意的被那携手出来的一对情侣吸引。男子一身锦衣，却透着些书生气，身边女子含羞的低着头，火红的烛光衬着的那白皙的脸庞更加酡红。扬起小脸看着那锦衣男子，男子有些迟钝，却没有半点的迟疑，眼神定了定，打开了刚刚从店中买来的玉簪子，颤抖着手臂，亲手为面前心仪的姑娘戴在了发髻上。
这样的故事好似今天特别的多，落儿看着，笑着。好似与那窗外的熙熙攘攘不相干，但也偶尔漏出那醉人的笑容。姑娘不时从袖口掏出一个红纸包，打开，原来是卖给胤礽的玉佩，凝脂白玉之上几缕鲜红流动其中，葱指在表面上滑动，玉器表面浮着一层隆冬的寒气顺着指尖传到心底。胭脂釉的小茶杯，姑娘把玩在手掌之中，茶是来时自己从府中带来的，沁香，一闻便知是上等，白雾从杯口溢出，笼罩着胭脂色的杯体，姑娘轻轻吹了一口气，白雾也随着滑落到桌上的玉佩之上，瞬间，白雾凝结成一层水滴，映得那璞玉更加薄凉。
不经意间，几粒雪花穿过半敞的朱纱漂浮进来，还未能接近杯口，便已卷进了水雾之中。落儿伸手去接，却晚了一步。起身，敛了衣摆，跑到窗前，把手伸出那朱纱帘布，几粒冰凉不时划过指尖。姑娘斜倚着朱窗，在灰黄光晕下，看着那雪花片片飞舞，盘旋而下。如此美丽，仿佛一切喧嚣都已在刹那间为它们而停住。雪儿越下越大，片片洁白穿过相互交错的绸缎，俯视着楼下，那纵横的绸缎如同蛛网，承接着那些从天而降的精灵，火红之上覆了一层洁白，透过松软的雪面，还依稀能够看到似血的鲜红。
眼看着，灯笼一个个暗了下来，人群也渐渐稀少。姑娘眺望远处的桥头，一对对佳偶在那里惜别，相约着明年今日再次相见。已经两个时辰了，他还是没有来，落儿握着朱栏，指甲刮着栏杆表面，发出‘咔咔’的声响。不时吩咐下人去楼下看看，只是都没有收获。蛾眉凑到了一起，贝齿咬着朱唇，小脸早就映出了内心的焦虑和不安。忽然瞥见身边的玻璃窗子，便不由想起了那天，他偷偷走了，在张府的玻璃上留下的一行字，原本焦虑的心缓了几分，嘴角也漏出了笑意。礽哥哥，落儿等你。
“格格，回去吧。晚了老爷会担心的。”府里的下人在包间门口踌躇了半天，看了看时辰，咬咬牙还是进去了。见姑娘手肘撑这围栏，看向窗外。不禁叹了口气，刚刚进来蓄水的时候，格格已经在那里站着了。
薄凉月色，洒在那乌黑如绢的秀发之上，看得出，她精心打扮了一番。蝴蝶髻束的整齐，几缕散发缠绕着金丝顺着耳际垂下，晚风吹起，珍珠耳坠若隐若现，煞是美丽。佳人手腕间的玉镯随着手指的敲击不时与栏杆相撞，发出闷闷的响声，扰得姑娘更加烦闷，低头看它，目光却定在了那玉镯后面漏出的暗红色丝线。【凤笙龙撵，紫盖香车】耳畔回荡着那日他的誓言，嘴角却是一丝苦笑。
“格格。”小四看着出神的花落，定是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便又唤了一声。姑娘闻声回身，藏起了所有不快的情绪，淡淡的笑了笑问他怎么了。
“格格，咱该回去了，时辰不早了。”
“再等等，他也许有事牵绊住了。”姑娘回了一句，便也感到真的有些倦了，起身坐回了桌边，茶有些凉，续了些许热水，捧在手心，暖着。眼底的失落在水雾间若隐若现，这茶水，到底有几分能暖到心底。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包间的安静。小四开门，原来是张福。小四点了点头，侧身让管家进去。落儿抬头，心中不禁落下一拍，今儿个管家亲自来的，看着那通红的面颊和紊乱的呼吸，一定是府中出事了。
“管家，出什么事了？”落儿起身，丝帕紧紧攥在手中，指甲隔着绢帕刺向掌心，疼痛让自己暂时清醒。
“格格，快回去吧！刚刚陕西来了消息，说老太爷病故了。”张福声音哽咽。
落儿闻言，跌坐在了圆凳之上。自己从未见过的祖父走了，虽然没有什么感情，可心却凉了大半。看着那雪海之中的一轮明月，摘下头上的一只铜簪子，在桌子上刻了些什么，起身走向张福。
“管家，我们走吧。”
大雪遮住了来时的路，姑娘临上马车前，回身望向那雪中的朱红楼阁。原本想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可现在，月已上了西楼，灯火已是阑珊，那街巷尽头却仍旧没有你的身影。无奈回身，上了马车，慢慢消失与纷纷白雪之中。
夜幕中，拐角处，一白衣男子弹了弹肩头的浮雪，看了看马车离去的方向，转身走了。
月光透过红丝幔射进朱阁，雪花也随风潜入，片片飘落于那朱红方桌之上，融化。雪水让那一行用铜簪子刻出来的娟秀小字更加清晰。【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她在问，亦是在怨。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轩车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