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婚礼》公子弃

4、灵魂手套

　　贝尔一跺脚：“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他这下意识一跺脚，却忘了两脚一个踩着油门一个踩着刹车，见边上本茨一不留神给甩了出去，赶紧伸手去抓他胳膊，另一只手却下意识一扯操纵杆，蒸汽车轰隆一声提速上前，这一来本茨身子又摔回到座位上，“不……不好意思……”
　　本茨哈哈笑着：“没事没事，不过你这蒸汽车还得改良啊，要是换了姑娘来这么一出，可别想再见人家的面了！”
　　贝尔也哈哈笑着，小心翼翼推着操纵杆。蒸汽车乍看上去比马车快不了多少，不过一旦跑起来却能省不少时间，不多时就到了牛顿学园。整个牛顿学园只有一栋六层小楼，学园入口就开在小楼上，这小楼走廊般曲曲折折延展开来，从上空看去倒像是一座迷宫——其实称为迷宫也不过分，就算是牛顿学园的学生在里面都经常迷路。好在那牛顿实验室就在入口左近，从楼梯上去后右转之后就是。
　　一盏盏壁灯照耀得走廊明如白昼，只不过此时空荡荡的，两人脚步落下都传来回声：“本茨，也许泰勒这次求婚颇为失礼，不过若不是你沾花惹草，几次传出跟黛薇不合的消息，让人误以为有可乘之机，兴许就不会有这档子事了。”
　　本茨低下头去：“你知道吗？泰勒这次求婚，我不是愤怒，不是可耻，而是解脱！”
　　“解脱？”
　　“坦白说，我不是什么有能耐的人！人人都以为黛薇之所以跟我在一起，无非是为了报答上一代的恩情，没有人认为我配得上她。我跟她走在一块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再担心下一刻她就会离我而去。每想一次，这个念头就加深一分，像是要一点点剜透我的心，可是偏生又想不到什么应付的法子。也许潜意识里我沾花惹草，正是恨不得有这样的风波，成全我这份担心，反而从折磨中解脱出来。”
　　说到这里恰恰走到拐角，一转过去陡然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俏生生的人影，黑色紧身衣搭配着黑色紧身牛仔，再搭配上那一头短发，整个人如同一根紧绷着的琴弦，正是实验室里贝尔那个助手博丹。本茨咽了一口苦水，不知道刚才那番情愫是否传到她耳中、是否会被她嘲笑，不过事已至此也无所谓了。
　　实验室铜门缓缓开启，贝尔进去后就走到靠墙那一排柜子上，伸手描着柜子上的字样。原来这些柜子分别刻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旁人看去还以为只是记号，其实也是密码锁，像贝尔那样描写一遍用来开锁。毕竟看上去是同样的字迹，不同人描写的时候力度、速度还有角度都有着细微的差别，这个可不像是指纹抑或眼球那样，能被人砍下来、挖出来蒙混过关。
　　本茨知道贝尔叫他过来自然是给准备了什么礼物，没想到木盒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是一副黑不溜秋的一副手套：“黑手套？”
　　“你可不要小瞧它，这可是能够吸取灵魂的手套！”
　　“吸取灵魂？”本茨吓了一条。
　　“准确地说是生物电。你知道只要是有生之物，细胞活动的时候都会出现些许电流，也就是生物电，很多人一直以为生物电就是古人常说的灵魂。这手套上内侧有纽扣电池，手套里面则是密密麻麻的铜丝，接通电流之后能够同生物电生出感应，将其抽取出来。失去生物电，就跟失去灵魂一样丧命，虽然身子看不出半点伤痕。”贝尔说着戴上手套，走到实验台前。台面上一个玻璃器皿，里面有一只青蛙正一下下往外跳着，怎奈总是离出口差那么几寸。
　　本茨只见贝尔将手套伸进器皿里面，指尖之间隐约有丝一般的黑色电光闪动动，想来是青蛙生出感应，一下下越跳越矮，三五下之后终于趴在那里动也不动；走过去伸手拨弄那青蛙几下，上上下下打量着，哪里有丝毫伤痕，不由得倒抽凉气——世上竟然有这等杀人不留痕的神器。
　　“你不要误会，我可不是鼓动你杀人。这黑手套能调节强度，电流弱些的时候只不过让人昏厥过去。”贝尔一边叹气一边取下手套递给本茨，他也是觉得两家实力相差太大，尤其是美狄奇家豢养着不少高手，生怕本茨会出什么意外，才把这轻易不肯示人的黑手套给取了出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元始家族互不相杀！”
　　“我答应你。”本茨看着贝尔，知道他将这等神器交给自己，担着多大的风险。虽然为了蒸汽机的事，两家走的比较近，不过他跟贝尔却不曾怎么深交，没想到这等要紧的关头，贝尔会出此大力。“我本来就有铁衣，堪称立于不败之地，再加上这无坚不摧的黑手套……”
　　贝尔见本茨得意大笑，摇头道：“那铁衣不能再给你了，要不然你没了顾虑，行事只怕更是鲁莽，给你这件黑衣吧。”
　　“这黑衣有什么妙用？”
　　“隐身，准确地说是光学迷彩，能够迷惑别人。”贝尔介绍起来，原来这兜帽黑袍上遍布摄像机跟投影仪，能够将周围景象一边拍摄一边投射，用那投影来遮住身影，这样一来就能瞒过别人视线。“不过你也不要有恃无恐，这玄纁衣也不是万能的，脚步声、呼吸声乃至心跳声都掩饰不去，更不可能瞒过红外感应，据说美狄奇家就装着。”
　　“斯图亚特家却没有。”本茨两手抓着玄纁衣，一脸愤然。
　　“你要去把红玫瑰抢过来吗？”当当声中一人低头走了进来。
　　“黎曼？”
　　来人上半身瘦竹竿似的，还不到双腿一半长，只不过那双“长腿”下面大半截都是铁制。原来黎曼跟本茨乃是出了名的“狐朋狗友”，后来跟着本茨去御廷番，结果由此追捕江洋大盗时本茨贪功冒进中了暗算，自己仗着铁衣护体不曾有恙，同行的黎曼却被斩断双腿。为此本茨托贝尔制造一双铁腿，由着黎曼的心意，将那铁腿中间攒上弹簧，上面则有一个蒸汽压缩机，可以抽取空气制造压力挤压弹簧，借助弹簧反弹力道出腿，无论是奔跑纵跃还是攻敌都异常好用，也给黎曼赢得弹簧腿的名号。黎曼边上那人身着校服，想来也是牛顿学园出身，不知道为着什么缘由也要搀和进来。
　　“这事你就不要搀和了。”本茨往外挥着手，上次因为他害得黎曼这个样子已然愧疚不已，这次跟美狄奇做对，要是再出什么意外，他怎么向阿尔伯特家的人交待。
　　“笑话！我做什么还要你批准不成？”黎曼本来五短身材，为此特意加长铁腿，这一来身长几乎一丈，在实验室里小心翼翼缩着肩膀，生怕脑袋撞到屋顶。
　　本茨只觉得眼圈一热，扭过头去：“这位小兄弟是什么人？”
　　“你走了之后，他就是我在御廷番的搭档，我是铁腿，他是铁拳。”
　　本茨也听过铁拳名头，知道是御廷番新近崛起的一个人物，此时细细打量着，见那人虎背熊腰，上臂上绕着一圈铁器，心想叫铁臂也就罢了，怎么唤作铁拳？
　　“你别多心，可不是我鼓动他来的，他自己非来不可，拦都拦不住。霍布斯，你们多亲近亲近。”
　　“美狄奇家真是飞扬跋扈！元始家族的人都这样欺负，庶民岂不更是随意鱼肉！”霍布斯说着上前跟本茨握了握手，发觉本茨手上力道越来越强，淡淡一笑恍若未知。
　　本茨一连提了三次力气，丝毫没发觉霍布斯催动力气相抗，只觉得像是攥住一只铁手，他力气越强反而愈发觉得格手，这才多少有些相信“铁拳”之名：“壮士！传言美狄奇家高手如云，我们就会会那些高手！”
　　“算我一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或者说一样东西——”博丹挺胸上前，“铁衣！”
　　本茨一愕，看看博丹又看看贝尔，见贝尔笑着说“你家出钱做的东西，自己拿主意”，也不多想就点点头：“不过你可要签下生死状，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不要怪我！”
　　“走路上还可能被马车撞死，坐家里还可能吃饭噎死，意外哪里没有！”博丹淡然说着，从紧身衣里面取出一个挂坠，啪得一下弹开，将那纳米铁衣倒了进去。原来马蒂斯异想天开用纳米虫强化肌肉，后来缺发觉对身子副作用太大，年纪轻轻就一命呜呼；这下子打了塞尚·梭伦一个措手不及，僭主桂冠差点旁落，好不容易将其保住，嗾使元老院出了个法案，禁止使用纳米虫强化肌肉。其实这也是多此一举，元始家族的人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不是元始家族的人也接触不到这等高深的技术。之前本茨执意加入御廷番，戴姆勒生怕他莽里莽撞的出什么岔子，重启纳米虫技术，不过不是用来强化肌肉，而是用来作为“包衣”，临阵对敌时覆盖在本茨身上，硬度堪比精铁。平时纳米虫就蜷缩成一团，看去不过是黑乎乎的黏液。
　　“这脾气，我喜欢！”本茨笑着拍拍博丹，“放心，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你家里人我来照顾！”
　　“要是没出意外呢？”
　　“那也一样。”本茨心想就算你不是四荒庶民出身，生长在君士坦丁堡中城那样的人家，一辈子开支能有多少，我们兰开斯特家还在乎这点钱不成？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谢谢你，贝尔！直娘贼，我跟你们拼了！光你有帮手吗？我也有三铁男……不对，你是女的……”
　　“本茨少爷不必把我当女人看！”
　　“那好，弟兄们，挺起胸痛往前冲吧！”本茨说罢昂首挺胸走了出去，跟着再度响起博丹话声：“本茨少爷，你走错方向了，往左转！”
　　“啊，好吧……”

　　贝尔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是不是盼着要是换成他未婚妻被抢，也会有人愿意这样相助？正在那里胡思乱想，一个侧影不知不觉到了门口。“你竟然把黑手套给他，干嘛不给他那绯色手套！”那人影语气颇为不悦。
　　“绯色手套威力太过狂暴，可发不可收……”贝尔苦笑着，自然知道那人不是盼着这种答复。
　　“美狄奇家是牛顿学园最大的金主，你可千万祈祷这事不会闹到学园，要不然我也不会替你说话！就算你是我的儿子！”走廊里哒哒脚步声越来越小。
　　贝尔看着那青蛙，喃喃道：“你只考虑钱，难道忘了你跟戴姆勒也曾有一段过命交情了吗？”说罢抬头天地玄黄那四个盒子，此时此刻的贝尔，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七年之后终究免不了动用那绯色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