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班》两季

59、第 59 章

　　春暖花开，已经五月份了。
　　近来，班里女生一到下课就兴高采烈的围在一起讨论个不停，不止女生，很多男生也热情参与其中。这主要归功于湖南卫视的《快乐男声》开播，大家追星热潮空前。

　　“哎，你昨天晚上看比赛没？”一下课，老师后脚还没出教室门。沈梦柯就迫不及待转过来问。
　　“当然看了，我妈特许我跟她一起看！我俩都喜欢陈楚生，她还特地打电话给我爸让他投票。”樱子合上书本兴冲冲的说。
　　“我喜欢魏晨，他真的是太太太帅了，他肯定能得第一！”旁边有人插话道。
　　“那可未必，陈楚生也超有实力好吧！”这边自有人来辩驳。
　　“我觉得张杰唱的也很不错啊！”闫晓静也过来参与。
　　“你们不觉得苏醒看起来就是冠军的苗子吗？”袁媛插话。
　　“不觉得！”几个人齐齐的瞪着她回说。

　　江凡是不关注这些电视节目的，所以也不知道樱子又中的什么毒。
　　“投票了投票了，给你一块钱，手机给我投个票！”樱子看着电视突然从沙发上冲过来。
　　“投什么票？”江凡不解。
　　“陈楚生，投票让他拿冠军！”樱子把一块钱的钢镚塞到江凡兜里，拿过他的手机，熟练的发短信。
　　“樱子这次下血本了，零花钱都投票了。”恬恬说。
　　“他得冠军跟你有什么关系？”江凡还是不解。
　　“我们高兴！怎样？我们所有的花生都是他坚强的后盾！”
　　“花生？什么花生？”江凡一脸问号。
　　“花生是她们粉丝的名称。”恬恬给他答疑解惑。
　　江凡还是没弄太明白，但他知道樱子疯起来，是要几天才消停的。

　　天暖和了，人就容易犯困。课间的时候，樱子正打着哈欠伸懒腰，一转头看到李沐在门口冲自己招手，刚快合上嘴，屁颠屁颠的跑出去了。
　　“最近数学补的怎么样？”李沐笑着问。
　　“挺好的，进步很多，呵呵。”樱子开心的说，又问他“你呢，最近很忙吧？”
　　“我还行，就是学校画室两头跑。”李沐说完把手里卷起来的画递给樱子。
　　樱子好奇的打开，我的天！是自己和陈楚生头挨着头的素描画！
　　“啊！啊！啊！”樱子兴奋发出鸡叫，激动的又跺脚又挥手，拿着画高兴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知道你喜欢他，专门画了给你的。”李沐看着她激动万分的样子，好笑的揉揉她的头。

　　“哎，看门口。”聂海拍拍埋头写题的江凡。
　　“咋了？”江凡抬头看了一眼，冷淡的翻了个白眼，“跟我有什么关系。”
　　“呦呦，我跟你说，你要再这么装下去，樱子真被拐走了，有你难过的时候。”聂海一副贱兮兮的表情。

　　“胡说八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天天那么八卦。”江凡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
　　“我八卦？我怎么不去八卦别人，我这是好兄弟作为！天天装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喜欢樱子。”说到后面几句，聂海特意压低了声量。
　　“幼稚……”江凡不想搭理他。
　　“你别岔开话题啊，你要是今天跟我说，我江凡不喜欢赵樱子，我以后保准就不烦你了。”聂海拉着江凡的手，让他发誓。
　　“你是不是有病啊，我没有不喜欢她，也没有别的非分之想好吧！”聂海拽过胳膊瞪着他说。
　　“非分之想？你管正常的喜欢叫非分之想！江凡，你是穿越过来的吧，大清朝已经亡了好吧！”聂海一副看神经病的眼神。
　　“懒得搭理你……”斗嘴永远不是江凡强项。
　　樱子正在跟周边炫耀自己的画，江凡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嘴角咧出一丝微笑。他没有刻意去想过这些问题，大家都过的很开心就好。

　　很快，恬恬芭蕾舞初试的时间到了。赛点在省会城市，火车也就约两个小时的路程。刚巧时间在周六，樱子妈妈特意帮她请了补习班的假，让她陪恬恬一起。江凡妈妈也不放心两个女孩子出去，让江凡也跟着。聂海自然是有自己的一万个理由，所以还是他们四个人，一大早就出发了。

　　“这是我第二次坐火车。”樱子爬在窗户上往外看。“开了开了，火车开了。”
　　“是对面的开了，傻不傻，物理白学了。”江凡拍拍她的脑袋。
　　都是坐着的，身高差距不大，樱子站起来不客气的一巴掌回拍了过去“就你聪明，就你聪明！”

　　直到火车开了，两个人还你来我往的打的不亦乐乎。坐在对面的聂海和恬恬乐的看热闹。

　　“困吗，要不要睡会儿？”车开了一会儿，聂海问恬恬。
　　“没事，我不困。”恬恬总是越累的时候，反而越清醒。
　　“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樱子拿出个大袋子，里面满满的都是吃的，这都是昨天晚上她特意去采购的。
　　“你当去郊游呢，买这么多！我说怎么那么重！”包是江凡背的。
　　“哪有很多，都是些小零食，又不是饭。喏，恬恬的酸奶、水果。这个，你爱吃的黄油面包，没有聂海的，丫嘴太挑，超市没他能吃的。剩下的都是我的……”樱子也就分出去了两小个，然后开始抱着剩下的一堆，像个小仓鼠一样吧唧吧唧吃个不停。
　　“我最喜欢坐车了，边欣赏窗外美景，边吃零食。吃饱了脑袋往后一扬就睡觉，真是惬意！”樱子边吃边分享自己的“乘车心得。”
　　“除了窗外的美景不会动，这跟你家床没什么区别。”江凡精准打击。
　　“哈哈哈哈……”恬恬和聂海快笑死了，虽然但是，他说的真的好有道理，江凡吵架的本领只有在樱子这才能发挥超常。
　　“滚滚滚!”樱子气的小嘴突突的，连带着嘴里的薯片也突突到了聂海身上。
　　“啊，脏死了，你快闭嘴……”江凡嫌弃的直接拿纸巾捂住樱子的嘴。
　　“啊，张嘴，疼！”下一秒江凡就又大叫起来。
　　樱子得意的看着他手上的牙印儿做鬼脸“略略略~活该！”

　　闹购了也吃饱了，樱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她是个脑袋有个支点就能睡着的人。
　　“真是猪，吃了就睡。”江凡边吐槽边把小桌子上的一堆东西收拾好。看见她嘴巴边上还有个面包屑，也顺带拿纸擦了，忙活完一抬头看见对面两个人齐刷刷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盯着他。
　　“你俩盯着我干吗？”江凡边说边把肩膀上樱子的头扶正。
　　“有的人，真是把口是心非几个字做到了极点啊，啧啧啧。”聂海撇着嘴说，恬恬点点头表示赞同。
　　“神经病！”江凡说着一把把正靠在自己肩上睡的正香的樱子推到了另一边，自己往外坐了坐，一副“清高”的模样。
　　樱子只哼哼了两声，头顺势抵在玻璃上，又继续睡了。
　　但火车行驶的并不那么稳，她的头不时的弹开，又撞到玻璃上，发出况况的声音。

　　“你猜他能坚持多久？”聂海小声的对着恬恬的耳朵说。
　　“不超过5秒。”恬恬胜券在握的说。
　　“1.2.3.4.5.……”
　　刚数到5，只见江凡面无表情的又挪了回去，把樱子的头又揽回自己肩上。

　　“耶！猜对了！”两个人击掌庆祝。
　　“你俩好好的谈你们的恋爱，你们老盯着我干吗？”江凡发现，恬恬也学坏了。
　　“好玩！”两个人异口同声。
　　“神经病！”江凡咬牙切齿。

　　考试地址是在一个学校里，很好找。几个人赶到的时候，看到门口已经围了一群人。很多女生都是外面穿了大衣，里面穿的舞蹈服，一个个都漂亮，高挑，有气质。
　　还未到时间，樱子先陪恬恬去换衣服。试衣间也是个大教室，里面用帘布分隔开。排到她们的时候，樱子在旁边帮忙拿着衣服。
　　恬恬非常麻利的换衣服，绑头发，化妆，这些每天都重复的动作她已经熟练于心。

　　“恬恬你真漂亮！”樱子看着换好舞蹈服的恬恬赞叹道。
　　其实很多舞蹈老师也夸奖过，在专业人士看来，恬恬的身材比例很优越，加上多年的辛苦练习和刻意保持，她确实是跳舞的好苗子。

　　比赛的时候，陪考的人是不能进去的，樱子就出来跟江凡和聂海一起在外面等。

　　“有个事情，我一直想问……”聂海有些犹疑的说。
　　“你是想问恬恬妈妈的事吧。”樱子猜到了。
　　聂海点点头，“恬恬从没跟我说起过，也没听你们说过。”
　　“其实具体的，大人也不告诉我们。恬恬7岁的时候，阿姨医院有次出国学习的机会，她去了三个月，回来后就跟恬恬爸爸离婚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出国？哪里？”这个答案让聂海有些意外。以现在的通讯技术，就算不能经常见面也不至于完全断绝联系吧。
　　“恩，去了美国。恬恬有个小姨留学后留在了美国，不过因为她嫁了外国人，家里人不同意，所以早些年家里也跟她很少联系，阿姨去了以后也没在联系过家里。”这些大人的说法，其实樱子也不大相信。阿姨那么爱恬恬，怎么舍得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可是事实确实如此，她走后就像消失了一般。
　　“后来就再没回来过吗？也没有打过电话吗？”聂海依然很惊讶。
　　“没有，也没有打过电话。不过每年都有寄东西回来，刚开始恬恬也闹过，绝食过，但不论怎样，王叔叔都没有办法联系到阿姨。后来恬恬就放弃了，再也没提过她。”樱子回忆起来，还是鼻子酸酸的。那段时光，她知道恬恬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恬恬准备怎么去找她？”聂海知道恬恬想在暑假过去的计划。
　　“恬恬说她能想办法要到小姨在美国的地址，这样就能找到她。”这个问题，樱子也问过恬恬。
　　“嗯……”聂海还是感觉哪里有些奇怪，他确实无法相信这样的说辞，他感觉以恬恬的性格应该也不会这么接受的。
　　聂海看向江凡，他一直盯着别的地方，始终没有说话。

　　恬恬的考号比较靠前，所以上午就考完了。出来的时候，三个人都围过去问“怎么样？”
　　“没问题。”恬恬一贯的淡定表情。
　　“那就是非常OK，太好了太好了。”她的正常，就是非常好，樱子懂。

　　回去的车是晚上七点的，还有整个下午的空闲，吃过午饭，几个人决定到游乐园玩，听说是新建成不久的，里面设施很全。
　　赶上周六，人很多，每个项目都要排队，但因为这热闹的气氛，也不觉得烦。

　　樱子是个看起来虎其实胆小的人，而恬恬则恰恰相反，喜欢玩的都是些吓人的项目。
　　“樱子，玩过山车啊！”
　　“樱子，玩大摆锤啊！”
　　“樱子，玩云霄飞车啊！”
　　“……”
　　几场下来，樱子腿都软了。“我要坐摩天轮，我要坐旋转木马……”

　　聂海特意带了相机，拍了很多照片，镜头里面恬恬也有这样爱玩和调皮的一面。
　　最后临走前几个人又被恬恬拉着去坐了冲浪飞车，虽然带的有雨衣，出来的时候还是淋的像鬼一样。
　　“我们还没合影呢，都忘了，我找人给我们拍个照吧！”聂海突然想起来了说。
　　“你确定要现在拍？”这会儿几个人就像落汤鸡一样。
　　“拍吧，拍吧，我们这也算风雨同舟过了。”
　　最后几个人就湿淋淋的站在大门口，留下了狼狈又笑容灿烂的合影。

　　回来后聂海一直对恬恬妈妈的事存在疑问，他直接间接的都问过江凡，但每次得到的都是跟樱子一样的说法。虽然聂海觉得自己私下调查恬恬家里的事不太好，但他真的太想知道原因了，他想帮她排除最坏的结果，不想她所以的期待都落空。

　　知道了恬恬妈妈当年工作的医院，查起来并不难，因为妈妈正好有医院的朋友，他便拜托妈妈去帮他查一下。
　　“是因为那个女孩子吗？”妈妈问他。
　　“嗯，你见过的，她叫恬恬。”他谈恋爱的事，妈妈其实都知道。
　　“很漂亮的女生。”妈妈笑了下又说，“不过你这样做，我不觉得她会高兴。”
　　“妈我知道，但我用总觉得事情并不是大人跟她说的那样，我很怕她会失望。”
　　“如果结果就是很失望呢？那时候你怎么办，是告诉她还是瞒着她？”
　　“我没想好……”聂海喃喃的说。
　　“我可以帮你查，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也许所有人瞒着她的是最好的结果。”
　　“嗯……”
　　聂海心里也不知是对是错，但他希望自己能先一步知道结果，这样，他可以提前想很多种办法以降低这件事对她的伤害。如果可以，他愿意帮她挡掉所有不好的事情。

　　几天后，他放学回家，妈妈坐在客厅里等他，聂海感觉，应该是那件事有结果了。
　　“妈……”聂海忽然有些紧张。
　　“我有个老同学也是那个医院的，恰巧当年跟她妈妈也认识。我问了，当年医院里是有个出国学习的机会，但是医生级的，并不是护士。”
　　“然后呢？”聂海心里一凉。
　　“当年出国的医生我也问到了，是个男医生。所以可以肯定，她的妈妈并没有出国。”
　　聂海没说话，喝了口水。
　　“我同学说，她妈妈当年匆匆办了离职，后面好像是刻意的跟她们都断了联系。后来只听说离婚了，离开这个地方了，后面的她就也不知道了。”
　　所有的消息里，只有离婚是对的上的。所以大人们也不会再她面前过多提起，她也就无从知道答案。

　　聂海又想到了江凡，他决定再找江凡一次。

　　“这就是我调查的结果，恬恬的妈妈并没有出国，但是她为什么一直不来看她，我想不明白。”聂海把事情都跟江凡说了。
　　“……可能，她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吧……”江凡别过脸说。
　　“我不信，这又不是演电视，哪有那么多戏剧的故事。”
　　“总之，你不要再多问了，我也不知道！既然大人们都是这样说的，恬恬也信了，你就不要再额外生事了！”江凡语气有些生硬，他并不太满聂海的做法。
　　“我知道你是在保护她，是有多坏的结果，能这么瞒着她快十年！”聂海大声问他。
　　“你知道我们都是在保护她，你就不要做些让她难过的事！”江凡正视他，重重的说。
　　“我就不想保护她吗？你难道不知道谎言有会被拆穿的一天吗？如果到时候她知道你们所有人都在骗她，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你不要再说了！”江凡转过身准备走。
　　“最坏的结果，就是她妈妈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对吗？”
　　“你闭嘴！”江凡猛的抓住他的衣领，眼里都是怒火。

　　“你俩在干嘛呢？”楼梯口突然传来樱子的声音，她刚去楼上美术教室找李沐回来。
　　“没事。”江凡马上松开手，跑了下去。
　　“聂海你俩吵架了？”樱子感觉气氛不对。
　　“没有。”聂海强笑了一下，心事重重的样子。
　　樱子虽然大条，也能想到能让聂海生气的只有是恬恬的事，但无论她怎么问，两个人都缄口不谈。

　　舞蹈比赛的结果出来了，初赛毫无悬念通过了。几个人在江凡家的电脑上查出结果，恬恬以很高的分数进入小决赛了。

　　“第一名，第一名！恬恬你肯定能得第一名！”樱子是她忠实的粉丝。
　　“小决赛后面还有总决赛呢，越到后面越难的。”恬恬一向很冷静，她不怀疑自己的实力，但也从不低估别人的实力。
　　“你准备什么时候跟叔叔说？”樱子问。
　　“爸爸下个月回回来，我到时候当面跟他讲。”
　　江凡没说话出去了，他最近比以前更沉默了，聂海也不想再逼问他了。

　　“出去坐坐吧。”放学后，江凡拍拍聂海说。
　　“好。”
　　两个人到了一个小饭馆，点了两个菜，几瓶啤酒。江凡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的吃饭，喝酒。
　　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看着聂海缓缓的说“我也是偶然知道的，初三的时候，我有天中午临时回家取东西，在书房外听到大人们在讨论，我才知道。”
　　聂海知道江凡说的“知道”是什么意思，当下只觉得心里像坠了一块石头，胸口闷闷的难受。
　　江凡喝了口啤酒继续说，“你不知道，当年恬恬知道她妈妈走了以后，她有多难过，她以前是一个很娇气，很粘人的小姑娘。但你看她现在，你能想到吗？”
　　聂海没有说话，他不想去想。
　　“当年所有的大人都骗她说，等你长大了，就可以找妈妈。因为阿姨一直希望她跳舞，所以这么多年，不管多苦，恬恬都坚持过来了。”
　　“我也知道，事情终有瞒不住的那一天，但……”江凡有点说不下去了，恬恬也是他的家人，
　　他特别不想让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他多希望那个阿姨真的在那个国家好好的生活着，等着恬恬去找她。

　　聂海失眠了好几个晚上，白天看到她的时候，自己还可以装的像以前一样，只剩自己的时候，闭上眼，睁开眼，都是恬恬倔强的眼神，单薄的背影，心里满是难过和无力感。是啊，知道了结果他却依然什么都做不了。她期待的眼神就像一把尖刀扎在自己心里，他更害怕有一天这些尖刀会刺向恬恬。真无用，我什么都做不了。

　　可喜的是，恬恬后面的小决赛也顺利的晋级，现在只等决赛了。
　　决赛是在北京，时间在暑假前一周。

　　六月底，几个爸爸陆陆续续回家了。每年临夏的时候，他们都会回来休假一周左右。

　　还是如往常一样，大家都聚在江凡家吃饭。一大家人热热闹闹的，像过年一样。
　　“当当当，大家先停一下，我们有事要宣布。”吃饭的中间，樱子站起来说。
　　“什么事？”几个大人都笑着问。
　　“恬恬，你来说。”樱子拉拉恬恬。
　　“我芭蕾舞比赛进决赛了。”恬恬站起来刚说完，大家都纷纷鼓掌“我们恬恬真优秀啊！”“老王，你闺女争气啊！”
　　“下个月总决赛，如果进前三名了，可以免费参加集训。而且还有奖金，我准备暑假买机票去美国。”
　　霎时间，大家都安静了，大人脸上的笑脸都瞬间凝固了，转换成了好像惊讶夹杂着担忧的表情。樱子妈妈看了看江凡妈妈，她们都眉头紧皱。几个爸爸也默不作声。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反正我支持恬恬。”樱子感觉有些奇怪，站起来拉着恬恬的手说。
　　“支持支持，只是恬恬自己去我们不放心，要不等高考完再去？”樱子妈妈赶快笑着说。
　　“就是恬恬，不差这一年。”江凡妈妈也搭话。
　　“就是，老王，你劝劝，你说话……”
　　大家都看向恬恬爸爸，他却一直沉默没有说话。
　　“恬恬，等你高考完，爸陪你去，成吗？”王易学开口了。
　　“再说吧，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进前三。”感觉气氛特别不好，恬恬笑着岔开话题。今天这样的日子，不能因为自己不开心。

　　爸爸在家的这几天，恬恬也没再提过这个事情。难得爸爸能回来休息几天，不想给他添堵。

　　趁着周末休息，恬恬特意跟舞蹈室请了假，把爸爸这次走要带的衣服，鞋子什么的，都洗了晾干收拾好。
　　刚整理好，王易学也把饭做好了，清蒸鱼，炒香干，都是恬恬爱吃的菜。她口味随妈妈，偏清淡。
　　“最近身体都好吧，看你又瘦了。”爸爸给她夹了一大块鱼。
　　“身体挺好的，干妈和阿姨常常炖汤给我喝，吃的挺好的。”
　　“钱够用吗？我往卡里又打了些钱，不够就去取，要吃好些。”爸爸每次回来，都会给自己钱，其实足够用了。
　　“嗯。不够了会给您说。”
　　常常就是这些对话，然后就各自安静的吃饭。心里有太多的关心和牵挂，但总是无从表达。

　　吃过饭，爸爸准备去房间里睡会儿，恬恬打过招呼就准备去樱子家，都快到了，才发现手机没带。跑回去拿的时候，看到爸爸的房间门开着，人却没在，刚准备喊，看到他在阳台背着身子打电话。
　　阳台的门是关着的，王易学背对着门，恬恬靠近，他也没有察觉。
　　恬恬并没有要特意偷听，但屋里很安静，他打电话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
　　恬恬好像听到他有喊小姨的名字，有些好奇的站在一旁听。
　　“恬恬最近有给你打电话吗？她说暑假想去美国。”
　　“我有劝她，我说让她等高考完。”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我答应小梅，最起码要等恬恬18岁，成年以后再告诉她。”
　　“嗯……我就是提前跟你说一下，如果她给你打电话要你的地址，你想好怎么说……”
　　“嗯……这些事以后再说吧，我走之前会去看看小梅……嗯……”
　　感觉爸爸要挂断电话了，恬恬赶快跑了出去了。站在楼道里，她心跳很快。爸爸要去看妈妈，难道妈妈一直在这里吗？她心里充满了疑惑。

　　果然下午四点的时候，爸爸说要去找个朋友，就出去了。恬恬在他出门没多久，也跑了出去，远远的跟着他。
　　他先是去了花店，买了一大束百合，恬恬记得，那是妈妈最爱的花。又到街口买了糕点和水果，就拦了出租车走了。
　　恬恬也叫了出租车，跟师傅说，远远的跟上前面那辆。
　　“跟踪人啊，小姑娘。”出租车师傅笑着问。
　　“拜托别被发现师傅。”恬恬说。
　　“放心，绝对神不知鬼不觉的！”师傅扶了下墨镜，夸张的说。
　　恬恬只敷衍的笑了下，她现在心里很乱，什么心情也没有，只想赶快知道事情的真相。
　　车越来地方越偏，这会儿已经出市区了。
　　“小姑娘，再往前，可就快到郊区了，你一个女孩家的，不太安全啊！”师傅善意的说。
　　“没事儿师傅，我跟的不是坏人。”恬恬无法解释。看了看窗外，问“师傅，前面到哪儿了？”
　　“前面没什么好地方啊，再往前有个墓园，一般也很少人去的……”师傅说着看见前面车停了，指着说“喏，你看，他车也停了，就在墓园门口。”

　　樱子赶快伸出头去看，果然看见爸爸捧着花，拎着东西进去了。她呆呆的怔了好大一会儿，心里一团混乱，爸爸来墓园干什么？忽然又感觉浑身发冷，竟忍不住的抖了起来。
　　“小姑娘你怎么了？？”师傅看着她突然面色发白，有些担心的问。
　　“师傅，回去！”恬恬神游似的说。
　　“回哪儿？回市里吗？”
　　“回去师傅，我要回去！”恬恬喊道，没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还回你上车的地方吧？”看她突然又喊又哭，师傅也不敢多问了，摇摇头就掉头回去了。

　　恬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她只觉得脑袋空荡荡的，又嗡嗡作响。
　　黄昏时分，屋里已经有些暗了，她也没有开灯，呆呆的坐在餐桌边，就这么一直坐着。

　　王易学回来的时候，专门去菜市场买了牡蛎和螃蟹，准备回来熬海鲜粥，恬恬喜欢喝咸粥。
　　进了屋，打开灯，只见恬恬坐在餐桌边。他过去放下东西问“怎么不开灯？”
　　“爸，你去哪儿了？”恬恬抬头看着他问，声音哑哑的。
　　“我……我去找个朋友。”他说着避开她的目光，拿起螃蟹进了厨房。
　　“爸，我想妈妈。”恬恬站起来，慢慢走到他身后说。
　　王易学猛的一下停住了，螃蟹掉在地上。他转过身来，看着恬恬的眼睛，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表情难看。
　　“爸，我要去找妈妈，我要给二舅打电话，他知道小姨的地址，我现在就打！”
　　恬恬说着拿出电话，发狠的按着健。
　　王易学抢过手机，语带哀求的说，“恬恬，等你毕业了……等你毕业了爸爸就带你去……”
　　恬恬死死的咬着嘴唇，眼睛和嘴巴都发红。这一刻，好像事情已经有了答案。
　　“带我去墓园找她吗？”恬恬愤怒的喊。
　　“你……”王易学愣住了，他知道早晚要告诉她，只是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为什么！”恬恬满脸泪水的喊，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
　　“恬恬，你先冷静一下……”王易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着痛苦的恬恬，心里的煎熬一点不比她少。
　　“爸爸，求求你，让妈妈回来好不好？”恬恬拉着他的衣袖，像个孩子一样哀求。
　　“恬恬……对不起”王易学抱住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讨厌你，我恨你”好像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恬恬恨恨的推开爸爸，冲进了卧室，锁上门。任由他在外面怎么喊，都没有任何回音。

　　樱子她们匆匆赶来的时候，王易学完全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恬恬，你开开门，我是樱子，你让我进去好不好……”樱子趴在门上喊。
　　但里面悄无声息。
　　“老王，你先别急，你找找有钥匙没有。”王凤花安慰道。
　　“打不开，她从里面反锁的。”王易学摇摇头。
　　正说着，江凡一家也推门进来了。
　　“江凡，你们先想办法把门弄开，恬恬现在情绪不稳定，不能让她一个人呆着啊。”江凡妈妈着急的说。
　　“我这儿有银行卡，我们开开试试。”樱子爸爸拿出卡，几个人到门前试着划开锁。
　　“妈，撞开吧，快点撞开吧！她都半天没说话了！”樱子急的眼泪止不住的。
　　“爸你们让开，我来撞。”江凡让他们让开，准备撞门。
　　这时，门忽然开了，恬恬看着门外的一群人，面无表情的说“我想静一静，你们都走吧。我不会死。”说完就又关上了门。
　　恬恬看起来很平静，但眼里全无神采。就像一个枯萎的娃娃。

　　他们都知道恬恬的脾气，也不敢再茫然行动了。只是过段时间，就要翻过阳台去看看才放心。
　　“两个孩子先回去吧，我们在这儿守着。”樱子爸爸拍拍他们两个人说。
　　江凡和樱子都摇摇头，他们怎么可能能放心回去睡觉呢。
　　“我去熬点粥，老王你等会儿好坏吃点，我在锅里保温着，一会儿孩子要是出来了，能吃口热乎的。”王凤花说。恬恬就像她自己的孩子，她知道现在恬恬爸爸也很不好受。
　　“我不饿，你们要不都回去吧……”王易学机械的说。
　　“那是叫我干妈的闺女，你说我现在能回去吗？”王凤花说着也红了眼睛。

　　天黑了又亮，樱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抱到了床上，睁开眼睛就赶快冲了出去，“恬恬呢，恬恬怎么样了？”
　　“还没出来……”江凡眼睛也熬的通红。

　　知道他们两个是不会去学校了，樱子妈妈就打电话给老师请了假，几个人就这么轮番守在外面。

　　上午到学校，聂海发现三个人都没来，心里感觉有些不对，溜出教室给江凡打电话，知道了发生的事，也顾不上请假了，急冲冲的往学校门口跑。
　　没有假条出不去，他直接跑到学校后墙边，准备翻墙出去。
　　“聂海，你准备去哪儿？”许言之突然出现在后面。
　　“我……”聂海一时语塞。
　　“是去找王恬恬吗？”许言之问。
　　“是。”
　　“走大门吧，我带你出去。”
　　许言之说完就转身走了。
　　在聂海眼里，此刻的许言之的背影超过两米。

　　聂海到楼下的时候，江凡在等他。
　　“恬恬怎么样？”聂海试过打电话，但她的手机关机。
　　“还是没有出来。”江凡声音沙哑的说。
　　“想办法把门打开啊，她这样不吃不喝的，人怎么能受的了”
　　“恬恬昨天晚上说了，她想静一静。突然知道这样的事，她是需要时间来消化。不过要是今天晚上她还不开门，我就把门卸了。”
　　聂海抬头看着她房间的窗户，心里像火烤般的煎熬。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他好想见她。但他现在没办法上去，已经够乱了。

　　一天一夜，谁也没有吃饭。锅里的粥热了冷，冷了热。房间里还是悄无声息。
　　“把门卸了吧！”王凤花说。已经一天一夜了，孩子不吃不喝的，再这么下去，肯定是要出事的。
　　樱子爸爸去找了工具，江凡跟爸爸在旁边帮忙。门是老式门，只几个荷叶固定着，几个人很快就卸掉了。
　　屋里没开灯，窗帘也拉着。恬恬在床上躺着，他们进来了她也毫无反应。
　　“恬恬？”樱子很小声的喊。
　　床上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他们都慌了。
　　王凤花赶快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和鼻子，都正常，这才稍放下心来。
　　“睡着了。”
　　樱子还是不放心，自己过去探探她的鼻息，微热的气息打在手上，这才安心。恬恬是真的累了吧，她从没睡的这样熟过。

　　“都来吃点饭吧，老王，你来吃点。”
　　江凡妈妈把粥热过盛好，每个人分了一碗。
　　王易学喝了两口，就放下了碗，“我昨天买了螃蟹，恬恬爱喝海鲜粥，我去熬上，孩子醒了该饿了。”
　　螃蟹被放到了桶里，还是鲜活的。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做的海鲜粥，又腥又难喝，恬恬吃饭又很挑嘴，王易学以为她不会喝，谁知道她喝了两碗，不过晚上就拉肚子进了医院。后来，他又苦练了多次，终于能做出合格的海鲜粥。他本不喜欢咸粥的，后面喝多了自己也爱了，恬恬更是觉得他炖的粥特别好喝。每次回来，他都要给她做一次，无一例外，只是这次，还没让她喝上。

　　材料都要仔细的处理干净了粥才没有腥气，炖的时候要砂锅慢慢煮才会出香味。他做的很仔细，像赎罪。

　　晚上九点多了，粥快炖好了，满屋子鲜香味。
　　大家都围坐在一起，看着房间门。樱子干脆就坐在恬恬的床边，只有看着她，自己才放心。

　　恬恬只感觉自己特别累，躺下就睡着了，像是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做了很多梦。
　　她梦到妈妈带她去跳舞，第一次踮脚成功，她笑着给自己鼓掌。她梦到自己生病，妈妈抱着她，哄着她，给她喂药。
　　她梦到干妈给她买衣服，每次预算不够，干妈总是给她买好的羽绒服，给樱子买棉衣。她梦到樱子笑着说，我胖，我不冷。她梦到每次下雨，小区门口总会积水，她怕脏，樱子总会背她过去。她梦到有人说她没有妈妈，江凡过去一拳把他打倒在地。她梦到江凡妈妈给她做的米糕……她也梦到爸爸笨拙做饭的身影……
　　她梦到妈妈在喊她，让她快起来，爸爸做好饭了。
　　“妈，你回来吃饭吗？”她问。
　　“恬恬要好好吃饭，大家都在等你。妈妈好像离的很远。
　　“妈，我好想你！”她哭出声。
　　“恬恬，妈妈一直都爱你，永远不会变，不管我在哪里。”妈妈越来越模糊，终于消失不见。
　　睁开眼睛的时候，眼角湿湿的，泪是真的。
　　“恬恬，你醒了！”樱子激动的喊。
　　樱子的眼睛肿肿的，布满红血丝，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哭什么？”恬恬坐起来用手去抹她的泪。
　　“你吓死我了……”樱子一把抱住她，嚎啕大哭。
　　听到动静，外面的人也赶快进来了。
　　大家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也都红了眼睛。

　　“爸，是不是煮粥了，我饿了。”恬恬强挤出一丝微笑。
　　“有……有！爸给你盛！”王易学慌忙的跑去厨房，踉跄间踢倒了门口的椅子也来不及扶。

　　粥熬了很久，香的直入心底。从前做饭那么笨的爸爸，如今也能熬出这样好喝的粥。
　　恬恬依然是难过的，但这不是怪罪那些爱她的人的理由。
　　大人们笨拙而又努力的编制谎言，毫无保留的爱她。就像这小火熬的粥，平淡又真挚。
　　悲伤需要时间去消化，妈妈说，要好好吃饭，我会听话。

　　恬恬打开手机，里面有很多的未接。她站到窗户边，果然聂海在，不知站了多久了。
　　“我没事，明天见。你回去吧，我在窗户边看着你走。”
　　聂海收到短信，慌忙抬头，隐约好像能看到她的影子。纵然有很多话想说，也很想见到她，但此刻，也许无言的陪伴才是最好的慰藉。
　　恬恬的手机响了，是聂海的短信，“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

　　等大家都缓和了一些，恬恬很平静的听完了所有的事情。
　　妈妈是癌症，检查出来已经是晚期了。化疗是一点点微小的希望，也把她折磨的没了人形。妈妈很勇敢，很想活着，所以去治疗的时候，告诉恬恬只是出差学习了。但三个月后，她知道没有希望了。像是回光返照，最后的时间，她积蓄了所有的精力回来演完了最后一场戏。死亡，对7岁的孩子太残忍。所以她跟爸爸约定了，要等恬恬长大再告诉她这一切。
　　悲伤被大人拦截了，晚了10年，现在的我，要有面对的勇气了。

　　恬恬学着印象中妈妈的样子，去温了一壶酒。拿了三个杯子，各倒了一杯。
　　被爸爸收起来的妈妈的照片终于摆出来了，是彩色的，妈妈很漂亮的时候照的，也是恬恬记忆中妈妈的样子。
　　“妈，爸爸把我照顾的很好。他也完成约定了，我已经长大了，您放心吧！我会继续跳舞，考舞蹈学校，您能看到的，对吧！”

　　“爸，您今天可以多喝点。我听江凡说，您这么多年都不敢多喝酒，怕醉了不小心跟我说了实话……是吗？”
　　恬恬笑着说。
　　“没有……没有……”王易学也笑了，慌忙拿手抹干脸上的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么多年来，可能爸爸才是最难过的人。恬恬可以肆无忌惮的悲伤、难过，但他不可以。他以最快的时间收拾掉一切心情，好让恬恬的生活能回归平静。这并不是大人才有的特殊能力，而是父母的身份让他们无所不能。
　　所以，以后，我也会好好的生活，照顾好爸爸。

　　学校的生活一如往常的平静又热闹，她们的小插曲就像投入大海的一粒石子，激起的浪花也只有她们知道。
　　事情过后，第一次到学校。在教室门口，两个人默默的对视了几秒，聂海拉过恬恬跑到无人的过道里，紧紧的抱住她。
　　恬恬明白聂海的不安，只轻轻的告诉他，“我没事了。”

　　只是这温情的时刻，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生生打断。

　　“干嘛呢？松开松开。”是许言之的声音。
　　两个人迅速分开，聂海的情绪一时还没有转换过来，面对突然出现的班主任，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
　　“谈恋爱，聊聊天，一起学习就行了。你个臭小子，你还上手了！保持距离，听到没！”许言之连踢带敲的说。
　　“我……啊，疼！”聂海抱着头躲。这都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挨打了！
　　“疼就对了，以后还长不长记性！”
　　聂海偷瞄了下，还好恬恬已经跑了，这么狼狈的样子，被看到了可不好。

　　“一切都过去了”几个字，说起来容易，但却并不容易那么快就过去，那些时间其实很难熬。

　　恬恬经常做噩梦，自己的时候，经常坐着坐着就陷入沉思，有时泪流满面了也浑然不知。
　　那段时间，樱子几乎24小时陪着她。平常睡觉很死的她，这段时间，恬恬翻个身，她就条件反射般爬起来，抱住她轻声哄，“囡囡，没事没事，我在。”
　　樱子好像把恬恬当成婴儿一样，用尽所有去保护她。
　　温暖的陪伴可以低过岁月的漫长，可以抚平所有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