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这般‘苦’命》萧璟

4、第四章

　　话音刚落，全场的人都愣住了，下意识的将视线落在九月平坦的小腹上，就连九月自己也不例外，她猛的抬起了头，诧异的看着薛朗。只见薛朗却不停的向她眨眼睛。

　　九月会意，立马捂着肚子啜泣着，努力挤出几滴眼泪来。

　　这时候，人群里看热闹的不乏有嫉妒者，再也按耐不住，便阴阳怪气的议论道：“唉哟，也不知道是不是薛朗上辈子欠黎家的，钻进死胡同里了，非要跟一只没见过世面的乌鸦在一起。口味这么大，也不怕无福消受。”

　　“是呀。”

　　想想，薛朗离开村子去了京城两月有余，今日是他第一次回村。这么说便是薛朗离开之前，黎九月便已经珠胎暗结。一时之间，大伙对这位状元的好感度骤降，黎九月在村里名声本就不好，这下更是臭名昭著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居然与人私定终身不说，还怀上了孩子。摊上这样的闺女，不管哪家做父母的，怕都不会省心吧！

　　也是如今的世道好，民风开放，要是放在以往，九月只怕早就被拉去浸猪笼了。

　　“什么？”

　　黎伟逸跟江氏闻言，简直就是五雷轰顶，脑子里嗡嗡一片。刀子一般的眼神，望着无辜的女儿，随即脱下脚上的鞋子，气急败坏的冲向了黎九月向她招呼了过去，“你这个不孝女，真是白养你了。”薛朗见状，眼明手快的挡在了九月的身前，黎伟逸手里的鞋帮子自然而然的招呼到了他的身上。

　　力道虽不大，还是让薛朗有些招架不住。再怎么说，一个读书人怎么也无法跟整天干体力活的庄稼人相比。

　　杨公一听外孙的话，瞬间变了脸色，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薛朗，只觉全身血气上涌，呼吸一顿，有种气火攻心的感觉，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众人见状，赶紧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屋子里再次乱成了一锅粥。

　　众人搀扶着晕倒的杨公坐下，又是顺气又是掐人中，折腾半响，杨公这才悠悠醒转过来。醒来之后，便用嘶声力竭的声音，对薛朗大发雷霆道：“薛朗，你这个不孝子孙。可知你这次闯了多大的祸？你以后可是要入京为官，进翰林院的。你却与一位乡下丫头私定了终身，这事要是传出去，对你以后的仕途可是会受影响的，你知道吗？”兴许是这句话耗费了杨公不少精力，只见他脸色煞白，嘴唇发紫，整个人早已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杨公的话落入九月的耳朵里，心里瞬间生起一种莫名的负罪感，很不是滋味。一时之间，也开始琢磨自己这样的坚持，到底是对是错？她跟他感情再好，她也不过是一个乡野丫头，自然是没办法跟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相比。如果，京城里的那些达官显贵知道堂堂状元郎娶了一个乡野丫头做夫人，会不会故意发难，疏远于他？毕竟，天子脚下不比他们这些乡野之地，既没见识有无权势。只怕，这样的她，不但帮不了他，还会成为他以后的累赘。转头看薛朗之时，见他平静的脸上带着一份不放弃的固执，并未因为杨公一句话就显得低落。

　　黎伟逸两口子站在人群里，怒火横生，紧绷着脸色，伸出食指不住的指着自己的女儿。眼下，他只好将这口气硬生生的咽下去，因为不可能跟一个病倒之人计较。

　　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黎家可担不起这个责。薛朗只好放下眼前之事，找来几位杨家之人，将杨公给送了回去。

　　老两口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一不注意就被猪给拱了，连声招呼都不打，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简直防不胜防，这会儿还像在做梦一般。

　　离开之时，薛朗念念不舍的看了一眼九月，眼眸里柔情似水。

　　好好的一件喜事，却以这种结局不欢而散，不禁让人叹惋。主角一走，大伙也不好再呆下去，于是纷纷散去。一时之间，院子里恢复了宁静，然而祥和之气却荡然无存。

　　整件事最难过的莫过于黎九月和薛朗。明明是一件好事，怎么会闹到如此地步。

　　黎惊蛰没想到这件事会演变成这样，屋子里的氛围压抑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于是识相的悄悄离场。刚一踏出门，一阵惨叫声伴随着茶杯破碎的声音响起。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姐姐瘫坐在地上，额头上一抹猩红，血珠子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而姐姐木讷的发着呆，根本不在意额头上的伤口。江氏心疼自家闺女，刚抬起屁股，却被黎伟逸一眼给瞪了回去。只好识相的坐下，红着眼眶责备起自己的闺女，“死丫头，你就不知道躲吗？”

　　“她躲，你们就不为难她，就会答应这门亲事了吗？”黎惊蛰掉转头又走了进去，生气的对爹娘说道。

　　这话听得爹娘一愣一愣的，偏偏无话反驳。

　　来到姐姐身旁，蹲下身，拿出手帕，替她捂住了受伤的额头。他跟姐姐一向关系要好，自然是见不得姐姐受这份罪，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

　　这件事，他觉得爹娘做得有些过了，姐姐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错？凭什么就要受这种罪？想到此，胸口堵得发闷发慌，忍不住开口道：“爹、娘，你们这么做未免太狠心了一点。上午是谁在抱怨姐姐再找不到婆家就要在家当老姑娘的？又是谁说姐姐要是有了心上人，答应好好撮合的？如今，她有了心上人，你们却不待见。如此咄咄逼人，你们到底想要我姐姐怎么样？她现在可是有孕之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们就等着哭吧。”

　　儿子的这番话，可是戳中了老两口的痛楚，更是打了他们的脸。尤其是黎伟逸，‘怀孕’两个字落在他耳朵里显得格外刺耳。

　　“臭小子你给我闭嘴，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黎伟逸今日吃的火药已经够多的了，就差没把肺管子给气炸了，一个个不省心的东西。于是，儿子一句话，便成功的将怒火引到了他身上，逮着他再次发泄。

　　不过，发泄归发泄，儿子的话却没错。可是，那杨公是个什么态度，他们可是看在眼里，想想就觉得生气。他们虽身在农家，却实诚本分。相比对儿子的严厉，打小他就宠爱闺女，闺女在他心中就是个宝，到了人家那里却变的一文不值，俨然成了一棵碍事的草。越是疼爱，得知这样的事，便越是心疼。身为长辈，话是难听了一点，但是人家也是为了自己孙子着想。薛朗以后入了京城，少说也是个体面的人，前途不可估量。像他们这种乡野之人，根本就上不得台面，说出去只会是一个笑话。

　　“惊蛰，先将你姐姐送回房去，替她上点药。”江氏见黎伟逸坐在椅子上发呆，赶紧吩咐儿子将女儿给送回房去。至于其他事，缓缓再说吧。

　　好歹是自己的闺女，伤在她身，可是却痛在她心。

　　黎惊蛰点点头，扶起姐姐便回房去了，而黎九月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

　　姐弟俩一走，江氏转头满面愁容的望着黎伟逸，见他的神情估计也是暗自头痛。这件事对他们来说仿佛突然掉下的火药一般，扰乱了他们的心思，一时间无法接受。

　　“当家的，你说这事咋办呀？现在全村的人都知道他们的事，万一有个意外，吃亏还是咱们闺女。”江氏说完，眼眶再次泛起了红，眼泪也跟着滑落。

　　如此简单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明白呢。可是，薛朗那小子以后可是要入京做官的，认识的达官显贵不少。如今，只是小格局，整天相处的也都是单纯的人。入了京可就不同了，有权有势的人不少，少不了有扰乱他心的人。到时候，他姑娘该如何是好。俗话说得好，宁做穷人妻，莫做达官妾。虽然，九月不是做妾，难保薛朗将来不会有二心，万一有人看上他，到时候九月这个做妻的该如何是好？京城那个地方虽是个达官显贵聚集的地方，但是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像他们这种没权没势的，怎么成为闺女坚强的后盾呢。与其这样，还不如趁早断了念想，以免以后连哭都找不到坟头。

　　“这件事没什么商量的余地，与其看着她以后跟人勾心斗角，求着丈夫怜悯过活，现在就狠狠心。大不了，我养她一辈子。”这句话显而易见，还是不答应两人在一起。

　　“可是那孩子．．．．．”

　　“孩子我也认了。我堂堂黎家，家大业大，不就是多两张嘴吃饭吗！”

　　话虽如此，江氏心里还是隐隐担心。毕竟，这件事对薛朗没什么影响，可是对她闺女可就不一样了，真要如此的话，以后在村里该如何立足，还要遭受别人搓脊梁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生下孩子，有多艰难，她不敢想象？

　　杨公被送回家以后，便歇下了。薛朗又吩咐琛鸿去找了村里的赤脚郎中，来替杨公诊治。折腾半响，才终于闲暇下来，只觉身心疲惫。他坐在床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望着床上精神不济的外公，薛朗关切的问道：“外公，你感觉好些了吗？”

　　杨公闻言，抬抬疲惫的眼神，望着薛朗，开口却是一番气话，“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走，我不要你管。”说完，便将脸转到了一边，跟薛朗赌起气来。

　　好在薛朗没有反驳，也不打算跟他计较。知道外公上了年纪，要是再说一些不中听的话来气他，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外公，你好好休息。我去替你煎药，顺便给你熬点粥。”薛朗站起身望了一眼床上之人，识相的踱步出门了。

　　床上之人竖起耳朵，感受到脚步渐渐远去，便偷偷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书桌旁，拿起纸笔，便奋笔疾书的写了起来。

　　写完之后，他将那封信叠的四四方方，顺手塞进了信封里。拉开门缝，确定薛朗不在，便悄悄出了屋子，找来了隔壁跑腿的杨二旺，给了他一些钱，让他把这封信给送到驿站去。杨二旺接过钱，飞奔着出门去了。

　　黎惊蛰搀扶着姐姐走回房间，顺手将房门给关上了。屋子里只有姐弟两人，黎惊蛰如释重负，望着床边沮丧的姐姐说道：“行了，姐，你就不要跟我装了。就你那点道行骗过爹娘还行，骗我还差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