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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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德五年，三月初八。
春光明媚的午后，和风掠过，漫山遍野的树枝上挂满了鹅黄色的嫩芽，花儿含羞待放，鸟儿枝头欢声歌唱。
感知这美景，让人止不住心情大好。
春天至，万物生，草木萌动待春耕，正是农家好时节。庄稼人褪去一冬的懒惰和倦怠，奔走忙碌于各个田间地头。然而，对于城东外郊黎家村的人来说，今日却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村里杨公家出了一件大喜事。
大伙载歌载舞，敲锣打鼓，摆设筵席，早早的聚集在了村口，满怀期待的准备迎接这件大喜事。领头的正是家主杨公，他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花白的头发，佝偻着身子站在微风之中，却精神抖擞。裙带飘逸，整颗心就快要飞起来了，仿佛回到了自己年轻时候。
就在大伙望眼欲穿之际，官道的尽头出现了一群人。为首之人，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一袭御赐的红袍加身，专注的眼神，显得格外耀眼。宛如黑夜中的一颗璀璨星光，让人移不开眼。只见他面如冠玉，眉如画笔。目光似朗星，高挺鼻梁下，薄唇如涂脂。如此翩翩少年郎，不知撩动了多少怀春少女的心思！
随着他的渐渐靠近，村子里瞬间沸腾起来了。大伙欢天喜地，敲锣打鼓之声响彻云霄。马上之人抬起头来，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上，笑意渐浓。
原来，大伙聚集在村口等的就是这位，也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薛朗。
高头大马靠近，大伙争抢着围了上去，就为了沾沾状元郎的喜气。
身旁的书童扶着他优雅下马，杨公老泪纵横的冲上前，一把抱住了他，趴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感知这份喜悦，大伙羡慕不已。尤其是杨家那群人，他们个个脸上带着得意之色，别提有多风光了。薛朗虽不姓杨，但他好歹也跟杨家沾亲带故。脑袋微微扬起，透过鼻孔打量一切，站在那群粗俗的泥腿子中间，仿佛瞬间高了三分。
这下好了，杨家总算是赚足了风头。薛朗年纪轻轻便高中状元，金榜题名，实乃年轻有为呀。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看样子，杨公家的祖坟要冒青烟了。这是出了多大一位贵人呀！杨公能栽培出如此有出息的外孙，怕是睡着了也会笑醒的吧！
说起薛朗，村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薛家在他小的时候遭遇变故，他一直被寄养在外公家。杨公没有儿子，只有一个闺女，就是薛朗的母亲。
他以前是镇上的教书先生，为人却不迂腐。薛朗住在外公家，也并没因为他是外姓而对他另眼相看，而是把他当成亲孙子一般，从小悉心栽培。这个薛朗也算争气，一路走到今天，总算是没白费杨公栽培的苦心。
薛朗被大伙围在中间，一个个羡慕的注视着他。而他一双深邃的眼眸，在人群里期盼的寻找着。然而寻了无数遍，也未能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内心不免有些失望。脸上虽挂着笑，却显得心不在焉。
正当大伙欢声笑语之际，村口一座普通的农家宅院里，正在上演另一种戏码。
篱笆墙围上爬满了牵牛花，一朵朵的开得正艳，院子里一只母鸡领着一群小鸡仔，在草垛里觅食。两支大白鹅，扯着敞亮的嗓子，叫个没完。屋顶上，高高耸立的烟囱里，冒出一缕缕青烟。微风刮过，瞬间被吹散。充满烟火气息的小院带着一派宁静祥和，不觉让人向往。
就在此时，一阵摔杯摔碗的声音从堂屋里传了出来，打破了眼前的美好。随即，阵阵辱骂声和哭泣声交织在一起，不禁让人一个头两个大。
堂屋内，一位妇人正坐在主座位上，低声啜泣，频频擦泪。另一端坐着当家主人黎伟逸，经过岁月的洗礼，皮肤变得黝黑，两鬓多了几许银发。只见他背靠坐椅，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双手紧紧握成拳，给人一种不敢靠近之感。地上散落着茶杯碎片，残留在地的茶叶末，茶水随着落地瞬间溅出滴滴水花，还未干涸。
屋里除了啜泣声，便是无尽的叹息声。一时之间，让人无比揪心。
堂屋正中间，一个消瘦的身影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只见她一张瓜子脸，肤光胜雪，柳眉弯弯，一双眼睛晶莹明澈，虽泛着泪水涟漪，却丝毫不影响其姣好容貌。身上那件碎花棉布长衫，包裹住娇小的身材。低着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更加衬托出娇俏可人的一面。
堂上，一双冷漠的目光盯着地上的人。良久之后，他目色一转，怒火中烧的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啪’的一声，狠狠的拍向了桌子。这一拍不要紧，却吓得旁边低头抹泪的江氏，瞬间收住眼泪，哭泣声戛然而止。抬起泪目责备的斜睨了不远处的人一眼。
然而始作俑者，却像个没事人一般，抬起脚踱步到屋中间。眼神落在女子身上，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女子抬起头来，看了看，又低下了头。
黎伟逸深深的长叹一声，开口道：“你说你，到底要干啥呀？这都是第几个了？”黎伟逸说完，右手再次重重的拍向桌子。坐着的江氏不说话，抬起泛红的目光，投向地上跪着的人，显然是赞成了他的话。
“这已经是方圆十里最后一个媒婆了，今天也让你给赶出去了。你说你这泼辣劲，现在村里都已经传遍了，以后谁还敢上门来给你说媒呀？难不成你真的要在家里当一辈子的老姑娘不成？”江氏白皙的脸上，怒气更甚。站起身来，走向自己的闺女，话里止不住的责备。一想起刘媒婆临走时说的话，她胸口那把火就无法平息。她姑娘要啥有啥，凭什么就该当老姑娘。可是，说归说想归想，她家这小祖宗就是不争气呀！
黎九月一张娇俏可人的小脸上，道不尽的委屈。面对爹娘的质问，她赌气的说道：“爹、娘，你们能不能别逼我，我说了我还不想嫁人。谁说女子到了我这个年纪就必须要嫁人的，我偏不，你们要是再逼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你．．．．．．”黎伟逸听完她的话，气得吹胡子瞪眼，举起手来就要动手打她。
江氏站在一旁，眼明手快的挡在了黎伟逸前面，阻止他动手。说到底，生气归生气，还是不忍心看着丈夫对自己的闺女动手。
一只手拦住丈夫，却回头对地上的黎九月说道：“你个死丫头，说什么话呢？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们你才高兴。你现在长大了，翅膀也硬了，总想着跟我们对着干，是不是？还不快向你爹道歉。”
黎九月挑挑眉，死死的咬住下嘴唇，一副拒不道歉的态度。
今日，爹娘找了十里八乡最有名的媒婆刘媒婆来替她说媒，谁知刚一进门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黎九月拿着扫把给打了出去。刘媒婆原本打扮得花枝招展，却被黎九月几扫把下去，弄的狼狈不堪，最后骂骂咧咧的离去了。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江氏到现在还气愤难平。她当时正跟刘媒婆站在院子里聊天，江氏拉着刘媒婆的手，笑眯眯的道：“刘婶，我闺女的事就麻烦你了。我知道你人脉广面子大，结识的人不少，能请你做媒，那可是我们的福分。你都知道我闺女年纪也不小了，我不求她能嫁给达官显贵，飞上枝头变凤凰，只要找一个对她好的，不愁吃不愁穿的就行。”
话音刚落，刘媒婆便接过话头，眯了眯眼，皱着充满褶子的脸，说道：“唉哟，江婶，你也知道，你家闺女的情况，在十里八乡虽是个难得的美人。可是她名声不好呀，你知道外面那些人是怎么说你闺女的吗？大伙管你闺女叫母夜叉。你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被人扣上这样的帽子，着实有些难办呀。”
江氏顿了顿，脸上的神色有些挂不住，不过只是一瞬，又再次恢复笑容，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塞进了刘媒婆的怀里，柔声说道：“刘婶，你别听那些人胡说，那是有些人嫉妒我家闺女故意编排她的。这个你先拿着，事成之后，我定重金酬谢。”
刘媒婆低头看了看江氏塞过来的钱袋，假意推脱，但是耐不住江氏的热情，涂满脂粉的脸上似笑非笑，便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唉哟，好了好了，我尽力吧。”
就在此时，篱笆小院的门被人推开，黎九月冲了进来，拿起一旁的扫把，生气的冲向了刘媒婆。
扫把落在她身上时，她还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太迟了。她充满褶子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两只手死死抱头逃窜，躲避扫把的击打。只是那动手之人如此狠心，一下下打在她纤瘦的身子骨上，仿佛要敲碎她的骨头一般。她实在忍不住，发出了鬼哭狼嚎的尖叫声。
江氏被她这一举动吓得花容失色，赶紧上前阻拦。可是，黎九月像是铁了心一般，根本不愿收手。一时之间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闹得鸡飞狗跳。
最后，这一闹剧以刘媒婆落荒而逃收场。刘媒婆离开之时，脸上的脂粉混合着眼泪变成了一道道沟壑，唇脂也抹了个大花脸，原本梳得苍蝇都爬不上的头发，也变成了乱鸡窝，整个人像极了戏院勾栏里的母夜叉，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刘媒婆气得眼歪嘴斜，双手叉着腰，站在篱笆外，对院子里的人吼道：“江婶，你这门亲事我可做不起，我老婆子这把骨头可经不起你闺女这番折腾。我看呀，你们还是别去祸害别人了，就在家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吧。”
江氏站在院子里愧疚不已，脸上火辣辣一片，手足无措的望着刘媒婆。她摆摆手，不死心的解释道：“刘婶，你听我．．．．．．”话还没说完，刘媒婆便甩袖离去了。
再看身旁的女子，一只手拄着扫把，另一只手捂住嘴，低着头发出呵呵笑声，双肩不住抖动着。
江氏见黎九月不但毫无愧色，反倒一副开心的样子。眼看着要做老姑娘了，居然还笑得出来。于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的爆吼道：“死丫头，你是不是疯了？”
黎九月一听，再也笑不出来了，瞬间敛眉低头，做出一副乖巧认错的态度。江氏被她那副模样弄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拿眼瞪着她。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成了这副疯样子？要知道，九月从小就是别人口中的乖乖女，懂事又听话。后来，随着渐渐长大，整个人也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那模样在十里八乡可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呀。
然而，好景不长。及笄之后，却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家女百家求，上门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都被她给以各种理由给扫地出门了。
一时之间，黎家村有名的村花就被人扣上了泼辣的罪名，无人再敢上门提亲。一开始，爹娘不以为意，认为年纪小还可以再缓缓。这一缓不要紧，转眼就到了二十岁，眼看着黎九月年纪越来越大，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这样硬生生的被拖成了老姑娘。跟她同龄的人，早已成亲，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她还是个老姑娘。这下，老两口彻底着急起来。求爹爹告奶奶，才找到一个愿意替她说媒的媒婆。趁着九月出门的空当，这才敢邀请媒婆上门。谁知媒婆前脚刚一进门，黎九月后脚就回来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媒婆再次被她给扫地出门。气的爹娘直跳脚，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嘛？
江氏猜测，九月如此抗拒说媒一事，怕是心里有人了。再联想起村里的风言风语，心里立马有了数。伸出食指指着黎九月问道：“你快说，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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