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泪痣会发光》苏薄九

6、小没良心

　　林锦在路口接到林舒染便帮忙把行李带回家。

　　听林母说林舒染转校了，林锦便问了一句：“姐，岳弘中学怎么样？”

　　离老宅越近，林舒染就越不舒服，一点情绪都没有，回答到：“还好吧，都一样。”

　　林锦想起林老爷子最近一直念叨：“爷爷让我明年初三年好好读，然后考榕城二中。”

　　林舒染脚步一顿，便继续走，去年林老子也是这么跟她说：“那你怎么想。”
　　林锦对学校好坏没什么概念：“我都无所谓啊。”

　　小时候林舒染因为要读书，被林父放家里养，而林锦却一直跟在父母身边，因为户口的问题，初中才回到家里。

　　所以相对于林舒染，林锦的性格欢脱不少，听说经常翘课跟人出去玩，一玩一整天都找不到人，经常把林老爷子气的半死，老太太也常说是因为林母管教不严，把林锦带成这样。

　　“爷爷一直说你很聪明，就是不爱学习，跟我不一样，我脑子不行。”

　　林舒染踮起脚拍拍林锦的头，弟弟长高了，拍他头都要垫脚，语重心长的说：“你收收心，不要老是出去玩，最低得考上岳弘，不然你就等着挨揍吧”

　　林锦听到这话，默然。
　　林舒染自从中考没考好，每次一回老宅就会被林老爷子说道。

　　周末别人都回家，而林舒染周末宁愿住校，也不愿回去，这些他也都看在眼里，实在不懂，老爷子为什么这么看重成绩，撇撇嘴说：“我就不，能考哪考哪，考不上大不了我出去找工作。”

　　“啧，这话不准让我听到第二次，你不读书要干嘛？”

　　林舒染被气到，踢了一下林锦的腿：“现在什么社会了，谁收童工啊？爸爸在国外赚钱不辛苦？妈妈在家给你洗衣做饭，还要讨奶奶骂不辛苦？他们这么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这么大了还要我说。就算你对爷爷有怨言也不能拿学业开玩笑。给我认真读书，不准再翘课，听见没有！再让我听到你翘课，打断你的狗腿！”

　　林舒染说着说着，眼眶突然红了，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忍不住颤抖。

　　林锦发现林舒染的情绪不对，有点被吓到。

　　他印象里的姐姐一直是很温和的，是林奶奶手把手教成的大家闺秀，说话轻声细语，没想到上了高中会变成这样，想着应是他把林舒染气极了，赶紧道歉：“姐，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林舒染觉得是可能是自己太激动了，弟弟还小，很多事她要慢慢教，不该这么凶他。

　　“对不起，姐姐不是故意凶你的。林锦，你现在还不了解。读书真的真的很重要，现在这个社会，学历就是你的门槛。虽然成功有很多条路，但是读书是捷径，也是最有用的一条。”

　　林锦表面虽然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觉得林舒染被林老爷子给同化了。

　　林舒染踏进林宅的一瞬间，扑面而来的木香，暗红色的沉木，古老的座椅，茶具，代表着这座宅子深厚的底蕴。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林家按照惯例，许久不归家的人要到祠堂上香。

　　回房间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来到祠堂点了三根香，跪在草蒲上，鞠了三次躬，把香插到香炉上，又拜了十下，才算结束。

　　林舒染在回房间的路上碰到林老爷子。

　　老爷子身体依旧硬朗，头上没有一根白头发，从脸上的皱纹和手中的拐杖才能看出这是年逾半百的老人。

　　经过林舒染的时候，看了她一眼
　　说：“来书房。”

　　不容置喙的声音让人无法反驳，也不敢反驳。

　　林舒染跟着林老爷子进书房，关上房门。

　　“你还知道回来？怎么？觉得考得不好还有底气了？”拐杖在林爷爷的手下，撞击着木板，发出“噔噔”的声音，可见他有多生气。

　　林舒染低头：“不敢。”

　　老爷子看着林舒染不语。

　　淡蓝色的长裙垂在脚边，身上套着蓝色针织马甲，显得十分瘦弱，语气不由得弱了下来：“你这次期末考怎么样？”

　　“成绩还没出来。”林舒染见到林爷爷的气势弱了些，便抬头。

　　“期中考呢？”

　　林舒染沉默了好一会儿：“课程没跟上，考的不好”

　　林爷爷一听到这个，急了眼，脾气又开始上来：“没跟上你就不会多努力吗，别人花两倍的时间，你就要花十倍，不聪明就更要比别人多努力，笨鸟先飞听过没。”

　　“嗯”林舒染脸上没有表情，但手指用力的扣着自己的裙摆，点点头。

　　林爷爷见林舒染脸上淡淡的，一点表情都没有，以为没把他的话放心上，恨铁不成钢，抡起拐杖就想朝林舒染身上扔过去。

　　林舒染咬咬牙，不知道哪里又惹到老爷子不高兴，闭着眼，罢了，终归老爷子出了气就好。

　　过了好久，林舒染身上一点感觉都没有，她睁开眼。

　　林老爷子的拐杖握在手中，看着林舒染赴死的表情，始终扔不下去，跟她爸爸一样倔。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再不优秀又能怎么样呢，他也半百，除了想让小辈陪他多说说话家里有点人气，也是有其他私心。

　　林家除了老一辈的底蕴，没有一个可以在社会上拿得出手，儿子女儿虽然成绩好，考了一个好学校，但总归只是普通公司白领。

　　林老爷子摆摆手让林舒染出去：“算了算了，你回房练字去，不写100张不准吃饭。”

　　林舒染“嗯”了一声，打算开门出去。

　　老爷子想起林舒染身体不好，又叫住了她：“等会，先饭吃完再去写，不写完不准睡觉。”

　　林舒染一顿，眼里深色不明：“好。”

　　林母看到林舒染从书房出来，上前握着她的手，刚才看到林舒染被老爷子叫去书房的时候就担心，于是她一直在门口等：“染染，爷爷又骂你了？”

　　许久不见林母，她依旧不失年轻时的风华绝代，只是手上起了许多的茧子，林舒染摇摇头：“没有，爷爷没骂我，是我做的不够好。”

　　林母知道，林舒染从小都把事情埋在心里，怕她担心什么都不愿意说：“等爸爸赚了钱回来，我们在市里买房子，就不用回来了，周末要是不想回来就不回来啊。”

　　林舒染红着眼眶，带着林母去自己房间，拿出护手霜，一点一点的帮林母擦在手上，淡淡的说：“这学期刚转过去，忙，下学期有时间，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您也要注意身体。”

　　林母哭了，眼泪从她眼中滑下下来，滴在林舒染的手上，却打在了她心上，隐隐作痛。

　　林母摸了摸林舒染的脸：“我家好像又染染瘦了。”

　　林母和林父其实从来就对两个孩子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他们能够健康快乐的成长。
　　奈何林舒染是这一小辈当中最大的，林家的门面也撑在她头上。

　　林舒染慌了神，帮林母擦着眼泪：“妈，你别哭，我没瘦，真的，你捏捏我的脸还有肉呢。”

　　林舒染抓起林母的手，掐了掐自己的脸上的肉，一副鬼脸的样子把林母逗笑了。

　　林舒染写完字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甩了甩手腕，叹了口气。林老爷子为了锻炼她的心性，五岁开始带他她练毛笔字，太久没写字，一下子写这么多，手有点撑不住。

　　林舒染拿出手机，才看到11点的时候，喻礼给她发的消息

　　【睡了没？】

　　林舒染想回复，看了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就算了。

　　林舒染搬了一张凳子坐门口，抬头便是瓦片和上空弯月，异常宁静。

　　听着水滴答滴答的声音，看着在黑夜中闪烁的星星，仿佛自己就是井底之蛙，也不知何时能跳出这四四方方的墙院，又或许根本跳不出。

　　月亮的光虽然很微弱，洒在亭子中央的水井上，林舒染好像想到了什么轻声说了一句：“小鱼。”

　　喻礼洗完澡，围着浴袍，拿着一条毛巾在头上胡乱的擦了两下，就放到阳台晾着。

　　坐到床上，拿过手机，打开微信聊天界面，这么久了林舒染也没找他聊天，喻礼又生气又无奈低声说了一句：“小没良心”

　　又进林舒染的朋友圈看了看，没有自拍，都是简简单单的风景图，最近一条还是在岳弘中学拍的操场。

　　忍俊不禁，发了一条朋友圈：“小兔子太可爱了，怎么办？”

　　这个点很多人都没睡，不一会就有人在底下评论：“抱回家养呗”

　　喻礼看着这条评论，笑着，舌头抵了抵腮帮子，回复了一句：“有道理”

　　喻礼去客厅倒水喝，开了灯。才发现，喻爸爸一手上拎着公文包，一手拿着西装，蹲在门口，醉醺醺的。

　　喻礼嘴角一抽，这什么操作：“爸，你干嘛”

　　“哎，儿子回来了！”喻爸爸看到喻礼很激动，然后又想起什么，放轻声音：“嘘，你妈睡了吗”

　　喻礼看喻爸爸担惊受怕的样子，笑了笑：“应该睡了吧。”

　　“啊，那没事。”喻爸爸笑笑，扶着鞋架子站起来：“我就散散酒气，省的被那你妈赶出来。”

　　喻礼无奈：“那你注意点，别感冒了，不然你又得睡书房了。”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