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我要救她》落叶他乡树

1、第一章

　　没有什么人天生就是块烂泥。谁小时候没有为上哈佛还是上麻省纠结过？无非是时间久了，在泥潭里扑腾不出来了，也就放弃了。
　　自暴自弃，没有上进心，说的就是刘羡这种人。
　　当然，刘羡自己觉得无所谓，她能吃能睡，小日子滋润得很，不用为生计和学业操劳，非常满意。
　　“喂，刘羡，别睡了，你都睡了一节晚自习了。”孙烨拍了拍她的后背，刘羡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放学了？”
　　“……完蛋，你脑子本来就不太灵光，现在彻底睡糊涂了。”孙烨哀叹一声，继续冷静地抄答案。
　　刘羡被叫醒后睡意全无，喝了口凉水看着自己这位同桌奋笔疾书。
　　“你这跟我睡觉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去了。
　　刘羡啧了几声，“洗耳恭听。”
　　孙烨清清嗓子，指着这些卷子，煞有其事地说：“现在这些呢，就好比是奏折，江山，子民，朕日夜操劳，绝对不能当一个昏君！所以万事不敢耽搁。”
　　时值高一，虽尚未成年，但倒也不至于此。刘羡翻了个白眼，打算掏出小说来消磨时间。
　　孙烨这个人脑回路与众不同，非常之奇葩，他亲口告诉刘羡，当初第一次听见“狼狈为奸”这个词时吓了一跳，以为是“狼被围jian”，说完自己还哈哈大笑，笑完了问刘羡为什么不笑。
　　“真猥琐。”这是刘羡给他的第一句话。
　　孙烨毫不在意，他俩是这个班里的怪咖，全班独一对，没人喜欢和他俩做同桌，老师干脆就给凑成一桌了。
　　“乌鸦别嫌猪黑”，这话还是刘羡教给他的。
　　“真有哲理，你从哪看的？”孙烨砸吧砸吧嘴，刘羡从桌膛里掏出一本大厚书，拍在他面前，书皮上印着烫金大字，“飘。”
　　打那以后，孙烨就对刘羡多了一份敬仰。他自己纯纯的屌丝一个，但刘羡很不一样，这是他的直觉。
　　“你听说咱们这要有转校生来的消息了吗？”
　　“没有。”
　　“听说是个校草学霸，男神级别的人物。”
　　“昂。”
　　孙烨咬咬牙，“你用不用我替你去要独家微信号？”
　　刘羡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病吧？”孙烨摇摇头，“我觉得像咱们这种人，到了这个年纪，是时候体验爱情的伤痛了。”
　　“要发情你自己一边发去，别扯上我。”刘羡挪开一些距离，孙烨又恬不知耻地靠了过来，“可是你确定没有一点心动的感觉吗？走过路过可别错过哦？”
　　还没等刘羡说什么，前桌的女生一脸不耐烦地转过来，“吵死了！烦不烦！”
　　刘羡耸耸肩，没有什么反应，继续低头看书。孙烨见她没再说什么，也就消停了。两个人一直沉默到打了下课铃。
　　“明天考英语，别忘了。”孙烨趁着刘羡没走赶紧添上一句，“我也就能指望一下你的英语了。”
　　“哦。”刘羡点点头，跨上书包，走到门口时听见有两人在说她和孙烨是一对的消息，无奈的笑了笑，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关于她和孙烨的绯闻传的满大街都是，连老师都深信不疑，这俩扶不上墙的烂泥就是一对。可惜，令他们失望了，自己和那孙子只是纯纯的革命友情。
　　为什么这个世界相信单纯的男女友谊的人那么少呢？
　　“男生不一定非和女生谈恋爱吧……”刘羡情不自禁地念叨了出来，吓了坐在老年座上打瞌睡的老爷爷一跳。
　　“可是为什么总有人……”
　　老爷爷狠狠地瞪了刘羡一眼，刘羡抿抿嘴，过了一会儿越想越委屈，临下车前突然大声咳嗽了一下，老爷爷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抱歉，抱歉，最近着凉了，抱歉……”反正最后刘羡是带着微笑一蹦一跳下的车。很没素质，非常不礼貌，完全不符合传统美德。
　　走到楼道口时刘羡深刻的自我反省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说不上来的感觉。

　　“你确定要转校么？”
　　苏雯洗着手里的扑克牌，哗啦哗啦声如同流水。左然看着窗外的槐树，没有回答。
　　“阿姨那关你是怎么过去的，我以为她不可能同意的。”
　　“是啊，我也很奇怪。你这拼死拼活上了重点，又兜兜转转回去了。”杨广啧了几声，起身走到他身边，“哥们，你不该去上学，你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左然垂下眼帘，“这里的教学模式不适合我。”
　　“好家伙，年级前五十说他不适合这里。”苏雯翻了个白眼，甩出一张红桃k，“你真是个弱智。红桃，智慧与爱情，你只能二选其一。”
　　杨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偏头去问他，“是因为刘羡么？”
　　左然没有回答，他静静地看着对方，眼里没有一丝感情。仿佛刚刚听到的只是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痴迷于扑克牌的短发女生呵呵冷笑，“他就是因为那个刘羡。可是，左然，我听说，刘羡现在有男朋友了。你还要去么？”
　　“她不是以前的她了。她现在完完全全是一个差等生的模样，满嘴脏话，胡言乱语，还有人说她自残。”
　　“一个这样的疯婆子，你确定要为了她转校？”
　　看着面有异色的左然，杨广耸耸肩，“别说了，苏雯。”
　　左然摇摇头，“我没说是因为她。我不会让理性为感性让路，你们多虑了。”
　　这话没有任何说服力，反而使苏雯进一步发起攻势，“哦，不是因为她，你当初为了她可是和阿姨撕了个头破血流，你敢说这从不是因为她？”
　　“我承认，过去做的我不会否认。”左然转过身来，直视着她，“但是人会变的，苏雯，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像你从幼儿园就喜欢玩扑克牌那么简单。”
　　“嘿！”杨广突然意识到苏雯太过了，赶紧跳出来当和事佬。左然并没有在和他们纠缠下去，径直离开了房间。
　　他当然知道刘羡在自己离开后的经历和变化。刘羡开始留长发，开始骂街，考倒数，和学渣厮混，这些他都清楚。
　　包括刘羡自残。
　　左然在哪个地方，都是最优秀的。包括人缘。即使他离开了那里，也仍旧有朋友会联系他，帮他了解刘羡的一举一动。
　　只不是监视，也不是跟踪，只是普普通通地打听消息。左然只是在打听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他有分寸，绝对不会逾越半步。
　　当他们说刘羡自残时，他第一次失态，请求他们拍一张她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脸色很差，皮肤上有了痘痘，长发梳的很乱，身材略有些臃肿，眼里没有光彩，甚至有几丝痞气。
　　左然甚至不敢相信，这是他曾经非常非常喜欢的女孩，爱笑的女孩。
　　但即使是在那个时候，他也依旧没有轻易地想要立马转校，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反反复复地思考。每一个深夜，在床上辗转反侧。
　　摆在左然面前的是两条路。
　　他拿命运前途来赌。可即便如此，他也是一个精明的赌徒，对刘羡的爱情还远远不能与前途相提并论。
　　开放式的名校教育与封闭式的填鸭教育，他更偏向于后者。这或许是出于一种苦修主意，但绝不是因为刘羡。
　　王岩也是因为对自己儿子百分百的信任，才支持了他的这一选择。她明白，自己的孩子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清醒的深爱最令人窒息，他们俩都是。

　　刘羡把书包仍在扶手椅上，一个起跳趴在床上，把脸深深地埋在被子里，隐隐约约闻到一丝霉味。这个时候最容易发霉，要是没有勤晒被子的话。她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
　　“羡羡，你想吃什么啊？”夏荷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好像拐了七八个弯，这也难怪，夏荷是刘羡的姥姥，年纪不小了，两个人相依为命。
　　“喝粥就行了！”刘羡喊了回去。刘羡的父母早就去外面工作了，除了每个月寄钱外，他们没有任何交集。之前刘羡可能还缠着姥姥去打几个电话，现在她也懒得干那些事了。
　　“羡羡，今天在学校里好好学习了吗？”
　　“没有和同学闹矛盾吧？”
　　“老师表扬咱们羡羡了吗？”
　　“羡羡真乖，我家羡羡这么优秀，姥姥就心安了。”
　　实际上刘羡连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点头摇头。她很想把自己打架骂街的事情一吐为快，但看着夏荷那满脸的沧桑，浑浊发黄的眼球，她又于心不忍。
　　算了，她叹了口气，姥姥这么辛苦，没必要为这点小事烦姥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