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伊利克森

2、二年级

　　“这年头，去超市用塑料袋都要收费......”
　　沈誓到家里，听到厨房里老妈在讲电话，他走过去开了电视机，这个点正在放《魔幻手机》，于是就一屁股坐到饭桌边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何宵讲完电话，端着汤走出来，看到他：“怎么回来也不出声？”
　　“刚回来啊。”沈誓心不在焉地回答，眼睛依旧盯着电视机。
　　何宵拿筷子敲了敲他的碗：“吃饭。”
　　“怎么又有胡萝卜？”沈誓愁眉苦脸地夹起一根，问何宵。
　　“补充营养。”何宵用很坚定的语气告诉他，“不可以丢到桌子底下。”

　　吃完午饭，是限期一小时半的午睡时间。
　　沈誓不喜欢午睡，何宵就坐到他床边严格监督，最后沈誓还是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有陆小千和傻妞的午觉梦。
　　没有梦到结尾，沈誓就被推醒，何宵的脸出现在他上方，温和地告诉他：“到上学时间了。”
　　沈誓揉揉眼睛下床，被何宵带到厕所去洗脸，洗完整个人清醒很多。
　　他穿好鞋，跟何宵说完再见，拉开门出去，同一时间，对门出来一辆单车，推车的少年穿齐膝的短裤，露出修长笔直的小腿，抬眼看他，笑了。
　　“要不要我送？”沈烈问。
　　“才不要。”沈誓一口回绝，很有骨气地自己出了院子。
　　沈烈胳膊肘撑着车头，缓慢地跟在他身后，车链子滴答滴答地响。
　　“真不要？要迟到了。”沈烈靠近他说。
　　沈誓努力睁开被太阳晒得发烫的眼皮，不理他。
　　“好了嘛，中午是我错了，我跟你说对不起。”沈烈嬉皮笑脸。
　　沈烈的“对不起”很廉价，毫无任何诚意，沈誓听到耳朵起茧，但还是勉为其难接受，沉着一张小脸爬上了沈烈的单车后座。
　　没关系，反正我也有的是办法对付你。沈誓想。

　　“坐稳了你。”沈烈说着，大力蹬了几下，开始加速，快到街口时遇到下坡，速度快得沈誓忍不住伸手揪了他的短袖。
　　“你......慢一点。”沈誓艰难地说。
　　“什么？”
　　“速度慢一点。”沈誓大声回答他，声音里带着愤怒。
　　沈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依旧骑得很快，只是微偏头问了一句：“下回还敢跟我妈告状吗？”
　　“告什么！”沈誓紧紧闭眼，头发被风吹起来露出额头，“我不告了！我再也不告了！”
　　沈烈勾着嘴角，命令式地对他说：“那再叫一声哥哥，我就减速。”
　　“......”
　　“叫啊。”
　　“哥哥。”

　　沈烈的单车一个急刹，稳当停在校门口。沈誓从沈烈的后座下来的时候，感觉脑子被风吹掉一半。
　　沈烈一条腿撑地，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告诉他：“还剩五分钟，没迟到，你哥厉害吧？还不说谢谢？”
　　“谢谢你。”沈誓咬牙切齿地说。
　　“不客气啦。”沈烈又蹬了几下脚踏板，冲他摆手，“那我就先去停车了。”
　　沈誓看着他一阵风似的驶进校园，才慢吞吞地走进去。

　　沈烈大他五岁，在学校里念六年级，而沈誓又比同龄人提前一年上学，所以在念二年级。
　　沈誓的功课很好，虽然比同年级同学小一岁，却总是考第一第二，大家说他是小天才，沈誓不喜欢这个称呼，觉得跟他一点都不搭。
　　沈誓不爱念书，懒得背课文，上课时也总想着逃课，游戏和电视剧比课本要重要，作业总是要拖拉半天才能完成。
　　不过这些是秘密，他没有跟任何人说，默默地保持不情愿地态度地接受着小天才的称呼。
　　暑假就要来了。
　　沈誓从数学老师的粉笔头在黑板上划出的各种符号里走神，撑着下巴看向窗外干净得没有一丝云朵的天，偶尔有鸟挥着黑色翅膀经过。
　　暑假来了，他的二年级就结束了。
　　他会升到三年级。
　　沈烈会升到，会升到初一。
　　沈誓不太相信，又掰着指头重新数一遍，真的是初一。也就是，沈烈以后不念小学，要念初中。
　　“沈誓。”数学老师在喊他的名字了。
　　沈誓扭头，站起来，马上露出困惑知错的表情：“老师。”
　　“好好听课。”数学老师见他乖乖的样子，摇了一下头，没有批评。

　　期末考试来得很快，沈誓抱着文具跟一堆同学站在教学楼前面等老师分考场，空气很热闹，期末考试对二年级的小学生来说意味着马上可以放暑假，所以每个同学都很兴奋，也有可以分享兴奋的对象朋友。
　　沈誓没有，很落寞地站在一边，呆呆地看教学楼前草坪里的那棵银杏树，树叶里藏着一个鸟窝，没有小鸟。
　　他不免想到自己房间窗外的那棵风水树，树上连鸟窝也没有，到夏天蚊子还很多，叶子简直能长到房间里来，幸好老妈叫来隔壁的冯川叔叔修剪了一下。
　　那棵风水树年纪很大，从搬到大院里起就一直在那儿了，沈誓房间对面的房间主人是沈烈，沈烈经常趴在窗户上，隔着一棵树跟他对话，而且挑的都是沈誓难得想认真写功课的时候。
　　沈誓捂住耳朵不理，沈烈就翻了窗爬到树上，去敲他的窗户：“小宝小宝，哥给你看个好东西。”
　　“不要。”
　　“小宝小宝。”
　　“又怎么！”
　　“我要参加升学考试，你猜我会去什么初中？”

　　沈誓从对话里回神，老师正按着他的肩膀看纸上的试场号，看了一会儿低头对他说：“你在八号试场，好好考哦。”
　　沈誓很用力地点头，抱着自己的文具去了八号试场。
　　数学、语文都很简单，英语也是，监考英语的女老师和沈誓老妈何宵认识，所以每每转到他这里来的时候，都要挤出一个慈爱温暖的笑容给他。
　　沈誓早就填好英语卷子，来回检查三遍，很是无聊，女老师转过来，搭了一下他的肩膀，低声问：“写好了？”
　　沈誓点点头，女老师就在他身边的座位上坐下来，开始跟他聊天：“你妈妈现在在做什么呢？”
　　“在卫生院当医生。”沈誓低声回答她。
　　“啊，那挺好的。”女老师笑着点头，“你成绩又这么好，你妈妈一定很高兴。”
　　沈誓客气地笑了，其实不太适应这种客套，可又不知道该怎么打断，一直屁股发麻地坐到考试铃响，女老师起身上台去宣布收卷子，才终于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