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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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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聿在空荡的大厅里坐了很久。
他也记不得自己到底坐了多久,006已经走了很久了,整个基地里面只有他和四具尸体,维塔依然没有醒来,他还是孤身一人,除此之外一点动静都没有,冷清的厉害。
他很饿,肠胃抽搐蠕动着,浓郁的腐臭味却让他头昏脑涨,他几乎要饿死在这个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同地上的尸体一起化为腐烂的血肉。
沈长聿很想把006的尸体掩埋起来,024大概是不希望她就这样随随便便的躺在地上的,他也不希望,但是在基石都是特殊材质制成的基地里面,他的匕首什么也办不到,连给注定死亡的自己挖一个坑都做不到。
沈长聿换了个位置呆着,他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这里会有些许的风吹进来,吹散那股味道,让他稍微舒服一些。
049的尸体仍倒在不远处,没有人或者血兽的破坏,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渐干瘪,那两只曾在他的大脑停留的苍蝇不知所踪,似乎是在昨天,沈长聿还见过它们一次,原本青碧色的外形染上了红,体型变大,看起来格外危险。
它们还认得沈长聿,并没有攻击他,只是躁动不安的飞舞着,只有049能安抚它们的情绪,但现在他已经不在了,它们大多凭借本能行事。
沈长聿也想把049安葬了,那个中年男人虽然喜欢恶作剧,但对他或多或少还是有几分善意。
一切不如人所愿。
走出那扇门他会受到入侵者的远程火力打击,为了那一句可能等得到的话,他只能坐在门边上背光的地方,呼吸着外界的空气,苟延残喘着等死。
“维塔。”
沈长聿轻轻地念叨了一声,他好久没和维塔说话了,至少在他清醒的时候,维塔一直都在沉睡,安安静静的一点回应也没有。
越是饥饿,大脑似乎就越发的清醒,沈长聿回忆着之前的情况,他觉得维塔可能出现过,曾在他无意识的时候接管他的身体,让他从危机中脱离出来。
那样危险的情况下,006已经身负重伤,即便她记着沈长聿帮她一把的好,却也很难把他从那个男人的手中救回来。
沈长聿甚至连那个人的模样都没有看到,他只听到了对方的声音,还有那死死压制着他的力量,那是一个很强大的人,而他只是一只蝼蚁,轻易就被碾压。
是维塔做了什么,作为代价,他沉睡至今,再没有出现过。
这只是沈长聿的猜测,但他很肯定。
然而这个时候,他宁可维塔没有做过什么,他只想和他说话,他寂寞的要疯掉了。
被他人拯救的背负着活着的希望的沈长聿,有些难受的低下头,把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目光静静的落在自己的脚边。
这一切什么时候会结束呢?
在结束之前还能再和维塔说上话吗
沈长聿不知道,他轻轻地吐了口气,小声的叫了他的名字。
恍惚间他听见细微的脚步声,正在一步一步的靠近他。
起初他以为那只是他的错觉,但很快,他便清晰的认识到,那并不是。
有人来了。
不是血兽悄然无声的脚步,来者甚至没有压抑自己的脚步声,他明明白白的告诉沈长聿他来了。
***
五分钟前,瞭望号上。
“老大,我们还要在这边守着吗?”迪夫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们已经在红石星上停留了五天,原本就是从其他的资源星上启程的,预留的能源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这一趟他们几乎没什么收获,活着的血徒一个也没有捕捉到,昨天那只兔子的出现又让飞船损失惨重,死了许多船员,收了后方的那片藤蔓,再加上克洛特那边的悬赏勉勉强强才能补上损耗,苍牙还是头一次做这样赔本的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老大非要在这里继续等,以血徒的性子断粮绝食那么多天,这会早该自相残杀了,没看那兔子嘴边上都是血吗?
先前提到的那个独特的不会被感染的人,或许也只是错觉吧。
这已经是迪夫第三次提出返程请求了,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如愿。
亚希伯恩靠在椅子上,眉头紧锁,闻言摆了摆手:“再等会。”
迪夫朝旁边的人摊了摊手,露出一个“看,我就说吧”的表情。
亚希伯恩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
弗理斯还在来的路上,他们之间的距离足够的远,穿越星门也不能在短短几天内抵达,亚希伯恩邀请他来本是请他分一杯羹,但现在,恐怕要白跑一场了。
“小弗理斯离我们还有多远?”亚希伯恩问道,曲着手指一下下的敲在椅子的扶手上。
“前不久传来的消息,再有四个小时左右就能抵达红石星附近了。”
“四个小时......”亚希伯恩叹了口气,站起身揉了揉手腕,“我再下去一趟吧。”
他做的决定少有人反驳,船员也相信他的实力,自然不会多问什么。
就像他们不清楚为什么要退守到飞船上等待血徒自生自灭,而不是直接一波端掉一样。
亚希伯恩盯着自己的手腕,五天前他的腕骨开裂,肿胀不堪,他还记得那一天的情况,因为忌惮所以撤退。
那个青年一如他之前猜测的那样是个普通的人,脆弱又毫无反抗能力,能在其余人全是血徒的队伍中活下来几乎称得上是奇迹,但他就那样轻易地被打晕了,更是让亚希伯恩认定他是个普通人。
只是等他又睁开了眼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从那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红色,只是一瞬间,就像是他的错觉一样,他想带回去好好研究下,本该重伤垂死的章鱼却击碎了他的手腕。
亚希伯恩很少碰到血徒,但对于祸害整个世界的红血病毒的了解却不少,血徒很少会对同类生出恻隐之心,更遑论其他人了。
一个血徒在自己垂死的情况下,有意的挽救另一个个体的生命本就是超出常理的。
而那个血徒,才是亚希伯恩撤退的根本原因。
赛克斯族人的实力亚希伯恩很清楚,非人的体魄让他们比其余种族的人更强大,但还不值得他放在眼中,以那一击的速度和力量来判断,若是那条章鱼的实力真是这样,原本围着她的船员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黑刺也不一定能伤到她。
另一种可能是因为垂死的愤怒而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但救了人就跑什么的并不符合血徒的秉性。
亚希伯恩没法做出判断,他倒是不担忧自己的性命,却不能保证自己船员的安全,所以才没有追击。
从兔子口中他知道章鱼已经死了,红石星上驻扎的荒星防护队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威胁,恐怕这时候也都死绝了,但亚希伯恩还是想再下去看看。
如果那个青年还活着的话,会是他们这一行最大的收获,之前的损失都会被弥补。
他不抱希望,但不去会成为遗憾。
***
脚步声越发的近了。
沈长聿屏住呼吸,下意识的绷紧身体,疲惫和脱力使得它的效果几乎没有。
风从门口灌进来,吹起了他的头发,风里有着一股淡淡的烟味,沈长聿的脑海中瞬间便浮现出了那个他尚未见到正脸的男人。
他不是那个人的对手,继续站在这里必死无疑。
沈长聿缓缓从地面上站起来,一步一步的往里退,悄无声息的退进了那个坍塌了一半的小房间,将自己隐藏起来。
他本也想在门口的地方放一块玻璃,坍塌的基地里到处都是碎玻璃片,用以观察那人的模样,只是被发现可能面临的结局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入侵者的目的他很清楚——掠夺可用的资源,血徒也是其中的一种,活的和死的都一样。006的实力足够强大,所以他们选择杀了他,可他不一样,是可以活着带走的,让他没有反抗的能力就行。
只要一下他就会像之前那样被人轻易的抓在手中,等待他的远比折磨更可怕。
沈长聿曲身蹲在房间的小角落里,损坏的设备挡住了他的身影。
024的头发就落在不远处,沈长聿闭上了眼睛不再看。
脚步声已经进入基地内部,毫不遮掩的声音在里面回荡。
“都死光了?”有人自言自语。
沈长聿一下就确定了这就是那天那个男人,在他的面前,他绝没有还手之力。
沈长聿轻轻呼了口气,蹲在原地没动,不知道是过分紧绷的神智还是身体,他觉得自己的心跳越发的快了,耳边似乎都能听到那一下一下的规律的律动。
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他有些抗拒,大概是饿的太厉害了。
脚步声离他远了些,男人应该是走到了006和005他们的尸体处,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只要飞船离开,避开威胁强盛的血兽,翻出地底下的更新设备,沈长聿就能保证自己的存活,他在等脚步声再远一些。
但事与愿违,整个基地里除了大门以外唯一还健在的一个通道并没有被对方忽略,他靠的越发的近了,玻璃被踩碎的声音不绝于耳。
沈长聿心底的绝望继续增长。
他的心几乎要从他的胸腔里跳出来,一股股热气随着那跳动向外扩展,连他的指尖都充满了热力。
异样的心跳让他害怕。
沈长聿不知道自己在畏惧什么,他畏惧的似乎不仅仅只是那靠近的脚步声,而是什么莫须有的东西他接触不到的东西。
沈长聿控制不住的轻咳了一声,这样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是致命的。
外面传来一声轻笑,脚步声越发的快,他被发现了。
他有一瞬间的迷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犯这样的错,这不该是他会做的。
房间里暗了些,有影子从门口延伸进来,走廊外的光源被遮挡了,高大的黑发男人越过堆积的设备,视线直直的落在他身上:“幸好走了这一趟,不然我真的会后悔的。”
这是个高大的男人,比005还要高大,穿着黑色的风衣,脸上有着不干净的胡茬,看起来更像是邻居家借烟消愁的大叔,哪怕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也没什么杀意。
像个不太平凡的普通人,沈长聿突然这么想到,心脏猛烈的跳动了一下,他抑制不住自己又咳嗽了一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眼前是他的敌人,抛开国仇家恨,他们是入侵者,杀了他的队友,把他送到一个这样的进退两难的绝境,这时候他就该抄起匕首冲上去,哪怕打不过也该为自己的命最后努力一把,但他的意识突然有些混沌。
亚希伯恩挑了挑眉,缩在角落里的青年一动都没动,眼神似乎没有焦点,像是已经绝望,连挣扎也懒得,只是身体微微的抖动着,裸露在外的皮肤泛红,源源不断的热力从他的身体中涌出来。
他皱起了眉头,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时间又分不清源头,好一会才意识到这是眼前人的心跳声,实在古怪到了极致。
亚希伯恩不愿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眼前的青年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等到回了大本营再研究,越是在外停留就越容易出事。
沈长聿看着他的手刀敲下来,却像是一帧一帧的慢动作,视野里又平白无故的闪着光,看不太清,身体却第一时间动作了起来。
处于不利姿态的他单手在地上一撑,避开了对方的手刀,另一只手上的匕首已经划过对方的脚踝,刀刃和他体表的防护服切割发出刺耳的声音。
没能划破。
一击不成,沈长聿的身体几乎是贴在地面上,从亚希伯恩和门的缝隙中窜了出去,速度快到对方根本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进了大厅。
那种异样的感觉再度出现了,亚希伯恩眼神晦暗,或许那天并不是那条章鱼的实力出现了爆发,而是这个青年身上的问题。
只是即便是神智不怎么清晰的时候,沈长聿依然没有靠近基地出口。
亚希伯恩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在对方的眼中,走出基地面对飞船的火力和他,前者要更危险,这种判断让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此时此刻,沈长聿同样茫然,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能从那样的境况中脱身而出。
没来由的,他嗅到了一股甜腥气,这让他的饥饿感更甚,只是紧随他身后出现的那个男人让他没有时间去追寻气味的源头,只扬起匕首对准了他。
心脏依然剧烈的跳动着,沈长聿神智越发混沌,全凭狠狠掐在手心里的指甲。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却清楚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异变,分不清什么缘由但至少在此刻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他想活下去,力量尤为重要。
“维塔!”他在心里呼喊着,唯独这个名字在他的大脑里那么清晰。
他不知道的事情,维塔一定知道,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方的对手,所以哪怕一次也好,想和维塔说句话。
而在他的对面,亚希伯恩脸色却暗沉了几分。
他算是弄清楚了这个青年为什么不会被血徒传染,又为什么不会被血徒攻击,因为他本身也是血徒。
青年还是黑色的眼睛,瞳孔却从中心开始慢慢染上了红色,以亚希伯恩如今所能看到的那样,对方的瞳孔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蔓延开来的红让他像野兽一样,似乎已经失去理智。
几乎兽化的血徒没有人的智慧,只知道杀戮,眼前的血徒虽然身手敏捷,但连他的防护服也攻不破,亚希伯恩唯一没法释怀的是,从不被感染的人类,到能隐藏自己的血徒,虽然一样的有极高的研究价值,这之间却差了好几个层面。
换而言之就是从非常值钱到挺值钱,这样的差距让金钱至上的亚希伯恩有些恼火。
他打算速战速决,手上便没有留情,总归不死就能用,也没必要照顾的多好。
眼神还有着茫然的血徒根本来不及躲闪,闪到他面前的亚希伯恩已经一拳砸在了他的腰腹,吐出来的鲜血顺着他看不见的防护服往下淌,而对方的匕首却依然连他的衣服都没切开。
“维塔。”
几乎陷入昏迷的青年小小的喊了一声,亚希伯恩没听清,却听清了后面的话。
“我在。”
从一具身体里说出来的对话,直觉让亚希伯恩下意识的将臂弯里的血徒丢开了,但这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咔”的一声轻响,切在他防护服上的匕首往里一推,本不可能被破开的地方破碎,狠狠地切向了他的手臂。
沈长聿被扔在了地上,玻璃碎片划开他的身体,远处的亚希伯恩捂着自己的手臂脸色苍白。
只差一点点他就要被刀刃划破,只是虽然没受伤,但在血徒的附近待过,他还是会被感染,是死是活几天内就能见分晓,他同样也没有再回船上的资格。
防护服重新出现,只能作为心理安慰。
一瞬间,亚希伯恩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红血病毒择主多少带了些运气,就算是他也不一定能活下来,说不定也见不到他家的小弗理斯了。
这时候他已经不想知道那个本来脆弱不堪的血徒到底是怎么破开他的防御,他只想在一切明了之前先杀了他。
倒在地上的青年抬起头,在亚希伯恩惊惧的目光中,一道红色的黯淡的影子从他的身体里剥离出来,飞快的向他扑来,几乎只是一瞬间便窜进了他的身体。
连反抗和犹豫的时间都没有,漆黑的瞳孔在一瞬间染成鲜红,男人的体表渗血,口鼻同样溢出血色,神情最后却固定在一个诡异的笑容。
“让人带箱子下来,这边还有一个血徒。”他这样吩咐道。
基地的入口,两只红绿掺半的苍蝇飞进来,有些好奇的在他的身边打转。
而躺在地上的青年,再失去了某些压制以后,滚烫的血流过他的心脏在他的全身奔腾,将他变成了最原本的模样。
***
“弗理斯大人,我们已经抵达目的地了,亚希伯恩大人的飞船正在前面……”等我们呢!
副船长正说着,但他剩下的话没能说出来,因为那艘熟悉的飞船开启了星门,当着他们的面进入了其中,消失不见。
弗理斯面无表情。
副船长悄悄的看他的神色,怕他生气,这回亚希伯恩大人邀请他们来,临到头却放鸽子走了,两人怕是要闹翻脸的。
出乎意料的是,银发男人似乎并没有怒气,微皱的眉头反倒是多了几分忧虑:“截取星门坐标,我们跟上去。”
不一会,黑色的飞船紧随其后,消失在这片星域。
作者有话要说: 比之前还多!超肥!换地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