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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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国缘一和继国严胜出生在一个荒唐的家庭。
那个曾经被他们称作父亲的男人生性暴戾，终日酗酒，唾沫横飞，只要一有不顺心的地方，轻则家里的锅碗瓢盆就全都遭了殃，重则将那沙包大的拳头雨点般落在他和缘一身上。
七岁之前，他和缘一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尤其是缘一，不懂得躲避，漂亮的小脸往往半张都是肿的。
弟弟患有自闭症的唯一好处就是仿佛不知疼痛，不哭一声，也因此免了些多余的挨打。
每次挨打之后，继国严胜护着怀里软软的小孩，低头沉默的听着那人的脚步声伴随辱骂声越来越远，垂下的头颅决不是屈服的象征，暗沉的眼眸中是隐忍的滔天怒火。
拜男人所赐，继国严胜幼小的心灵自小就隐藏起了灰暗的一角，那是他对自己最后的保护。
缘一柔软的手指轻轻拉着严胜的衣角，面无表情的他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这微不足道的动作是他对哥哥最大的回应，他明白身边这温暖的躯体是他仅有的依靠。
母亲温柔，但是温柔到了懦弱的地步，既没有胆量反抗那个男人，也没有胆量带着孩子们脱离那个魔窟，唯一的反抗也仅仅是用孱弱的身体护住缘一和严胜。
有着这样的一个家庭，继国严胜不得已早早成熟，他要为缘一穿衣洗澡，教他一切，为母亲擦药安慰，收拾那个男人怒火之后的碎片狼藉，甚至和面露凶色上前讨债的彪形大汉周旋。
生存的压力让他根本无力也无心去享受童年的快乐，玩耍对他而言是个奢侈到无法想象的事物，沉默寡言的性子早已根深蒂固，只有面对缘一时才会展露一丝笑意。
缘一很乖，这是那压抑的喘不过气来的生活中仅存的安慰，迫于缘一与常人的异常，方便起见，他教给缘一几个指令，分别是“别动”，“过来”，“注意”，双生子之间神奇的羁绊使他成为唯一能够和缘一有所交流的人。
可是他很忙，忙到没有功夫给缘一一个眼神，缘一从只会呆呆的跟着他从房子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到渐渐尽可能的帮他做事。
母亲下不了床时，他俩垫着小凳子踮脚才堪堪能够够到水槽洗碗做饭，缘一有时会扑闪着大大的眼睛费劲的揉着飘来的泡沫，他带着无奈的笑意替弟弟将水渍擦干。
事后他会轻轻弯下身子给缘一一个额头吻，然后揉揉他的脑袋夸赞：“缘一真棒！”，以此奖励他的乖乖听话。
严胜看得出这样做缘一很开心，虽然缘一还是不能说话，但是眨眼的频率足足高了一倍呢!
他一直不知道那位饱受痛苦的女人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生下自己和缘一的，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偷偷支开自己和缘一，然后和那个男人双双葬身火海的。
那个晚上下着绵绵阴雨，却遮不住火光冲天和滚滚黑烟，楼下继国严胜和继国缘一的脸被映得通红，两人的影子被无限拉长，闪烁不明。
严胜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那个他毫不怀念的家，握紧缘一的手，他早已不懂得何为哭泣，内心除了为母亲感到的一丝悲怆后，再无波澜。
周边喧闹的消防车的轰鸣，女人小孩的哭声，在严胜的耳朵里都化作了寂静，极度的寂静，他陷入了一个无声的境地。
但是多亏了母亲的举动，继国严胜和继国缘一脱离了苦海，人生也就此迎来了转折。
同时也是在那一个晚上，缘一第一次开口叫了他一声兄长，缘一的声音是刺破他寂静的温柔刀刃，所有感觉慢慢回到他的身上。
恍惚间，他意识到，他终于解放了。
之后他们被前来的警察带走，送到了一家不错的福利院，生活有了保障，也第一次能够踏进学校开始描绘他们自己的人生。
但是那个夜晚，在继国严胜的心里，还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以至于在每个下雨的夜晚都不易入睡，每当这个时候，缘一总会适时地悄悄走过来，然后爬上他的床，抓着他的手，同他一起入睡。
当然，这仅限于小时候，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原以为这个老毛病已经好了，可谁能想到，在今天，又再次无法入睡。
这是他第一个没有和缘一在一起的雷雨夜。
他自己暂且不论，缘一那小子，没关系吗……
窗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继国严胜坐在床上心里烦闷不堪，眼前频频闪过的从前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场景让他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绞紧，手指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床头柜，清脆的“哒哒”声混合着稀稀落落的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突兀。
继国严胜仰头长舒一口气，打开手机——在进屋之后他就把手机关机了，现在刚刚开启。
漫长的等待过后，屏幕终于亮起，看清画面显示之后继国严胜的瞳孔猛地一缩，37个未接来电！！
是谁打来的答案不言而喻，继国严胜闭上眼咬牙按下回拨键，几声平板的“嘟嘟”声过后，毫无感情的电子声响起，打不通。
泄气一般的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继国严胜暗骂自己不争气，明明是自己要躲着缘一，现在又满脑子都是他这是要闹哪样？
乱糟糟的心跳无不告诉他说这可不是哥哥对弟弟纯粹的关心，而是某种更深的悸动。
看一眼时间，已经10:30，平时他们9：00就已经入睡了。
翻来覆去后伴随着一阵激烈的心理斗争，继国严胜揉一把乱发，最终还是拨通了家里的座机号码，他的内心中仿佛有一头小兽在激动的呐喊：
想听听缘一的声音！就现在！
失望的忙音再度响起，长久的机械音过后，继国严胜僵硬的垂下手，慢慢把自己滑入被子中。
缘一可能已经睡下了吧，但他那异于常人的听力是不可能听不到的。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回去生气了吗？
嘛，要是是这样，那也是没办法呢！他叹口气，刚开始思考该如何熬过这漫漫长夜。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他脑中缓缓浮现，记忆的波纹再度漾开
等等！该不会……
六岁那年，他们所居住的房子不远处有一场庙会，而很巧的是，那一天那个男人为了躲避债主不在家，而家里的事也意料之外的早早处理干净。
床上虚弱的母亲唤来严胜，费力的扯出一个笑容，塞给严胜一点点钱——这已经是她所有能够付出的了，然后告诉他：“严胜，带缘一去庙会看看吧。”口气带了点不容置疑的意味。
母亲的声音很轻，但那一次她十分坚持，除了那一夜之外，这次可能是她最坚定的一次了，继国严胜回忆着。
然后他带着缘一来到庙会，人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除了人什么也看不见，攒动的人头几乎使他喘不过气来，两个矮矮的小孩在人流中被挤得颠三倒四，紧紧牵着的手在一次次撞击中被迫松开。
继国严胜从来都没有那样害怕过，在离弟弟越来越远的情况下，他给弟弟下了“别动”的指令，然后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一处空地，焦急的张望寻找人群中的空隙和缘一的位置，他估计弟弟已经被挤到哪个小角落去了。
在寻找的过程中，无尽的孤独和恐惧自始至终笼罩着继国严胜，在那一刻，他也终于明白，不是缘一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缘一。
找了很久，他突然看见了缘一，缘一瘦弱的身子在庞大的人流中显得格格不入，他定定的站在原先的位置，任凭身边的大人从他身侧蹭过，他们的眼中跟本看不见这个小孩。
当继国严胜艰难靠近时，继国缘一正被狠狠的推搡倒地，那人看都没看一眼，若无旁人的走远，继国缘一爬起来，面无表情的站在了原先的位置，目空一切的站着。
继国严胜强忍着泪水，牵起弟弟被地面磨蹭出血的小手，低头拉着他冲出人墙。
那个晚上他们什么也没有玩，什么也没有买，只是一起坐在，在不远一个小山丘上，淡淡的看着那与他们无关的灯火阑珊。
他感觉缘一在颤抖，可过了一会儿，他发现，颤抖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很久之后，在福利院里，他问缘一那天为什么不找个安全的地方等他，缘一歪着头认真地看着他，不假思索的说：“我会一直等着哥哥的。”
想到这里时，继国严胜已经匆匆的披上了衣服奔跑在雨夜里，秀气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被大雨淋湿，黏在额头上，神情也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镇定。
他一路向前奔跑，气喘吁吁，这短短的路程对于他来说却分外疲惫。
缘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章（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