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何处无痕

18、第18章 萍水相逢

　　昔儿一路南行，她对江南一直很神往，之前在千峦阁时林瀚曾许诺大婚后要带她去的。此时已是隆冬，都城这个时候想必都已经下过了初雪，昔儿初到江南，这里虽然树绿如常，但阴冷的天气还是让昔儿不太适应。
　　昔儿不喜客栈中的嘈杂，赁了一临江的别院居住。这一日天气甚好，昔儿想着与其在房间里冷得打哆嗦，倒诚不如去乘船游江，正好这时节游江的文人墨客不多，省得总有人来攀谈。到了江边码头，果不其然，游人寥寥，靠岸处也是仅有一条小画舫。
　　“船家，今日可还游江？”
　　“这位公子，小老儿这船倒是还游江，只不过今天已被一位公子包下，恐怕不能搭公子了。”船夫边说着边打算解下缆绳。
　　”船家，且等一下。”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船舱中传来，不一会儿一个有着同他的声音一样清朗的面容的年轻公子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这位公子也是要乘船？我到对岸便就下船不再返回，公子如果只是想游玩赏景不赶时间的话倒是可以与我同行，我下船后公子可以同船家一道返回。不知公子意下如何？”昔儿出门时为了方便一向着男装，所以被船家他们叫作公子。
　　今日这江上只有这一条船，昔儿既然出来了也不想就这样回去，觉那公子的提议倒也不错，便道了个谢然后登了船。
　　两位翩翩公子既然同乘一船，自然免不了互相客气寒暄。二人互相通了姓名，公主的闺名外间少有人知晓，昔儿也懒得现编一个名字，便以实名相告，是从庸城出来游历的；至于那公子他自称姓徐名渊，家里是从商的，因在江南这边有分号就着他来瞧瞧经营的情况。昔儿看得出这徐渊也是习武之人，他气息沉稳，内力应还在昔儿之上，恐怕不是商贾之家的少爷这么简单，行走江湖大家言语都是真真假假，对方说什么昔儿只做一听，也无心分辨真假，仅是萍水相逢而已。
　　昔儿不是第一次乘画舫游江，只不过今天的路线是那徐渊指定的，同往日游江的行程略有不同，这一路江边所历景色更为新奇有特色。一路上徐渊给昔儿讲这江南的风土人情、逸闻传说，言谈间昔儿能感觉到这位公子为人洒脱，同他聊天自己一直笼罩在阴霾中的心情似乎也开朗了些。这些日子被她强压下的有关林瀚的记忆此时又悄悄的浮现了出来，他在府里处处表现得少年老成，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言谈有趣，或许他在那西梵公主那里也是这样的吧，他知道他这样很能撩拨人心嘛。
　　昔儿一时失神，忽然觉得眼前有什么熟悉的东西出现了，忙回神定睛看去，原来前面出现了一大块石壁，上面有人刻了些字，仿佛是一首诗。当时的文人确是喜欢刻影壁，但此处乃绝壁，等闲之人如何过得来，不觉对诗的内容也好奇了起来。徐渊看出了她的好奇，吩咐传家将船再靠近那石壁些。昔儿目力向来不错，只见石壁上刻着的的确是一首诗，字迹怎么这么像……这首诗乃是：
　　孤舟寒崖下，了然向空明。
　　独影对双像，却闻滴露声。
　　终非心无翼，尘世徒劳形。
　　老乐凝舍利，缘何血护囊？
　　“孤独终老，了却尘缘……”昔儿默念道。
　　“看公子神情，莫非也有情伤？”徐渊应是见了昔儿神色不对便问道。
　　“徐公子可知这诗是谁人刻在此处的？”昔儿问向徐渊，她知徐渊对此处熟悉，或许他知道这刻诗之人，这字迹实在是太像了。
　　徐渊见昔儿问得急切，便反问到：“公子为何如此关系这刻诗之人呢？难道与他相识？”
　　“实不相瞒，这诗的自迹非常像在下的一位同门故人，在师门时她对我很是照顾，但自从她出师下山之后便失了联系。倘若这诗真是她所刻，言辞间这般绝望，我真的非常担心。”
　　“原来如此，那我也就不瞒你了，这刻诗之人如今已入了空门，在对岸望江庵中带发修行，法号守初。”
　　“守初，真的是宁师姐。”“徐公子，那望江庵在何处？我想去见见守初师太。”
　　“我此行正是要去那儿附近，李公子稍后可以同我一同上岸，我引你去那望江庵，只可惜这样一来船家就要空驶回去了。”
　　昔儿闻言从怀中掏出钱袋，她早将离府时的一身衣服及习惯随身带着的一些玉件变卖成现银，还着实不少。她从钱袋中取出一块碎银递给船家，“不好意思了船家，我因临时有事一会儿就不回去了，这块银子就当作我回去的船资。”船家高兴的接过，徐渊看着昔儿将钱袋放回怀中。

　　没过多久船就靠了岸，昔儿同徐渊两个一起下了船。昔儿少乘船，今日在船上待的时间又比往常要长许多，故而即使下了船脚下依然觉得虚浮仿佛还在水面之上，上岸没走几步竟是一个踉跄，徐渊见状赶忙扶了一把。
　　“你干嘛？”昔儿手握领口，眉头紧簇，想是因怕太引起路人注意才勉强压低了声音。
　　“你…我…”徐渊此时竟是满脸尴尬，手足无措。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徐渊仿佛终于组织好了语言：“我就是想给你个小教训，哪成想你…你竟是个女的。你们这些女人也是，没事都爱女扮男装，偏偏我还一次都看不出来，唉。”徐渊说着说着倒像是自言自语了。原来徐渊见昔儿在船上时拿出了一个大钱袋从里面翻找银两，所谓财不可露白，想来这公子还是江湖阅历尚浅，此次多亏遇到的是他徐渊，船夫也是徐渊相熟的船夫，否则遇到那见财起意的主说不定就将船停在江心谋财害命；方才正好借昔儿脚步不稳扶他之时施展空空妙手欲将她钱袋取了去，然后提醒他以后行走江湖要多加注意才是。本是一片好心，却不成想探手去取钱袋之时被昔儿觉察了，接下来昔儿下意识的反应竟是将他的手按在原处…于是，昔儿是女儿身的事情就这样被发现了。
　　昔儿本不是爱计较之人，此时见徐渊一脸窘迫也就信他不是有意为之，虽心里不再怪他，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回不到之前了。
　　“烦请徐兄告知那望江庵的具体位置，我自己过去就行。”
　　“此处直走，见山门就直接往山上去，将到山顶之时就能看到。那守初师太为人随和，不过也是好清净不喜被打扰，你到了山上可以说你是我的朋友，她自会同你相见，你也好确认她是不是你的那位故人。我还有些事情就不陪同你上山了。”
　　他二人就此别过后，昔儿按徐渊告诉的路线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