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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Chapter.24 ...

  •   “既然是幻觉的话,你是怎么带我进去的?”从提奥尔刻身上抽回视线,没有被契约带来的恋爱脑冲昏头脑。丝塔尔恢复了那副冷静的模样,朝向一面镜子。她看着镜中自己映出的倒影,竟然产生出诡异的满足感。

      耳垂上的金光烁动,折光的镜面仿佛成了祈祷的静潭,将丰饶之神倒映其上。碎片状的记忆随着谈话的延长而拉浮起,被她牢牢咬在口中,挑拣出监狱中对话的精炼词:“我记得您说过神不可肆意插手中土的一切,除非您正在灵验信徒的祷告。”

      “我并非你的信徒,进入牢房之前也正在与人争吵。”话说到这儿,丝塔尔诡异的顿了顿,下意识朝着提奥尔刻看了一眼。没错,那所谓的与之争吵者,正是维持着“神秘人”马甲的提奥尔刻。后者觉察到这小兽似的视线,回以一笑自儿露出削尖的犬齿。另一方的赫尔薇丝也颇为微妙的沉默了许久,画在镜面上的麦粒金光淡然的烁动了一瞬,如同试探地:“你有想过外力干涉这回事吗……?”

      “比……嗯?”丝塔尔本想继续提问下去,却似想到了什么般住了口。灵感的丝线绷紧过度,至此骤然断裂。阻拦思绪的隔板随之坠落识海,溅起无数滋养的智慧的浪花,湿润着涩滞的逻辑。她的手指从小臂摩挲到手腕,曾经负重在此的有劣质的魔纹镣铐,以及冰冷的遏制感。

      争吵,不可干涉,被抽离神格的神明。

      纤细的少女坐在镜前低下头,神貌晦涩难明。半响,她轻声开口:“提奥尔刻。”声音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在,被点到名的黑暗之神微微躬身,做出了优雅十足时礼势回言道:“我在。”小羊羔解开的幼稚的迷题,因此放纵些她放肆的不满也并无不可。

      意料之中,丝塔尔抬臂将手肘搁置在梳妆台前,手掌托出腮帮,笑着对他说:“你这任性的混蛋。”

      有点可爱。
      清癯修长的五指覆上唇瓣,提奥尔刻用单薄苍白的掌心,遮住精致清瘦的下颚不减风度“谢谢夸奖。”

      答案显而易见,她是被算计的一方。契约象征着无所欺瞒,通过烙印传达到神经末梢的愉悦感,令丝塔尔感到格外暴躁。她面色变得有些不善,却因某些不可描述的情绪强压在心底。愤怒,委屈,诧异,意料之中……颜色交替,混杂不清。

      在老板娘见证下,由她主演的闹剧显然被提前设定。她忆起提奥尔刻,诉尽咏叹调式的爱恋之情时的神情,还有那只钳制住她手臂的手。的确,在当时丝塔尔便无法再使用魔法了。……思及至此,嗤、想必那魔纹镣铐,也定提奥尔刻的杰作了。将魔力束缚,因此识海也会被封闭。自然无法知晓,被带走的究竟是高我①还是本体。

      “你们希望我做什么?”
      收拾好心情,深呼吸。提奥尔刻,将视线扫过丝塔尔十指相触的姿势,金字塔呈现出具有进攻性的心理意图。他轻呵了一声,懒洋洋地反驳“不是我,是祂。”手指在半空指了一下,他顺势倾倒在硬邦邦的床面,斜侧身子等待下文。

      金光是赫尔薇丝的用神力勾画出的独眼,狠狠地瞪着提奥尔刻。届时,眷族也显身而出,不甘示弱的回瞪回去。丝塔尔看的直咂舌,这就是神明的心性么?如果她没记错,眷族似乎代表着罗萨菲斯的智慧。超脱于常理的智慧,或许也正代表着纯粹。想起以往眷族的行为,的确透着几分滑稽的幼稚,直率而粗暴简单。这便是天才怪胎形成的原由么?她摇了摇头,并不知道。

      身为正牌化身的赫尔薇丝,不仅能够抽空与黑暗之神的智慧玩'谁眨眼谁是儿子'的游戏——还能一面组织语言,以免自己措辞不当而造成逻辑性错误。

      前奏是不明意义的,模糊不清的闷哼。“呃……充当神的杀虫剂,稍微的帮忙清理一下害虫?”喔——天呐!多么不确定的语气啊。

      不是吧,就这?丝塔尔嘴角微笑弧度更甚几分,且逐渐趋同于了职业化的僵硬,就似被铁钉牢牢骨钉在砧板上那样。“你确定只是如此?”厄多瓜再上,以恩师康斯坦丁之名起誓。她要是听信了这满口胡咧的丰饶之神一句话,那她丝塔尔·摩恩就是小傻瓜。

      果不其然,下一句就是赫尔薇丝的即答。祂相当理直气壮地接下:“当然不了!”耳垂上的光粒闪动又暗下,像一簇并不安分的火在朝着狂风挑衅。祂说的理所应当,仿佛对其产生质疑切无法参透深意的家伙,才是彻彻底底的错误。

      她不做声,等着赫尔薇丝发完病后步入主题,祂扬着嗓说:“还需要,你帮着你的主神——找一找他被拔掉的舌头。”

      被拔掉的舌头?这句话在幻境中她也有所耳闻,似乎是有提奥尔刻对赫尔薇丝提起的。丝塔尔记得,当时赫尔薇丝的解答是……

      无解。

      “这我办不到。”丝塔尔即刻否决掉这一要求,椅子随着挪动趿拉在地上,拖着尖锐刺耳的响。她看不到好似在假寐的提奥尔刻,眉头轻轻一跳。赫尔薇丝也有些困惑,“为什么?契约文书上清清楚楚写着你们是主仆关系,你好像没有理由拒绝吧?”这话里话外的,就差把'你个负心汉,脑子被驴踢了吗,这种话都说出来!?'这句摆明儿了搁出来了。

      丝塔尔看了一眼提奥尔刻,发现对方闭着眼睛。莫名感到半边身子在发麻,就好似血管被堵塞住的供血不足。本能的,她能够感受到提奥尔刻醒着,并且在压抑怒气。为什么?她清了清嗓子,将理由道出:“我记得您同提奥尔刻谈论过这个问题吧?”

      “嗯哼。”赫尔薇丝不做否认,“除了主次关系颠倒意外,这句话倒是没错。记得,是提奥尔刻对我有事相求。”

      丝塔尔听的有些牙疼,却已来不及提醒。

      “三千年后,你的甄选者寻找你的舌头时。我也会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的。”慵懒地声音,入海风般拂过,赫尔薇丝远在神域之内的本体,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接着,祂看见眼前画面中的少女,嘴巴又张了张,响起清冽又微甜的声音:

      “当时您的答案是无法找到吧?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连身为神祇的您都无法找到。身为连神格都遗失的神的祭品的我,又怎么能够帮助祂,找回被他人恶意藏起的舌头呢?”

      她平静的把理由讲出,对有关'舌头'的遗失毫不在意。罗萨菲斯被她,从斯潼恩家的大小姐手中诓骗来时,本身就是一个近乎于废人的存在。除了依靠本能行动以外,再有的只是那张能与神所媲美的美貌皮囊了。

      她坚信舌头只是一种象征,只要将所有的“器官象征物”所找回,罗萨菲斯就能回归正常。但,即便是契约所加重的情感,也无法支配丝塔尔的行为。她与提奥尔刻的灵肉相连,的确“情深义重”。为神明做一件毫无把握的事,是相当危险的。丝塔尔不畏惧死亡。

      丝塔尔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有像铁片一样的东西,卡在斗篷立领与内搭长裙狭口的地方。但在死亡之前,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的确是这样没错。”赫尔薇丝有些苦恼,眼前这被豢养的羊羔,对神明毫无畏惧感。她信仰谁?不清楚,魔力本源中除了被强硬打下烙印的“黑暗与毁灭之神”的气息外,再无其他。于是赫尔薇丝叹了口气,试图换一种方式劝服“我的确无法做到,但你是不同的。”

      “我可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同。”一个两个都这样说,丝塔尔将其强硬驳回。这句话与神秘之地的光影相重合。想必,那就是提奥尔刻被囚禁的神格了吧。力量过于强大,父神不允许任何不确定性的事物野蛮生长,便要将其关押。赫尔薇丝张了张口,“因为你是……”

      “因为你是我的祭品。”强硬的声音将回答即刻切断,带着有些烫手的愠怒。提奥尔刻睁开了眼睛,冷冷的,扎的丝塔尔有些不适。

      祂当然知道丝塔尔的顾忌。为了他人而放弃自己主神的想法,多么无私——但对祂而言,又是多么吝啬呢?嫉妒在他心底猛然生长,要将这具由神格塑造出的伪劣品彻底撕碎。黑暗本就滋生负面,它是美妙的顾及,又是难缠的梦魇。

      啧。丝塔尔别过头去,抵触视线接触。赫尔薇丝瞧着气氛不对,急急忙忙做出解释:“对,因为你是提奥尔刻的祭品,所以这件事只有你能够做得到。”

      “这又有什么联系?真希望你们这些神,能将精炼语言的本事修炼到家。”丝塔尔说话带着刺耳,一击直接意义上命中在场两位神祇。

      赫尔薇丝气笑了,“嘿!别得寸进尺,小摩恩。能够不以蝼蚁相称,已时给足了你主神的面子。接下来,给我好好闭上你那张不讨人喜欢的嘴。再多说一句,我也要拔掉你的舌头了!”祂威胁到,丝塔尔比划一个“您请”的手势。她用手拉过唇线,示意自己现在也是个哑巴了。

      没有了人的打扰,赫尔薇丝舒坦极了。祂甚至在神域咬了一口仆从递来的去皮葡萄,讲述的时候一开始有些含糊不清:“这要讲述到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得从黑暗与毁灭之神提奥尔刻,和月光与纯善之神默恩的孽缘说起——”

      “赫尔薇丝。”正欲侃侃而谈的丰饶之神住了口,想等这祖宗又要说什么话来。提奥尔刻语调平平,不容置喙,口吐恶言:“说重点。”

      “喔……”心里骂了提奥尔刻三千遍,赫尔薇丝不情不愿的将长篇大论缩减为了几句话:

      “就,提奥尔刻在神格被抽离后,用最后的力量,在神域定下预言了呗。'千百年来,第一个能道出凡名者,将缔神之契。'”
      “所以说。虽然默恩把这混蛋的五感一并拔了藏起来,你作为预言中的人,也能够将其感应到相应方位。”

      “这是语言的力量,也是誓约的力量。毕竟我们的父神,总是会在这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特别较真。这可是连默恩都没办法抹消的。”

      丝塔尔沉思了几分,有所考量。回应无需很久,她定了定神,道:

      “既然能够确定位置,那么我当然能履行自己的义务,帮着伟大的黑暗与毁灭之神找回自己的舌头。不过前者我不能答应,您地盘的烂摊子可得由您自己来解决。”

      她说的十分肯定,全然暴露出不愿意沾染任何麻烦事的本性。她其实算得上是一个相当冷漠的人,热血也只是偶尔才会涌起。就像此时,她抬掌拒绝了赫尔薇丝呃话,所出仍在叙述的动作。不仅驳回了神的请求,甚至要将其给予讥讽:

      “教会,神使,巫塔,信徒。我可不相信匿所庇佑的人们,都是些吃干饭的家伙。”

      赫尔薇丝磨了磨牙,只觉得这小东西在装傻。

      正当他有些恼怒时,“那是因为祂做不到。”门被推开了。

      吱呀一声,引人注目。属于第四人的声音让丝塔尔浑身紧绷,手中的冰锥在瞬间凝结而起。赫尔薇丝无声赞叹,抛却祭品的身份来看,丝塔尔的确是一个年轻有为的魔法师。

      踏入门的,先是一只软棕色的小皮鞋,再挤进来一点儿绯红的荷叶边。直到不请自来的客人完完整整的走进房间,丝塔尔才仔细打量起她的全貌。营养不良而显出枯槁颜色的金发,消瘦的身姿,包裹住手臂的喇叭荷叶袖。来人是个大约八岁左右的小女孩,扎着邋遢的双马尾,碎发油腻的贴在脸颊上,泛着潮湿的光泽。

      丝塔尔看着女孩脸上漾着冷漠而又傲慢的神情,诡异的产生出一种熟悉感。像这样邋遢的优雅,在她贫瘠的交友圈中,只有一个边缘人物是年龄与性别斗复合的……

      ——哦,艾米丽·黑蔷薇的私生子啊。

      年轻的黑魔法师,仗着自己魔艺高深,抛夫弃子四处流浪。没想到因为失妻之痛,原本温文尔雅的丈夫,居然开始酗酒家暴。已识人事的女儿常年忍受的痛苦,终于有一天在沉默中爆发离家出走。忍着饥饿与贫穷,流浪各处寻找妈妈。

      一出狗血剧情的罗曼史小说就此展开有了这一茬后,丝塔尔的眼神在一瞬间就缓和起来。

      她温柔,怜悯,诸多情感混杂在一其使得女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朋友,你好呀?你的妈妈就在隔壁,需要我带你去找吗。”丝塔尔躬下身,语气像极了诱拐犯。

      样貌神思艾米丽的小女孩慢慢抬起手,做出的手势显然不太雅观——是中指。

      她甜甜的笑着,露出腮侧腻腻的酒窝。张开的嘴里,露出了让人想将其敲碎的小白牙。

      “看看清楚爹爹是谁吧,臭丫头。”

      草。丝塔尔一瞬间愣住了,她惊恐的看着方才出言不逊的小女孩。脸上还是甜美的笑容,却仍要再补一句:

      “你这傻逼。”

  • 作者有话要说:  ①高我:神秘学名词,原意为“高等自我”不好解释(……)总而言之,在本文,象征灵魂与意识。
    ②关于契约:提奥尔刻在即将变成废物之前,定下了无可逆转的预言。不管过了多少年,反正第一个能念出祂凡名的人成为祭品(返回神位的垫脚石)所以说,小丝同学和提奥尔刻的相遇……相当于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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