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深处是卿卿》日左云柚

3、第3章 梅花香自苦寒

　　第二日便是郑家小少爷的百日宴，因为是午宴，栾卿卿也不急着出门，等卖完了今日份的青梅酒，才慢吞吞直起身理了理裙子，打算拿出算盘算算昨日的盈余。
　　正巧大宝刚从楼上下来，“卿娘，早！”大宝伸了个懒腰，边打哈欠边和卿娘问早安。
　　“不早了，太阳都升得老高了。”栾卿卿拿出算盘归零，懒洋洋抬了抬眼皮，哼了一句，“二宝呢？还在睡？”
　　“嗯，是啊。我们俩昨晚上去泡温泉了，回来的晚了，他还没醒呢。”
　　还有几阶台阶，大宝也不一阶一阶走，直接从楼梯上跳了下来，稳稳蹦到了地面上，“砰”的一声，地都晃了三晃。
　　“温泉？你俩又去拾音山了？”栾卿卿皱了皱眉，手里的算盘也停下了，“不是说了让你俩少去那儿，有温泉是不错，但那儿毕竟少有人烟，就你俩这能耐，小心被抓了炖汤喝。”
　　“嘿嘿，放心吧卿娘，那儿我们可熟得很呢，没事的。”大宝浑不在意得挥了挥手，拾音山自己都去过不下十次了，哪能出什么问题。
　　见栾卿卿还是一脸的埋怨，大宝想了想，径自跑到屋外瞧了瞧，站在门口夸张得喊了一声，“嘿，卿娘又骗我，我就说还早嘛，外头的太阳还躲在云后面不敢露脸呢。”
　　栾卿卿撇了眼，哪里不知道他是故意想逗自己开心，便也收了脸色， “那也不早了，没见我青梅酒都卖完了嘛。”
　　“是是是，谁让咱们卿娘的酒好呢。”大宝一边应声，一边伸手把头上那乱糟糟的头发捋了捋，直接用手当作梳子抓了两把，就转成了个小啾，解下昨晚系在手腕上的发绳，干净利索扎好了头发。
　　看到他这副样子，栾卿卿正在打算盘的手顿了一顿，随即“劈里啪啦”的算珠响得更欢了。“我说大宝，咱们清枚居是少了梳子还是怎么的呢，怎么就不喜欢用梳子梳梳。”虽说每日早晨大宝都是这么干的，但直接看到，栾卿卿还是忍不住说他，手是这么用的嘛，干点活不好吗？
　　“哎呀，卿娘，甭管金梳银梳，能梳好头发的就是好梳，我啊，不嫌弃。”说完，大宝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小啾，乐呵的嘿了两声。
　　“得了得了，不听你啰嗦了，听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歪理，真是折寿。”栾卿卿也不继续和他瞎闹了，确定了盈余，拿笔记好了帐，将算盘之类的器具收拾好，就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打算上楼去。
　　”大宝正喝水呢，见栾卿卿往楼上走，一口气把剩下的水灌了下去，拿袖子抹了抹嘴角，开口问道，“诶，卿娘你上楼去干嘛呀。
　　“你不是很聪明吗，能不知道我干嘛去？”栾卿卿头也没转，扔下一句就自顾自上了楼。水青色的缎面绣花鞋踩在木制楼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大宝看着栾卿卿的背影，嘿嘿一笑，左手架在胸前，右手托腮，眼珠子转了转，里头满是得逞的得意。

　　很快，栾卿卿就从楼上走了下来。
　　藕荷色的曳地飞鸟描花长裙，外头罩着一件镜花绫披帛，逶迤婀娜，步履间微微露出一双粉白色的缂丝如意纹缎面鞋从，显出几分雅致。素手轻轻扶着楼梯扶手，露出皓腕，上头挂着个绞丝银镯，衬得肌肤越发白了几分。
　　虽说美人无论怎么打扮都是美的，但乍一看到栾卿卿比平日精心的装扮，大宝还是愣了片刻。
　　栾卿卿轻轻抬手，将一缕掉下来的发丝捋到了耳后，头上的镂空兰花珠簪垂下两粒玉珠，在空中碰撞，响起了细小的“叮咚”声，大宝反应过来，立马笑眯眯得跑到栾卿卿面前，做作得张大了嘴巴，“哇，卿娘你打扮的这么美，是准备会情郎去嘛。”
　　“还不是你给我揽下的破事。”栾卿卿哼了一声，“不是都把请帖收下了，还能不去？”说罢，无视大宝刻意献殷勤伸过来的手，径自走下了台阶，“这会二宝不在，说说吧，为什么收了请帖。”
　　“就知道瞒不过卿娘的眼睛。”大宝也不卖关子了，将昨天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昨天我去送酒，总感觉郑宅有些古怪……”
　　听大宝说完，栾卿卿捏了捏自己白皙玉指，“所以你的意思是那管家不对劲？”
　　“难道不是吗？先不说一个管家为何要熏香，用的还是梅花香，单就只有我能闻到气味，二宝半点没有察觉这就很奇怪了。我的确是比二宝嗅觉要灵敏，但若是常人用的凡品，二宝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
　　栾卿卿唔了一声，思索良久，才缓缓开口，“你可知，之前郑家的管家来过一次清枚居。”
　　大宝瞪大了眼睛，难道……
　　“对，就如你想的那样，我并没有看出他的异样。”
　　闻言，大宝收起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抿着嘴不知在想什么。
　　“按说这是人家的家事，而且……”话未说完，抬眼看到大宝一脸严肃，栾卿卿不禁笑了笑，抬手点了点他的额头，“肃着一张脸做什么，跟个老头子似的，既然你瞧着不对劲，那就去看看吧。”
　　“可是……”见栾卿卿答应了，大宝反倒犹豫起来，毕竟连卿娘都看不出什么，万一出了什么事，那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没什么可是的，就这么定了。”栾卿卿理好了身上的衣裳，边往外走边嘱咐，“一会把二宝叫起来，免得睡得多了晚上睡不着。要是有客人上门，你记得招呼着，别光顾着玩。”事情交代完了，却半晌没听到回应，转头一看，身后原本站着的少年不见了，桌子上却多了一副玉坠子。
　　栾卿卿先是有些无奈得扶了扶额，盯着桌上得玉坠子看了片刻，最终才认输般走过去，伸手托起了那对色泽饱满的耳坠，“这是做什么？”
　　等了片刻还不见有反应，栾卿卿也没了耐性，眯了眯眼，“还不说话，那我可把玉坠子砸了。”说罢，手微微扬起，一副要把玉坠子摔到地上的模样。
　　“别嘛别嘛”，玉坠子突然口吐人言，正是大宝的声音。它如人一般扭了扭身子，艰难得扒住了栾卿卿的手，“我这不是见卿娘耳朵上少了副坠子嘛，戴上我就齐全了，多好看啊，难得要赴宴，怎么能在首饰上少了风采。”
　　知道大宝是担心自己，栾卿卿不由得放缓了语气，“你放心，我不会出事的”，见大宝不答话，躺在自己手心装死，她抬手点了点玉坠，“再说了，你去了，店里怎么办？”
　　“哎哟哎哟，卿娘，别点了，好痒啊。”玉坠子越发激烈得扭起了身子，瞧那架势，真像是要把自己拧成麻花。
　　“说话啊。”栾卿卿见玉坠子发疯的模样，心里清楚不过是在装疯卖傻，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流，也不忍心逗他了，“你就和二宝在家看店，我吃过午宴就回来，不过是去看看，能有什么呀。”
　　玉坠子在栾卿卿手心滚了滚，“既然如此，那就带我一起去。家里不是还有二宝嘛，他也能看店的，我昨天都和他说好了的。”说到后面，原本还底气十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一句话简直就跟蚊子叫差不多了。
　　“好啊，感情你都算计好了是吧。”栾卿卿重重呼了口气，原本心里还满是感动，此刻已然消散的无影无踪，这小子，真是一刻都不让人省心。
　　大宝听到栾卿卿的声音有些不对，连忙讨饶，“哪能啊，我这也是为了他好，你看啊，他平时那么害羞腼腆，难得有机会让他锻炼锻炼，这不是挺好的嘛。”
　　见栾卿卿还是不说话，玉坠子艰难得爬起身，朝栾卿卿弯了弯腰， “哎呀，卿娘，我的好卿娘，嘿嘿，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吧。”
　　听着玉坠子嘿嘿笑出声，又见它一副卑躬屈膝谄媚得模样，栾卿卿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真是辣眼睛，白白辜负了这玉坠子的清润模样。
　　“行了行了，这次就带你去。”栾卿卿终于还是应下了，捻起两粒玉坠子挂到了耳垂上，“可不许给我添乱。”
　　“知道知道，卿娘放心，绝对不添乱，嘿嘿。”
　　“……”

　　两人出门挺早，但栾卿卿又去西街的首饰铺买了个小巧的银质长命锁，一来一去便耽搁了些时候，等到郑宅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宾客进门了。
　　将满月礼递给了门口接礼的管家，又和郑员外客套了几句，一个小丫鬟便听管家吩咐领着栾卿卿往女客屋里走去。
　　“没想到郑宅还挺漂亮的嘛。”大宝安分得挂在栾卿卿耳朵上，偶尔随着栾卿卿的脚步晃晃，嘴上却不闲着，“瞧瞧这假山，瞧瞧这游廊，比咱们清枚居可大多了。”
　　栾卿卿看了眼前头领路的丫鬟，压低了声音道，“既然你如此喜欢，我今儿个就把你留在这。”
　　“可别可别，嘿嘿，我就是这么一说嘛，卿娘你别当真。”大宝连忙讨饶，开玩笑，这儿哪里比得上清枚居，要真住在这，自己这个化形没多久的小精怪迟早要被生吞活剥了。
　　“不过进门的影壁竟然雕着梅花，嘿嘿，和郑员外的身份倒是不太配。”
　　“哪里不配了？”
　　“他们生意人不都喜欢貔貅麒麟这类招财进宝的嘛，卿娘你说，会不会是钱赚够了，想着附庸风雅了，不过，再怎么附庸风雅也轮不上梅花啊，竹子松柏不好吗……”
　　还没等他想出缘由，女客所在的厢房便到了，小丫鬟停下了脚步，转身朝栾卿卿摆出了请进的手势。栾卿卿朝她温婉一笑，随机半垂着头，咬着牙从嗓子里挤出了声，“他是不是附庸风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肯定是皮痒了。”
　　大宝一下就噤了声，乖乖得挂在耳朵上装耳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