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作为树人的一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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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明明都是同一个人说的话，偏偏却毫不相似。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妖怪不都是喜欢杀人的么？你明明也喜欢，我好恨，放开我！！！我要杀......”
那个人拼命往外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住而无法动弹。
她嘶吼着，尖啸着，仿佛只是等待这一时半会儿都像要剥了她的皮一般痛苦。
小沙弥呆坐在原地，好像对眼前这样的事情完全无法理解，看着那人徒劳地把手往他这里延伸。
“我说，停下来。”
熟悉而冷淡的声音再次从她口中吐出，明明不算大的声音，硬是将那人牢牢地禁锢住，使得她浑身一顿，头上绷出了一道青筋。
“为什么要阻止我？！杀了他啊啊啊啊啊啊！”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复仇，还有人要来阻止她？
明明这个妖怪无法控制她的，为什么只是一句话就将她捆缚在原地？！
“你怎么做到的？！我跟你是一体的，放开我啊，求你了，求你了......”
她嘶吼得连声音都有些沙哑，眼圈都开始泛红，甚至落下了一滴泪珠。
她疯癫又可怜，整个□□都像是被烈火所炙烤，让她痛不欲生。
就在这时，小沙弥诡异地发现那人的瞳色越来越赤红，闪着幽深的光，妖异得如同鬼魅一般。
而在曲清如眼中，她却突然“看见”了那颗本是如祖母绿般颜色的心脏霎时间散发出诡异的红光，顷刻间变成了血红色。
她的视线突然开始泛红，随即涌来一股带着血腥气的，让人极为不安的气息。
眼前如同被血水所冲刷，让曲清如忍不住闭了眼。
待她再次睁眼时，面前的画面一转。
......
范家有三口人，范业是家中的丈夫，他长相憨实，体格健壮，有着一个长相普通而踏实能干的老婆。
前几年，他俩生了个孩子，是个长相漂亮，完全不同于他俩的可爱女儿。
范业很高兴，经常抱着女儿亲，有时候总是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而，他喜欢喝酒，妻子一向讨厌他这个毛病，因为等他喝醉的时候，总是要发浑打老婆。
妻子忍受了他好几年，却在某次他醉酒差点把她掐死后，直接吓得连夜跑了。
酒醒后，范业把锅碗瓢盆摔了一地，成了满地的碎片。
四岁的女儿听到响声，吓得战战兢兢，躲在一边抽泣。
他沉默地看着女儿，然后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宽慰。
三年时间，两人住在一块生活，渐渐习惯了没有妻子和娘亲的生活。
女儿觉得很快乐，因为爹爹在那之后再也没有喝过酒，她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快活得像是要飞起来，每天都像是脚踩在云朵上绵软。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为何父亲望着她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让她觉得有种奇怪而又陌生的感觉围绕着她。
......
她七岁了，自觉自己有着对家付出的义务，索性常出门去采些野果或者野菜带回家。
她很高兴自己能为爹爹做些什么，或者说心里其实有点别的想法，但她只以为那是错觉。
今天是个挺好的天气，她这么想着，挎着篮子就出了趟门。
“今天也太幸运了吧！”
在采到不少蘑菇后，她高兴地大叫，这显然让她动力十足，索性一直跑到山顶上。
这里她从未来过，只见山顶上生着一颗极为粗壮高大的树木，上面还长着野果。
她惊喜万分，忙跑到树底下。
不过，树生得太高，她身子又矮，完全碰不到果子。
她抬头瞧了一会儿，索性放下篮子，把自己袖子挽起来就往树上爬。
在经过多次从树上滑下来的失败之后，她总算爬到了树上较高的位置。
眼睛瞧准了篮子的位置，伸手就去够果子，谁料一时不察便从树上掉了下来。
“啊啊啊！！！”
她吓得闭了眼，差点以为自己要摔个屁股蹲，却冷不丁被一双粗壮的大手接住。
身后像是有着一股子煮饭时烫人的热气，叫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忙睁开眼，看见来人，随即结结巴巴地开口。
“爹......爹爹？”
男人的手搭在她胸口上，叫她浑身不舒服，甚至有只手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的，在她的屁股上摸了一下。
范业的目光看起来很不寻常，让她心底升起一股不好又害怕的情绪。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吃我的用我的，是不是该回报我点？”
他沙哑着嗓音，狭长又细小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的女儿，露出一种贪婪又邪恶的目光。
这是一种让人极为不安的凝视，在那张脸上，你只能看到杂乱如同杂草的胡须，大的像圆盘似的脸，如同蒜头似的鼻子，凑在一起，粗鄙到让人看了生厌的地步。
她的心里陡然升起一种深深的恐惧，在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种刺耳的尖叫。
快逃！！！
她一口咬在范业的手上，痛得他大骂了一声，撒了手。
迈着慌乱的步伐，穿过这棵大树，她突然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处悬崖，无路可走。
“你跑什么？！你踏马是老子生的，不给老子尽孝，还想反了不成？”
范业在她身后逼近，越是撕破脸皮，他就表现得越是粗鄙。
她哭了，哆哆嗦嗦地向悬崖上退了一步。
“爹......爹爹......我篮子里有为你采的野果和蘑菇，我会做菜给你吃的，我......”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此刻的那只脚正踩在悬崖的边缘上，落下一颗石子掉入深渊。
范业直勾勾地盯着她瞧，突然笑了出来。
“没想到老子跟那糟婆娘生出来的孩子，现在长得这么乖，快过来，叫爹好好疼你。”
他一点都不怕她是不是会摔下去，就好像那双如同缝隙般的眼睛看出了她的恐惧和害怕。
她闭上眼睛，想从那儿迈出一步，但腿软却让她浑身僵硬。
她不想死......
她恐惧死亡，她甚至没有那个觉悟在这个年纪就提前夭折。
“乖孩子......”
范业笑眯眯地向她走来，而她浑身发抖却仍旧一动不动。
他一手将她扯过来，牢牢地箍在怀里，得到的是更加剧烈的颤抖。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该多好啊......
她失神的眸子无力地凝视着天空，她看不到被撕碎的衣裳，看不到那人的脸，甚至都忘记了下身的剧痛......
她的脸上看不清神色，惨白得毫无血色，连带着本身红润的嘴唇也是灰白的，甚至有些发乌，脖颈上的青紫极为扎眼，像是画师在雪白的画纸上泼了墨。
身子仍旧在不停抖动着，她浑身瘫软，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范业的头凑过来，想亲她的脸，却突然被她满是恨意的咬在脸上。
“小兔崽子，你还敢咬我？！”
范业眼睛发红，他死死地掐住女孩的脖子，那力道甚至让她的眼睛都瞪大了，像是要蹦出来。
她想大叫，但被掐住了脖子之后的声音却是像破了的风箱，嗬嗬得发不全声调。
两只手拼命地抓着他的大手想掰开，却只是痴人说梦。
等鼻中不再流出热气，她泛着血丝的双眼牢牢地盯着他的脸，抓住他的手没了力道，狠狠地摔在草地上，抽搐着，沾上了身下的血，溅起了一丁点的血花。
她的眼球凸出来，再也不复原先那般好看。
范业气呼呼地撒了手，坐在一旁，瞧见她的模样还吐了口唾沫。
“晦气！”
曲清如像是幽灵般站立在一旁，安静地注视着全过程。
她的手落在血泊中，很扎眼，像是鲜血中的一抹纯白。
曲清如只是注视着她的那只手，没有看她残破的身躯，轻轻地叹了口气。
范业坐在一旁休息了一会儿，便起身拿来一柄斧子，将山顶上唯一的那棵大树树干砍出一块大洞，抱着女孩塞了进去，再用泥巴填补上这块大洞。
他收拾好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就这样离开了。
山顶再无人来过，便过了好些年。
这棵树在受到如此大的伤害过后仍缓慢恢复着，它重新生出了树皮，连带着其中的女孩也一起包裹起来。
那颗原本晶莹剔透的绿色心脏吸纳了女孩怨毒仇恨的灵魂生长着，吞食了她的血肉，反而更快生出了灵智。
怨灵与树精互相融合，彼此交融，逐渐密不可分。
她是树精，也是怨灵。
她俩成为了一体，有着两个不同的意识，彼此矛盾，但却共生。
树精虽占了主体，但怨灵的仇恨却影响了她。
树干中生出了她的头颅，是为了祭奠和铭记怨灵的死亡。
也是在延续她的仇恨。
随着时间的推移，怨灵陷入了沉睡，无法发泄自己的仇恨终日让她疯癫不已，只能静静地沉眠以消解她的苦痛和折磨。
而树精的灵智本就空白，只是一页白纸，曲清如的到来则接管了属于树精的神智与灵魂。
揭开真相的面具之后，原先的滑稽甚至都成了悲剧。
随着小沙弥的到来，仇恨又开始了延续。
他的血液，重新唤醒了沉睡的怨灵。
她记得这人的灵魂，怨灵笑得疯狂，她记得......无论这人换了多少模样，她还记得他那腐朽又丑恶的灵魂，无论转世多少次，她对着死前的痛苦也绝不会忘！
她冲出来，想要毁灭一切！包括......她自己！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第十三章 作为树人的一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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