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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钻石王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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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石门巷子那块儿,是全济南府最最杂乱无章的地方,住那儿的人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用李若欣的话来说,那就是一贫民窟,她和鸢怜两人捏着鼻子七拐八拐地好不容易才摸进那个大杂院。
“就是这儿了,欣儿,靠西边最里面那间,采凝姑娘就住在那里。”
李若欣有些犹豫了,都说她这位“姐姐”得了会传染的病,她可不想就这么成了无辜受害者,可是转念一想,“姐姐”为了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就算她现在和她没有感情,也不能置若罔闻吧,这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看为好。
不等她考虑再三,那鸢怜早已快她一步径直朝那间角落里的小茅屋走去。
门虚掩着,一推就开了,屋子很小,比她们以前住的后院那屋还要小上一圈,而且既不透光也不通风,天色已晚,屋里充满了阴冷之气。
“是谁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自黑暗深处传来,尽管气若神虚,却依然婉转动人,想必她没得病的时候定是一位风娇水媚的美人儿呢。
李若欣稍稍向后退了一步,她想出声儿来着,却不知如何开口,鸢怜见状忙轻轻杵了一下她的后背,示意她快点开口叫姐姐。
“是谁呀?”那个柔弱的声音又一次飘来,紧接着隐隐约约有一个黑影朝门边挪了过来,像是在寻找着什么,那个影子晃动得十分厉害。
李若欣一着急,忘记了之前对传染病的顾虑,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她,“是我,姐姐,我是欣儿啊!”
“是欣儿?真的是欣儿?”江采凝简直不敢相信,她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个妹妹了,她以为她已经忘记了自己这个身患重病的姐姐,此时此刻,紧握着眼前人的双手,她竟有些哽咽,继而突然间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一咳,让李若欣着实捏了一把冷汗,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探向她的额头。
哇!好烫啊!她正发着高烧呢!不好,该不会是得了SARS吧!
这样的想法在李若欣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吓得她连忙松开了手。
或许是感觉到了妹妹奇怪的反应,江采凝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摔倒在地上。
幸亏鸢怜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一边搀着她走到床边,一边看向呆立在身侧的李若欣,“姑娘刚才是在找火石呢,囔,就放在窗台上,你赶紧把蜡烛给点上吧。”
“刷刷”两声轻响,李若欣点燃了半截儿已经呈现出灰黑色的蜡烛,借着跳跃的火光,她看清了“姐姐”的相貌:含水杏眸温婉,淡扫蛾眉微簇,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真道是病如西施姿胜三分呵!
“姐姐,你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呀?”眼下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虽然这个时代的人并不知道有SARS这种病,可难保那些个细菌啊病毒啊什么的不会在这个时候就变异啊!
“大夫说是桃花痨,一吹冷风就会咳个不停,咳咳,缓口气就没事儿了,咳咳。”
“桃花痨?那是什么病呀?”显然还是不放心,李若欣继续刨根问底,“这病有哪些症状呢?比如头痛发热啦,感冒鼻塞啦,有没有呢?”
“你说的都是些症状呀?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呢?”江采凝一脸疑惑,才一年不见,妹妹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不尽容貌清丽了许多,就连谈吐也有些许怪异。
“呃,我说的是……这个……一种很危险的传染病的症状,对,很危险的传染病,姐姐你到底有没有呀?”
“哦,那道没有,我现在就只是咳嗽。”
“就只是咳嗽吗?鸢怜,你摸下姐姐的额头,烫不?”李若欣吩咐道。
鸢怜听了,立即照做,“有一点儿哦,应该是受了风寒了,这些天儿夜里越来越凉了。”
“听到没?我的好姐姐,你在发烧呢,这样吧,你先好好躺着,回头我马上给你抓药去,你等我哦!”说着给鸢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点跟上,自己则飞一般地夺门而出。
“你……你这是做什么呀?她……她的病没传说中那么严重,今儿下午我来的时候问过隔壁的老伯了。”鸢怜跑得气喘吁吁的,与其说是在跑,不如说是在追更准确些,因为跑在她前面的李若欣简直就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速度之快,连衣袂都飘飘然地飞了起来。
“哎呀,你以为我是怕传染才跑的吗?她是我姐姐唉,我至于么我!跑快点是为了敢在药铺关门之前给姐姐买到退烧药啊!”
“你……你知道药铺在哪儿吗?”
“Oh,NO!我忘了问了!”李若欣一听这话猛地停了下来,狠狠地拍了一记大腿,什么臭毛病,心一急就毛毛躁躁的,老也改不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了。”鸢怜终于可以喘口气歇上一会了,稍稍停顿了一会,她一把拉过李若欣,“走,这边!”
“哼,什么破药店嘛,我好歹也是头一次光顾,你们就给我吃闭门羹,以后不关门大吉才怪!”李若欣站在一间挂着“宝寿堂”牌匾的药铺门前自言自语地咒骂着,声音虽不算响,却也引来了几个路人的侧目。
鸢怜怕她再这么骂下去会惹出什么事端,扯了扯她的衣袖,劝道:“要不咱明儿再来吧,人家都打烊,我们还是回去吧。”
可李若欣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她的,“不行!这病人是最最耽误不得的,姐姐已经得了那种病了,现在又受了风害发着高烧,要是再有个并发症那还得了!哎呀,反正我今晚是一定要买到药就对了!”
说着一转胳膊甩开了鸢怜的手,三两步跨到堂檐下,猛敲起药铺的大门来。
一阵“雷打”之后,里面终于有了回应,一个和她们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忙不迭地跑了出来,只掀了一条柳木板子,探出一个小脑袋。
“终于有人来理我啦!”李若欣轻叹一声,连忙切入正题,“你们掌柜的呢?我亲戚病了,风寒发烧,麻烦给开些药吧。”
少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道“这位姑娘,你可有方子?”
“啊?方子?我姐还没看过医生,厄不是,是大夫,怎么会有方子?”李若欣一着急,差点儿又说错话。
“没有方子小的不好抓摇啊,再说今儿咱先生出去应诊去了,我只是个小伙计,做不了这个主啊!”少年如是说,一副“我也无能为力”的表情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
搞什么呀,清朝的时候就开始按处方买药啦?还管得够严的啊!
李若欣一时无言以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愣愣地杵在那里。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身后有人向她走来,以为是鸢怜的她有些愤愤地转过头去,竟然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
这个人梳着那个时代标志性的大辫子,戴一顶玄色缎子瓜皮帽,沿上还镶了与身上穿着的旗服同一色调的红云金丝织锦边儿,最惹人眼球的要数那颗通灵翡翠帽正,绿幽幽的绝对是上乘货色。只见他疏眉朗目,俊秀挺拔,挑了挑桃花眼问道:“这位是翠烟楼的欣儿姑娘吧?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是啊是啊,你认识我?”要知道在现代的李若欣可没少跟帅气的明星搭档过,所以到了古代就翠烟楼里来的那些货色她都懒得用正眼瞧他们,可这位公子却给她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那男子看着她一脸天真的样子,不禁莞尔,“说起来确实有过一面之缘呵。”
“哦,我本来是打算买药来着,可这伙计说他们掌柜的不在,不肯卖给我呢!”不提倒好,一提李若欣心里就又急又气。
“不是我不给姑娘您抓药,委实是您没有这药方儿呀!”小伙计在一旁解释道。
“那这样吧,你先跟我说说那位病人得了什么病,我试着开张方子让这位小兄弟照着抓药,如何?”
此言一出,李若欣的嘴巴立刻变成了O形,“啊?真的吗?你会开药方?”
看到她这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鸢怜赶紧拉起她的衣袖把她拖到一边,轻声耳语,“你还不知道,那位爷可是齐鲁药庄苏管事的干儿子,济南府有名的阔少爷许易许公子呀!”
“齐鲁药庄是做什么的?”
“就是朝廷御药帮办呀,专给紫禁城供药的商行。”
天呐,原来是国营企业啊!李若欣心下感慨万千,唉,想不到这“国企腐败”问题历史竟如此悠久。
“那他怎么会认识我呢?”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那是一种被人追捧时才有的满足。
“这还用问吗?一定是来捧过你的场呗。”
本就已看出了八九分,再听鸢怜这么一说,李若欣更加感觉到心里美滋滋的了,真奇怪,明明保留了二十多岁的记忆,可此时的心态怎么跟刚出道那会儿一样了?但现在管不了那许多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开了方子抓了药,去给姐姐治病要紧。于是,她跟变脸似的收起了愤懑、疑惑和惊讶,换上一个温雅娴静的微笑,转过身去面朝许易柔声道:“刚才一时心急,出言多有冒犯,还请公子包函。实不相瞒,生病的人是我的姐姐,一年前她查出患了桃花痨,近日又染了风寒,发烧咳嗽,我怕……我怕她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唔,原来如此,怪不得姑娘会这般着急,桃花痨这样的病确实不好医治,不过治疗风寒的药我还是可以开给你的。小兄弟,准备纸笔。”说着他望了那伙计一眼。
到底是高干子弟,说的那话绝对是有分量的,小伙计很快利索地卸下其他几条门板,掌起新灯领着他们进到店堂内。
从写方子到抓药包好,那个许公子都表现出极度的认真,这一点让李若欣很是感激,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看他的眼神竟闪烁着少有的光芒。
“好了,你拿回去用三碗水煎成一碗让你姐姐服下,风寒之症三日之内定能药到病除。”
“嗯,谢谢你,那药费是多少呀?”李若欣一面道谢,一面使劲儿地掏着衣袖里的碎银子。
“哦,许公子是我们掌柜的朋友,这点儿钱姑娘就不用给了。”小伙计客气地解释道。
李若欣一听,更高兴了,一转头,看见那许易依旧是含着笑意。
“那我可真的不给钱了哦。”
“都说了不用给,你快回去给你姐姐煎药吧。”
“嗯,我走啦,再见!”李若欣满意地冲着许易挥了挥手,拉上鸢怜敏捷地跑出药铺殿堂。
不知是什么时候,插在她衣襟上葱绿捻方丝巾悄悄地滑落了下来,许易拾起之后连忙喊道:“欣儿姑娘,你的丝巾!”
李若欣听见背后传来的喊声,却没有调头往回跑,她眼珠子一转,脆生生地回应道:“今天太晚啦,改天你到翠烟楼来我再唱给你听哦,这条手帕就当作是代金券吧!”
看着她飞奔而去的背影,许易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这个女孩儿时而泼辣,时而天真,时而有机灵可爱,真是难得一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