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合送别》各自其数

1、罪人

　　20**年，晴，开学第一天。
　　宿疏月靠在车窗上:“哥，今天会见到笪岚么?”
　　“他那么忙，可能性不大。”
　　恰巧一个红灯，宿步影停下车子，修长的手指毫无规律地敲击着方向盘。
　　宿疏月的脸紧紧地贴在车窗上，压扁，变了形。
　　又颓废又可爱。

　　七年前。
　　因为一场意外，笪岚失去了双亲。
　　还有爷爷，只有爷爷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巨额赔偿金全部换成了爷爷的医药费。
　　高一的少年，没有支撑自己的经济能力，更没有支撑家人的经济能力。
　　宿疏月还记得，当年哥哥说要支助他的时候，笪岚一身傲骨，最终还是妥协了。
　　为了爷爷，为了自己。
　　无论是什么，宿疏月不在乎，甚至很庆幸，他们有了交集。

　　去年，来到大学后，宿疏月就一直纠缠着笪岚。
　　她喜欢他，就要认认真真地追他。
　　她早早地便跟父母说，她希望可以嫁给他。
　　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人，也就由着自己女儿去做她想做的事。

　　每一次，宿疏月小心翼翼地靠近。
　　一开始，笪岚都冷冷淡淡地回应。
　　久而久之，便也成了，不接受，不拒绝。

　　转角，操场，图书馆。
　　宿疏月总是弯起一双笑眼。
　　“早上好啊，笪岚!”
　　“又见面啦，笪岚!”
　　“笪岚~”
　　……
　　渐渐，笪岚身边频繁多出一个人。

　　又一次转角。
　　笪岚轻声安慰着一个女孩。
　　哭声断断续续地，听得宿疏月很烦，却惹得笪岚眉头紧皱。
　　那个女孩，宿疏月认识。
　　穆宁西。

　　风渐渐大了。
　　穆宁西哭着哭着便开始咳嗽。
　　笪岚再一次动作轻柔地拂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安慰道：“好了，没关系的。”
　　“现在风太大，你先回去，小心着凉了。”
　　穆宁西点点头，揉着眼睛走了。

　　转角处，笪岚愣愣地撞进宿疏月的眼里。
　　宿疏月：“原来，笪岚学长也有深情的时候啊!”
　　笪岚：“你想干什么?”
　　宿疏月：“我想干嘛?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深情也没用，反正不能在一起!”
　　笪岚：“你最好友善对她。”
　　宿疏月：“交易?可以。”
　　“那你也要保证我得偿所愿。”
　　笪岚：“无耻!”
　　宿疏月：“你会同意的。”

　　第二天，学校里就流传出了宿疏月和笪岚正在交往的消息。
　　宿疏月：“笪岚学长难得亲自来找我。看来，是想我了?”
　　笪岚：“今天的传闻，怎么回事?”
　　宿疏月：“我怎么知道。”
　　笪岚：“不是你还能是谁?”
　　宿疏月：“那篇文章里的照片拍的是两个人的全身照，我手还真是长呢!”
　　笪岚：“反正你的人也不少。”
　　宿疏月听了，笑出声来，几分自嘲的意味：“就是我，怎么了?”
　　笪岚：“你身为女孩子，不知廉耻不知羞!”
　　宿疏月直直盯着笪岚的眼睛：“那你去否认啊。”
　　宿疏月转身走进教室，走到一半，突然回头：“周六是我生日，不见不散!”
　　说完转身继续走。
　　如果笪岚不来找宿疏用还好，但他来找了，就坐实了他们谈恋爱这件事。

　　周六。
　　蛋糕上的蜡烛照亮了宿疏月的脸。
　　她双手交握，眼睛闭上，表情生动。
　　是笪岚从未见过的模样。
　　清甜的声音，像缓缓流淌的泉水：
　　“我今年的第一个愿望是，笪岚业后，可以自己选推不一定要进宿家公司。”
　　“我今年的第二个愿望是，宿疏月以后不会嫁给笪岚。”
　　“我今年的第三个愿望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安然忧活一辈子。
　　在场的人，表情微变。
　　父母自是没有什么想法，只当这七年是做了件善事。
　　宿疏月眼睛依旧晶晶亮，对着大家笑得真心实意。
　　笪岚站在人群之外，愣在原地。
　　宿步影微微握紧拳头。
　　生日会后，宿疏月很忙，没再找过笪岚。
　　这日，转角处。
　　“对不起，我冤枉你了。”
　　宿疏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下意识撇清关系：“没关系。”
　　“宁西还小，一时犯错而已，并不对你有恶意。”
　　宿疏月笑了。
　　是她，就是‘不知廉耻不知羞’，轮到穆宁西，就是轻飘飘一句‘她还小’。
　　明明宿疏月前几天才刚过完二十周岁生日，而穆宁西早就已经二十一岁了。
　　宿疏月笑了一下：“你要是真得觉得对不起我，就麻烦你以后让穆宁西离我远一点，不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
　　“学长，挡我路了。”
　　说完，宿疏月走了，头也不回。
　　匆忙回头的瞬间，想起宿疏月手上的纸上，是出国申请的字样。

　　匆忙跑回宿舍。
　　笪岚：“宿步影，宿疏月说她要出国，她要去干什么？”
　　自从上次打完架，两人许久没说过话了。
　　宿步影冷笑一声：“您有时间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穆宁西吧，我家月月不需要一个陌生人的虚假感情。”
　　笪岚眉头微皱：“宿……”
　　宿步影：“笪先生，既然月月已经说服了我爸妈放你自由，那你就好好受着就行！”
　　笪岚：“你能不能不要阴阳怪气地说话！”
　　宿步影：“笪岚，你不知道吧，我们宿家我和我爸这两辈，就只有月月这么一个女生。我们宿家所有人都恨不得把她宠上天。但凭什么，你可以这么对她？要不是月月喜欢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地在这里读书吗？你天天担心，月月会去动你的穆宁西，月月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你这样会多伤她的心，你考虑过吗！别说就只是穆宁西这么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女生，就算对方是我未婚妻，只要月月想动，那她下辈子住得地方踏不出监狱半步！”
　　宿步影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想打人的冲动：“笪岚，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从小到大，只要是月月想要的，一定有人双手奉上。除了你。月月会在意你的感受，会想要你开心哪怕她不开心。你，笪岚，是第一个让月月学会放手的人。”
　　宿步影笑了笑，看着站在原地的笪岚：“怎么了？接受不了？你不是问我月月出国干嘛吗，那好，我告诉你……”
　　笪岚一下子冲出宿舍门，他现在只想找宿疏月好好谈谈。别不幸福，别叫他幸福，自己却不幸福。
　　脑子里是宿步影的话，他说：“月月要结婚了，对方是个混血，天天叫月月‘亲爱的’，对月月掏心掏肺地好。宿家几乎所有人都同意这门亲事，但我不同意。”
　　“天地下哪有配的上我妹妹的人。更何况，月月不喜欢他。”
　　……
　　终于跑到了宿疏月的教室，往里面望，没看见人。一转身，向宿疏月班主任的办公室跑去。
　　笪岚：“老师，宿疏月呢？”
　　班主任：“一小时以前就走了，说是要登机。”
　　笪岚眼睛暗了下来：“好，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那天的风，是宿疏月最喜欢的。用来送别，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