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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正文完结 ...

  •   就在胤禄转身不久,前方不远处的甬道口内探出一颗头,那颗头伸长脖子张望了下,确信胤禄已经走远,反手朝里挥了挥,示意里头的人出来。
      一个绿衫宫女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身子,确定无事,这才松了口气,转身从里头拉出个人来,还正是小巧。
      只见她一脸惊慌向两个宫女求饶道,“求姐姐行行好,放过我罢,小巧给你们跪下了。”说完还真的跪下磕头,两只孱弱的双掌颤抖着支撑着身体重量。
      “呸!这事你做了一止一回两回,今儿倒摆起架子来,告诉你,今儿你不做也得做,还不快给我起来!”翠衫宫女使劲儿一拉,结果没拉起来,反倒让小巧倒地上了,眼泪鼻涕在脸上横流,求饶声不断,“姐姐,真做不得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绿衫宫女一耳光煽过去,“还不快给我住口!这么大声嚷嚷想把谁引过来?!”两人一合力把小巧拉起来,捂了嘴挟持着走了。
      所谓螳螂扑蝉,黄雀在后,有时候,人生无处不是个巧字。
      三人走后,一侧的甬道内走出三人。
      “主子….”夏荷刚想说话,却被廖春儿打断,“跟上她们。”
      夏荷点头快步往小巧三人离开的方向跑去,小律子则跟着廖春儿进了刚刚小巧她们躲避的甬道口,没走几步,墙角一块破瓷引起他们的注意。
      小律子弯腰正要察看,廖春儿叫住他。
      “不用了,走吧。”
      小律子略顿了下,却是无视她的命令蹲下继续察看。
      “小律子!”廖春儿怒道。
      破瓷处厚厚的苔藓此时诡异的呈现出一种灰蓝色,细看,原本密实的苔藓竟稀烂腐败。
      小律子倒吸口气。
      “走。”廖春儿说完,转过身,寂寥清冷的背影叫小律子心口发疼。
      “主子!”第一次也许也是此生最后一次,他紧紧抓住廖春儿的手臂,祈求道,“您真的决定这么做吗?”
      廖春儿没有回头。
      “主子!”
      “太累了。”
      回答很平缓,却让小律子像被绞手架上的绳子死死绞住脖子一样痛苦的窒息。
      “我陪你。”
      廖春儿慢慢转过头,目光落在那只抓住她的手上,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交错着四道狰狞的疤痕,那只手正颤抖着,一如此刻廖春儿眼中的小律子。
      “走吧。”她说。
      空寂的甬道平地起风,那腐败的苔藓慢慢的,慢慢的,像水一样,滑开。

      夏荷赶到慈宁宫的时候,小宴已经开始,她小心翼翼地跑到廖春儿身侧,低声道,“主子,小巧现在----”
      “你也累了,到后面歇会儿吧。”
      又一次被廖春儿截了话去,夏荷一愣,敏感的觉着廖春儿今天两次三番打断她说话,似乎是不想她说出什么来,斜瞅了眼一旁的小律子,见他垂着眼帘,表情肃穆,一如往常的规规矩矩,偏生此时她觉得古怪,越见他这般,越是觉得廖春儿瞒了她什么,心里莫名的慌。
      刚刚她尾随小巧三人,看着她们进了御膳房,好一会儿才见翠绿两宫女站在送去慈宁宫的送餐队伍中,只是不见小巧踪影,她趁御膳房大部分宫人送餐的机会偷跑进去找人,结果被大总管逮到。若是外间哪宫宫人这么放肆在御膳房乱跑,铁定是会被拖出去打板子的,可是夏荷是谁啊,廖春儿身边的大宫女,就算是御膳房的大总管也得给几分薄面,所以也没说她什么,夏荷隐晦的问起御膳房里是不是有个双手一残废的宫人时,大总管眼神闪了闪,拉着她到边上,承认是有这么个人,原本他也是不想收的,想嘛,他这御膳房是使气力的地方,双手都残了还能做什么,要不是上头安插,他也不愿意收,末了,还问夏荷,这宫女要真入不得廖姑娘的眼,明儿他就想个法子撵她走。想来也是知道早前那起事的。夏荷自不敢乱给廖春儿决定什么,只问了小巧是什么时候来的,大总管想了想,道一月有余,夏荷呼吸猛的一滞,这时间不就是廖春儿开始从御膳房取食后吗?越想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忙问小巧现在干什么活,大总管摇摇头,道,能干什么啊,就看下火罢了。夏荷问他现在小巧在哪儿,大总管指着角落那儿蹲在灶台边的身影说,那儿不是。瞅着那道身影,夏荷五味杂陈,曾经这也是个嚣张的人,如今变成这样,即使以前很讨厌她,可瞅着如今的光景,也不由的唏嘘。大总管也说了些小巧可怜的话,听着像是想让夏荷跟廖春儿说说,既然人已经沦落到现在的地步,就得饶人处且饶人,也算是积福。夏荷点点头,行礼退了出来,小跑着赶到慈宁宫想把看到的听到的跟廖春儿汇报,也想把自己的猜疑告诉她,结果剃头担子一头热,廖春儿根本就不让她把话说完。
      “还不去。”廖春儿催道。
      “是-----”
      夏荷不敢再多言,福个身退下,走到门边,又回头望了眼廖春儿和小律子,如常,如常,如常-----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两只白嫩的小爪子扒上膝盖,廖春儿低下头,小弘历缺牙的小口流着长长的口水正冲她傻乐,这样的场景似乎有些熟悉。正想着,却听前边胤誐笑道,“弘历那小子怎么跟弘春一个样,见着廖春儿都止不住流哈刺子。”话落引得众人大笑,弘春现在已经九岁,被大人们取笑又羞又恼,偏又不能发脾气,气郁的给他十叔好几个白眼,转头不小心对上廖春儿的浅笑,小脸腾的全红了,这一红好了,笑声更大了。
      颜秀不好意思的扯下弘历的爪子,抱歉道,“春儿,不好意思,弄脏你的衣服了。”
      “无妨。”廖春儿接过手绢将尚未浸没裙摆的口水擦去。
      小弘历在自己额娘怀里还不安份,扭来扭去不说,还将半个身子伸向廖春儿,想要她抱,大人们自是新一番的取笑,颜秀红着脸制止,结果无效,又焦又急,于是后悔起来找廖春儿聊聊。
      四福晋过来帮忙,这才解了颜秀的窘迫。
      “看来我们弘历是真喜欢姑娘了,来叫声婶。”
      小弘历如今已有一岁多,四福晋教他两遍,他模模糊糊倒也能喊出来。
      “---生-----”
      “是婶儿。”
      “----省,省-----”
      “哎,叫对了!”四福晋亲了亲他的小脸,小弘历开心的直跳,吓得四福晋紧紧抱住他,生怕他一个猛劲儿,闪了腰。
      “哈哈哈,这声叫得仔细,廖春儿还不快给红包。”胤誐又开始起哄。
      若是往日可能廖春儿一个冷眼浇了热气事情就作罢,可今儿,廖春儿还真的从身上取下个物件挂到小弘历脖子上。
      胤誐屁颠颠跑过来瞧是什么,小弘历一把揪住就是不给看,胤誐好说歹说也只让他瞄了一点点。
      “嘁,我当是什么呢,两片羽毛也当宝贝捏着。”
      众人闻言俱是一笑,只是笑点各有不同,颜秀和四福晋脸色微变,偷偷瞄了廖春儿两眼,见她不像生气的样子,方松了口气。
      “不成不成,大过年的,哪能这样啊,廖春儿你没有,找十六给去!”
      被他这一嚷嚷,众人的目光又转向胤禄。
      廖春儿没来时,胤禄眼睛不住向门边瞟,可人来了吧,又装作不在意的跟兄弟们谈笑,胤禄笑笑,“十哥,你拿你那块玉给弘历换换试试,看他愿不愿跟你换,这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可跟你不一样。”
      胤誐可不依,照旧大嗓门说道,“鬼才信你那套,我这块可是和田新到的货。”说罢将腰上那块血玉取下来,送到小弘历面前,“弘历,瞧瞧你十叔这个,这个漂亮吧,来,咱们换换,怎么样?”
      众人屏息静气,紧紧盯着小弘历,看他到底会不会被引诱到,小弘历好奇的盯着面前的血玉,小眼睛眨巴眨巴,双手还是紧紧攥着廖春儿给的东西。
      胤誐晃晃玉佩,继续引诱,“瞧瞧,这颜色多漂亮啊,像不像一丝丝的红线在游动?”
      有人噗嗤笑开,紧接着又有人笑起来,就这一会儿时间,刚刚表现出一丁点兴趣的小弘历立刻扭身窝在四福晋胸口,眼含嗔怪的瞅着胤誐。
      厅里一片笑声,胤誐大受打击,气呼呼的冲笑得最大声的胤祥吼,“十三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你要行,你来啊。”
      胤祥摆摆手,“我可不干这蠢事。”
      胤誐恼怒,胤桢拍拍他的肩,取笑道,“可不就干了件蠢事。”
      “你!”
      “行了,行了,别发脾气,”胤桢转头摸摸小弘历的小脸,柔声道,“乖,给十四叔看看好不好?”
      小弘历警备的盯着他,就是不肯点头。
      “就看一眼行吗?你弘春哥脖子伸老长,就想看看你婶给你什么好东西了,你就给你哥哥亮亮?”
      被自己阿玛拿来当借口,弘春的不乐意全摆脸上,好在他也的确想看看廖春儿给了小弘历什么,于是跑上来,拉拉小弘历的衣摆,道,“弘历,给哥哥看看,回头,哥把府里那只花猫借你玩两天。”
      又是诱惑,不过这次很见效,小弘历苦恼的看了眼四福晋又瞅瞅他额娘,然后伸出肉肉的左手,含糊不清的说道,“拿狗。”
      这音发的诡异,众人一阵好笑。弘春爽快的和他拉勾,期待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右手慢慢的张开。
      那是一个三指长宽的双面绣,边缘被金线绺了一圈,里头绣着一个黑白两色的动物,细看下,那动物的纹理竟是用细如发丝的绣线缠着羽毛一点一点绣上去的,绣面下头坠着三颗翠绿的玉球,结头处几片乌鸦羽毛,片片层叠很是雅致。
      “这是什么?”弘春指着绣面问胤桢。
      “好像是熊猫。”胤桢也不确定。
      “好奇怪的东西,怎么长这样?”弘春觉得稀奇,正想拿到面前细看,小弘历一把扯了回去,很宝贝的捂在胸口。
      “我还没看清呢!弘历,再给哥哥看两眼,啊——”弘春央求,小弘历不理,于是他改变对象,委屈的小脸转向四福晋和颜秀,“四婶――-”
      四福晋头大了,怀里这个脾气一上来,谁都不认,而弘春摆明了,你要不答应他,他就缠着你不放。
      正头痛着,却听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声,“哟,还真是个宝贝呢,我看咱全紫禁城也就只有廖姑娘敢扯神鸟的羽毛来绣面了。”
      不管何时八福晋这张嘴总是管不住,二废太子后,八爷党一直是康熙打压的目标,胤禩也想按捺住以静制动,偏生下面的不干,身边的也不知道个好歹,短短一月,就让胤禩感到身心的负累。
      不知什么时候康熙扶着太后进来,见众人的目光全聚在廖春儿那边,机灵的宫女立刻将刚刚发生的汇报了。
      “弘历,给你萨格答玛法瞧瞧。”
      康熙都说了,四福晋自然不敢抗旨,只是怀里的小祖宗,唉,罢了,还是交给康熙伤脑筋好了。
      事情也倒奇了,刚刚任谁要求都不给的弘历,到了康熙那儿竟是献宝一样,把双面绣送到他面前,把弘春怄的小嘴噘老高。
      “春丫头绣的?”康熙递给太后,太后仔细看了看,笑道,“还真的不错,这真是神鸟羽毛做的?”
      “应该是了,那丫头有件披风就是拿神鸟羽毛做的。”
      康熙和太后就这聊起来,言谈间也未见什么不妥,把原想挑起事端的八福晋气得够呛,忿忿的嘀咕了两句,又被胤禩喝斥,那团火就在心口烧啊,漂亮的脸越发阴沉,让同桌的人全都埋头噤声,生怕自己一个表情一句话惹怒她。
      小弘历到底还是个孩子,见双面绣在康熙和太后手里你看看,我瞅瞅的好一会儿都没还他,急了。嘴里不住叫着‘我的,我的’小肉手还伸得老高,想拿回他的东西。
      “这小子还着急了。”康熙哈哈大笑,太后一把抱起小弘历,剐剐他的小鼻子,逗道,“这个给皇祖奶好不好?”
      “不要!”回答得无比干脆坚决。
      “在皇祖奶手里的就是皇祖奶的----”
      话还没说完,小弘历就急得大哭起来,把太后吓得直告饶,“别哭,别哭,逗你玩呢。”
      小弘历继续以自己的方式宣泄不满,斗大的眼泪不住从眼眶内往外滚,没一会儿小脸就哭得通红。
      “哎哟,我的小乖乖呐,皇祖奶只是逗逗你,怎么哭成这样啊。”
      太后把双面绣塞到小弘历手里,小家伙立刻攥紧,眼泪瞬间少了不少,瘪瘪的小嘴一抽一抽,仍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康熙好笑的捏捏他的小脸,道,“这小子鬼精灵一个。”
      太后笑笑,“可不是,跟他老子完全不一样,就是他额娘也是个淡静的性子,天知道这性子随了谁了?”低头瞅瞅,忽然恍然大悟状,盯着康熙笑道,“要真说,皇上,这小家伙倒像你小时候。”
      “像朕?”
      “可不。”太后嗔怪的白了他一眼,开始絮絮叨叨讲起康熙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讲得康熙脸上笑容越来越深,从太后怀里抱过小弘历亲了亲。
      “胤稹啊,他府上就是冷清了点,有这小子以后就热闹了。”
      康熙指名点姓,胤稹自是上前行礼,“儿臣管教无方,请皇阿玛恕罪。”
      “行了行了,没怪你的意思,以后就让他这样罢。”
      淡淡的一句话,里头包含的意义甚重,胤稹当下抱过小弘历,与他一道谢恩叩拜。
      “瞅着咱小弘历,本宫就想起另一件事来。”
      康熙问,“什么事?”
      “十六啊。”
      话题扯回胤禄身上,众人目光自是又望向他,只是这些目光中有四双与众人不同,似乎带着些看好戏的意味。
      “前儿听说,他府上也有个要生了,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带来?”说罢,招胤禄上前,“听说就在这几日,现在怎么样?身子还好吗?”
      太后的热情让胤禄很不自在,他几乎是在太后说第二句的时候,下意识的朝廖春儿望过去,可是,廖春儿头微斜,像是打量着面前的酒杯,她的毫不在意令胤禄暗自生气,为何自己就得在意她的感受,明明自己也很头痛的。
      “回皇奶奶话,还早着呢,现在才---”胤禄正说着,突然间像意识到什么,猛的闭上嘴,讪笑着冲太后道,“反正还早。”
      “什么还早,你这小子,”太后埋怨道,“你大男人自是不在意,可咱女人怀个孩子不容易,你额娘明明说就这几日了,你还忽悠本宫,怎么,还怕本宫抢你儿子不成?”
      “太后,其实香凝现在还没进门。”密嫔顶着各方注目的压力,硬着头皮把一早想好的台词说出来。
      太后很是惊讶,“你不是说胤禄喜欢得跟什么似的,怎么还没领进门?怎么,难道真要在外面生了才接回去?!”
      康熙轻咳了声,安抚道,“皇额娘莫动气,胤禄这么大了,自是知道该怎么做。”
      “皇上!这怎么行,他府里这么久没个动静,之前好不容易有了,又是个福薄的,如今既然有了,自然得娶进门,听密嫔说家世还算过得去,那做个庶福晋倒也不委屈她。”
      “皇额娘!”
      “皇奶奶!”
      太后凤目一瞪,“怎么,本宫现在指个婚也不成了?”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密嫔自说了那句话后就一直把头埋得低低的,刚刚的勇气似乎在说完之后全消失殆尽,康熙的目光一直定在她身上,她知道他很生气,她甚至能想像他勃然大怒拂袖而立,指着她大骂放肆,然后下旨将她发配冷宫,永不见天日。是啊,他是那么喜欢廖春儿,那么宠她,不愿让任何人伤到她。可是,凭什么!胤禄是他和她的孩子,身体里是流着他的血的啊,廖春儿她什么都不是!她只想胤禄好过,廖春儿性子太冷,胤禄跟她在一起就没好过,她不要,不要廖春儿再继续伤害她的儿子,所以,她对太后说起廖香凝,告诉她,自己将要有个重孙,那个孩子即将降生,会是个福泽绵绵的孩子,说得太后也对这未来的重孙期待起来。当然,她隐去了廖香凝是廖春儿妹妹的事情。
      长久的静寂由康熙打破。
      “皇额娘,这事还得从常计议。”
      “还拖什么!再拖孩子都生出来了,难道要事后再让内务府的把玉牒加上去?这事就这么定了!”
      “皇奶奶!孙儿不要!”胤禄撩袍跪下。
      “什么?!”太后起身指着胤禄,气得手抖啊抖,康熙连忙扶住她,“皇额娘,这事以后再说,您先喝口茶歇歇,”然后又冲胤禄道,“还不快退下!”
      胤禄应声退下,看戏的见没戏唱了,自然收了目光,可是偏有些人见不得希望落空,再次出击。
      十六福晋盈盈起身,道,“都怪孙媳没用,保不住小阿哥,皇奶奶若是生气,尽管打骂孙媳就是,可别气坏了身子。”说罢,突然间如弱柳不堪风雨之袭,孱弱的跪跌在地,眼泪顺势滚了出来。
      “你出来干什么!”胤禄像预感到什么一样,厉色拉起她,“还不快回去!”
      “你就这么对你媳妇的!她没了孩子已经很痛苦,你还这般,你,你,想气死本宫不成!”
      “皇奶奶,请别责怪爷,这都是孙媳的错,孙媳只想着让爷的血脉延续,却忘记廖姑娘一直不喜欢香凝,爷那么喜欢她,又怎么会不去考虑她的想法。”
      “敦络罗.岚欣!”
      “敦络罗.岚欣!”
      康熙与胤禄同进怒吼,十六福晋一颤,若刚刚还是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样,那么现在就真的是一只受惊的小鹿,慌张而恐惧。
      太后总算是明白了,只见她慢慢坐回椅子,眼睛里似有什么一闪而过,适才激动时紧紧捂着心口的手也松开,“本宫在宫里待久了,耳根子也软了,人家说点什么,也就信了,”视线状似一瞥的瞟过密嫔,密嫔瞬间滞了呼吸,“罢了,本宫老了,你们小辈的事情就自己决定好了。”
      片刻间,情势急转直下,十六福晋不敢相信眼看着要成功的事情竟打了水漂,自己冒着被丈夫讨厌,被公公憎恶的险,做的事情竟在距成功一步之遥的地方止步了?!
      抬头望了眼身边的胤禄,十六福晋被他眼底的厌恶击溃最后的一点奢望,她呵呵笑开,摇摇沉沉的脑袋,道,“孙媳只是想,廖姑娘与香凝也是姐妹,若她们一同进府服侍爷,倒也是桩美事。”
      静,无人再讲话,甚至连呼吸都刻意轻缓,除了当事人之后,所有的人都用可怜的目光看着十六福晋,真是不知死活,都到这当口了,竟还敢这么说,没看见康熙脸色都已铁青!
      “娥黄女英,的确是桩美事。”
      廖春儿的话如平地起风,在众人心湖刮起不大不小的涟漪。
      “春丫头,你说什么?!”康熙真的生气了。
      胤禄定定望着她,不知为什么,此刻他心跳很快,这快是被慌乱追赶而成,他迈步,想问问廖春儿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廖春儿没给他机会。
      “太后,请您下旨吧。”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抬头,美眸里流光闪烁,廖春儿浅笑,美得令所有人心口一滞,美得令面前斟酒的宫女将酒壶落了也不自知。
      “春丫头?”太后显然也有些不适应,“你可考虑清楚了?”
      “再清楚不过了。”
      廖春儿仍是笑。
      “好吧。”
      好吧,好简单的两个字,决定了胤禄一直以来的梦想,决定了十六福晋一直以来的谋划,决定了,廖春儿无望的挣扎。

      “我可以杀了她。”
      借口醉了,廖春儿告退,意外的,在廊下碰见胤稹。
      廖春儿笑笑,“不用。”
      “春儿!”胤稹一急之下,脱口而出一直在心底盘旋的昵称。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做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胤稹,听说过吗,那个被皇上下旨处死的六世□□嘛有首很有名的诗词------”
      胤稹望着那个走远的身影,紧握的右拳砰的击在墙壁上,耳畔廖春儿平缓的声音久久不歇。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拒了软轿,廖春儿三人缓步往废宫前行,突然,她猛的咳嗽起来,腰身都往下弯,夏荷赶忙上前扶她,并轻轻拍背,一会儿廖春儿站直摆摆手。
      “没事,就冷气呛了口,走吧。”
      夏荷半信半疑,只是呛口气,声音会这么虚弱?扭头看看小律子,以前只要廖春儿打个喷嚏都紧张得跟什么样的他,今儿这是怎么了?闷在后头不说,现在主子这么难受,他也一动不动,那张平日就平淡的脸,现在更是淡漠的面无表情。
      怎么了?夏荷无法描述现在的感受,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自己被排斥在外,这种心情很不好受。
      廖春儿走得很慢,巨大的羽衣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后面的人只能看到一颗移动中的黑影。
      寒风一吹,羽衣簌簌作响,那欲凌空却又被束缚的羽毛在寒风的凌虐下,被吹得横七竖八。
      廖春儿弯着腰!夏荷瞪大眼睛,是的,她确信自己没看错,在羽衣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时候,她分明看到廖春儿是弯着腰身,就像年迈的老妪,被病痛折磨得伛偻的身形。
      怎么了?!
      正想上前搀扶,却听身后有人快步朝他们跑来。
      “春儿!”是胤禄。
      扭头的片刻,廖春儿伛偻的身形神奇的直挺,夏荷嘴微张,无法出一言。
      摒退两人,胤禄和廖春儿相对。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胤禄气得两眼通红,廖春儿怎么会向太后请旨,要和廖香凝一同嫁他!这怎么可能!一直以来她都恨不得廖香凝从这世上消失的,全紫禁城的人都知道她恨不得廖家人全死光光,因为廖香凝,他和她之间发生那么多不开心,如今,她却做了一件令所有人的意外的决定,她当他是什么?
      “知道。”廖春儿浅笑。
      胤禄几乎快被这笑气疯,“你到底是不是清醒的!”
      “再清醒不过了。”
      “春儿!”胤禄一把握住廖春儿的肩,内心的怒火透过双手的钳制传达给廖春儿,“你怎么了!你恨我碰了她,气得卧床十多天,这些你都忘记了?!春儿!你真想让我娶她吗?!”
      廖春儿微微一笑,“娶了,一劳永逸。”
      怔忡,胤禄定定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绕来划去,完全没看出一丁点说笑的成份,失望随之而来。
      “你说真的?”声音像从石缝里挤出一样,胤禄说得很艰难。
      “真的。”
      手颓然滑下,胤禄退后一步,强忍着怒火令他全身颤抖。
      “我不娶!”
      廖春儿不语,只看着他。
      “我不娶,你们,我都不要娶!”
      “凭什么你们来左右我的事,我想娶的,不点头,不想娶的,又逼我!他们逼我,你也逼我!我做错什么了!”
      “春儿,你真狠!”
      胤禄转身,大步朝前,廖春儿望着,久久,她轻喊了声,“胤禄——”
      胤禄停下脚步,可也没转身。
      “真的不娶吗?”
      “不娶!”
      “真的吗?”
      “不娶!不娶!不娶-----”胤禄大喊着跑了。
      廖春儿幽幽垂下眸子,呢喃句,“不娶我,吗?咳咳----”
      强烈的咳嗽令廖春儿弯下腰,站在远处的夏荷小律子连忙跑过来,可廖春儿仍是拒绝夏荷的搀扶。
      跟在廖春儿后头,看着她越发弯曲的身体,夏荷越来越不安,她快步上前,扶住廖春儿,结果却瞧见她嘴角渗出的近似黑色的暗红。
      “主子!”她大叫,“您您-----”惊骇的再吐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小律子快步上来,见廖春儿这样,脸色大变,再顾不得礼仪,一把将廖春儿抱起。
      “回---宫---”刚张嘴,黑血决堤一样流下,滴到羽衣上糊了一片。
      夏荷六神无主的跟在后头,似乎觉得不该这样,可现在能怎样,对了,找太医!对!恍惚过来,夏荷丢下一句,我去找太医,跑了。
      小律子脚步不变,径直回了废宫。
      留守的三人,见这情况脸色俱是大变,小宁子伸手去摸廖春儿的脉象,发觉极是微弱,太阳穴突突的跳,转身就冲出宫。珍琴吓得腿软,哭着跟在小律子后头,结果被寝室门给关在外面,害怕的跌坐地上,转头,却也不见了小穗子。
      房门一关,小律子就如脱力一般,跌跪在地,廖春儿被他牢牢护住,所以跌下时并未伤到分毫,但是,这有用吗,廖春儿在路上就已呕出几口黑血,脸色青白,全身冰冷发颤。
      小律子紧紧抱住她,无望的看着她的脸色越变越白几近透白,与下巴凌乱的黑色形成对比,伸手拨开一缕粘着在黑血上的乱发,一直痛苦的紧闭双眸的廖春儿此刻缓缓的睁开眼。
      她扯了扯嘴角,一抹别扭的浅笑浮出。
      “谢---谢谢--你-----一直----陪----着我-----白---律-----”
      浅笑永远的凝固在廖春儿唇畔,漂亮的眸子永远的闭合。
      小律子悲恸的痛呼,门外的珍琴听到这一声,表情瞬间僵硬,之后眼泪更是止也止不住的流,她使劲儿敲打房间,呼喊小律子,你快开门!主子她怎么了!你快开门啊!但是,屋里在刚刚的痛呼后,一片静寂。
      “律公公!求求你!快开开门啊!我求求你了!!”珍琴哭喊着,敲打着,突然她听到几声奇怪的声音,接着嗅到一股烟味儿,忙跑到外间扒开窗子,看到里头的情况,呼吸顿时一滞,“起火了!起火了!律公公!快开开门!起火了!”
      可是紧紧抱着廖春儿的小律子一动不动,火势在寝室里飞快蔓延,没一会儿就烧到到窗边,珍琴再待不下去,哭喊着冲到花园,提起一桶水泼向大火,可是,面对这已经无法控制的火势,一桶水仅仅是杯水车薪而已。
      “律公公!你快出来啊!”珍琴痛哭不已,徒劳的跪在地上,“主子,律公公-----”
      “珍琴!”小宁子一把抱住珍琴,几个闪身跳出宫外,上下检查一遍,确定她无碍后,骂道,“你疯了是不是,火都烧到身上了,还不知道躲!”
      “主子,主子,”珍琴抽噎着,紧紧抓着小宁子哭道,“主子和律公公还在里面,他们在寝室里。”
      “什么?!”
      小宁子脸色大变,身形一闪,窜进宫里,无奈火太猛,他根本近不了寝室,被迫出来。
      “小宁子,这可怎么是好,主子他们----”珍琴哽噎得说不出话。
      “天啊——”夏荷飞似的跑过来,望着已经窜到房顶的大火,慌道,“主子,主子,主子在哪里!珍琴!告诉我,主子和律公公他们在哪里?!”
      珍琴瞅着她,眼泪汪汪,小嘴一瘪,哇的大哭,“主子,主子,主子他们在里面----”
      眼前顿时一黑,夏荷扶额,强制自己稳住,怎奈悲痛压抑不住,一声痛呼响彻夜空。
      “主子——”

      正文完结

      2010年7月16日星期五11:54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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