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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皮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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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能不能帮我捡一下笔,谢谢了。”
后面突然传来的男声,让沈责失焦的眼神一下子聚焦到了自己的指尖,愣了一下,转过头瞟了自己的后桌一眼,弯腰捡起了脚边那支纯白色的笔。
后桌的男生伸出了手想接笔,却被毫不掩饰地绕过,把笔放在了桌子上。
靠,这人几个意思?
林灼知一脸疑惑和气愤地盯着沈责的后脑勺看了半天,好像试图看穿眼前这个人,但仅仅就是在阳光下发现了沈责的几根金色的头发。他撇了撇嘴,低下头接着做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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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沈责第二次复读。
他其实并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在哪儿。好像在寻求某种慰藉,又或许只是不甘心。
而且,一个过不了多久年龄就要二字打头的人,竟然还坐在高中的教室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沈哥,班主任找你。”
“知道了。”
沈责直了直腰背,脱离了桌椅的包围,从后门出了教室,径直走去了班主任办公室,敲了门。
“进吧。”
沈责应声开了门,发现之前让自己帮忙捡笔的小子也在,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站在英语老师面前。
啧,一看就是装的。
班主任是个年轻的男物理老师,是第一次带班,毫无经验,再加之性格原因,不免对学生有些放任。说话也没老教师那般不怒自威,反而是轻声细语的,好像稍微大点声就能吓到谁一样。
“沈责啊,你也不是第一次复读了,好多事你估计比我更清楚。”李老师笑着看他,手里拿了一份成绩单,“但是据我所知,你上次高考虽然过了重本线,可跟你的正常水平可不是差了一星半点。事出必有因啊,我还得给点儿建议再给你做做心理建设,你也别嫌我唠叨。这做题的时候啊......”
“哎呀老师——”林灼知突然拉住了英语老师的胳膊,腻腻歪歪的调子回荡在整个办公室,“就两个大题没写嘛,我又不是不能补也不是不会,您放我一马呗,好人一生平安求求您了......那两本书那么多课文我抄不过来,抄完都得原地去世……”
沈责很难不被这个声音分散注意力。一瞬间感觉脑袋都被吵大了。
他不禁往林灼知那儿看了一眼,那张脸他早就有所耳闻,精致好看是真的,但跟这油腔滑调不符也他妈是真的。
转过头,沈责只觉得耳边都是林灼知的声音,班主任好像嘱咐地十分语重心长,但在他眼里仿佛默剧。
林灼知滔滔不绝地为自己的手求情,混杂着他的英语老师的无奈地叹气声。
周围的老师都发出不易察觉的笑声,边批改作业边看着这送上门的热闹。“再说您看我这小手,多好看!您怎么能舍得让它受那种折磨…”
“……”
沈责一向讨厌这种聒噪的性格,没想到今天还跟这种人撞了个正着。他不喜欢多管闲事,但前提必须是没影响到自己。
他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实在忍无可忍,板着脸就抛下冷冰冰的一句话: “你能不能闭嘴。”
他性子本来就点冷,自然连带着声音也是。这四个字说的虽然平静,但是在这样场景下就显得格外恶声恶气。
林灼知被怼的一下没了声儿,愣了一下,紧接着好看的脸上便带了情绪。
他寻思着之前捡笔的事儿就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现在又是闹哪出?管的是不是太宽了点,仗着比自己大两岁就牛逼上天了?
“你他……”
他刚要骂出声就被英语老师打断了:“行了行了,不抄不抄吧,但是赶紧回去把作业给我补了。走吧你。”一场本该出现的骂战被英语老师扼杀在了摇篮里。
林灼知无奈憋了一肚子火往外走,出办公室之前还冲沈责竖了个中指。
沈责轻轻叹了口气。
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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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灼知回到教室,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左思右想。怎么想怎么觉得坐在自己前桌的人是个憨批。
前两天沈责搬着桌椅进班的时候,林灼知盯着他看了半天。
一头快到肩还卷卷曲曲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没被勒令剪掉,皮肤白的甚至有点病态,还生了一副女孩子的五官,虽然看着就是个冷性子,但是没想到还有一颗猛汉的心?怼人真是一点不含糊。
旁边的张悦自打他进班就感觉到自己这弟弟估计是受了什么气。她转念一想,跟林灼知在一个班两年了,不管老师同学都只有让他气到的份。于是她拍了一下林灼知的后背:“喂,咋回事啊,是不是复读的那个惹着你了?”
“......”林灼知诧异地看了张悦一眼,“你他妈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
张悦扯了扯嘴角,呵了一声表示无奈,紧接着说:“前天我还看见你盯着人家看了半天,以为你对他一见钟情了呢。咋这就结上仇了?”
林灼知看着眼前这个女的讲的头头是道,差点就绕进去了。反应过来以后差点一个冲动踹张悦一脚。
“我可去你妈的一见钟情!”他瞪着张悦,说这句话的声音格外大。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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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是当地的重点高中,也是其他学校口中的“地狱”,倒不是因为学校内部管理过于严格,纯粹是因为每次联考的分数都甩出其他校N条街,压的各校喘不过气,还无力反抗。
那这样的学校的实验A班就肯定更是恐怖了——里面都是一群一心无数用的魔鬼。
“你们谁听会儿课,把昨儿作业改了,下课卷子借我。我先打把游戏。”林灼知用恰好只能周围人听到的声音边说边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正在用心讲课的英语老师,逐渐弯下了腰,借着前面沈责的身子当了挡箭牌。
学生时期,这样掩耳盗铃的事儿,估计没有几个人没干过。
林灼知用余光扫了一圈,好像没一个人有动身改卷子的意思,一个个的都如死尸一般干坐在那儿。于是他给了同桌一下子:“老李快快快,今天你牺牲一下。”
李东炀无奈地应了一声,翻找卷子的同时想着是不是该找方法长长个了,感觉这个头实在是容易受人欺负。不然怎么林灼知回回都要牺牲他?旁边这个学年第一智商碾压他并不可怕,二十厘米的身高压制对他来说才是致命的。
一个班将近五十号人,真正在全心全意地听课少之又少,不是在看手机就是在打瞌睡。有甚者就算是盯着窗外那棵老树,数上面落脚的麻雀也不愿意认真听课。
更何况这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学生的心估计还得再分出一部分跟着食堂传出来的香味飞来飞去。
可是一旦讲到了什么重要知识点,这群人就跟商量好了一样低头唰唰往下记笔记,被叫起来回答问题也毫不磕巴。
......这大概就是他们能进A班的理由吧。
沈责也不是什么学习标杆,反而经历几次的高三已经把他磨得麻木了。
所以他上课只是表面在听,实则进到耳朵里的都是后桌打游戏由于怕老师发现,所以用气声发出来的各种怒吼......
北方的夏天虽不及南方那般闷热黏腻,却也热得让人难以忍受。
尤其若是遇上连着几天的大晴天,就能晒得一身汗,且足以让人用最短的时间被晒黑好几个色号然后再当场骂街。
沈责从校服兜里摸出了一个发圈,伸手随意地把头发拢了拢,扎了起来,露出了白皙的脖子。然后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搭在椅背上,黑灰色的T恤衬的他整个人更白净了些。
沈责舒了口气。
临近正午,阳光横冲直撞地从窗户照进来,把沈责很少露出的手臂和后脖颈照的通红。但倒是给他的皮肤平添了些血色,不至于像平常一样显得病态和不可向迩。
林灼知一把游戏打完,正在心里咒骂着脑残队友,一抬头,发现前面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个样,“生人勿近”的气息削弱了许多。
沈责左手随意地撑着下巴,右手灵活地转着笔,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应该是由于太瘦,腕骨也十分突出。
他一瞬间有点愣住了,但也很快回过神来。
抛开那讨人厌的性格,这副皮囊,倒像是会招人喜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