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引》夙笙

5、第五章

　　“哦，我烧。”
　　祭奠一下我的前身，好歹她让我活了半辈子，而且她十分好用，琴棋书画学什么会什么，赤霄神功亦十分顺利，我倒真怀念起那具身体了，可惜被我不小心捅坏了心脏，还中了毒，恐怕现在已经成为冢中枯骨，再无体面了，可惜可惜。
　　“你要和她说什么吗？”
　　皮七突然狐疑地看着我，我愣了愣，想起我现在的身体是前身的妹妹来着，可是皮七可能并不知道，况且都说祭奠灵魂，我的灵魂不在墓里，我跟自己有什么好说的，我张了张嘴，欲说还休，欲说还休，终于点燃半张纸钱，道：
　　“额～你过得很好，不，我过得很好，呵呵。”
　　我尴尬地对着无字碑笑，突然后颈吃痛，我昏厥过去，我不过实话实说，皮七竟可能误会成我对墓里之人大不敬，生气打晕我，大有一副将我丢进去一起埋了的气势。
　　我如梦初醒，对着周围一片漆黑安静大叫：“皮七，你把我也给埋啦？”
　　我后脊发凉，皮七可真是暴脾气，她该不会顺了我的猜测，真把我给埋进前身的棺材里了吧？
　　我伸手抓了抓，摸到软绵绵的一团，还带着毛，有些触电般缩回手：
　　“竟未腐烂成骨，还长了毛，尸变还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动了动，有些虚弱，却没好气骂道：“胡言乱语，吾可没干此等有损阴德之事，迩摸的是吾之真身，现在不过半夜三更，迩想起床便自行点蜡火，看清楚再问。”
　　她说完似乎又蜷缩回身体去闭目眼神，竟是睡在我床上，我略微望了望周围房间，门窗紧掩，四处漆黑，我的房间似乎少有这么黑，我起床去点蜡烛，待四周通亮，我转头扫描一下简单的木屋，怎么看怎么像普通的客栈。
　　再看床上躺着惺忪的黄皮子皮七，我有些惊疑，皮七怎么还把我带到客栈来睡了？难道是担心她在回霜阁睡觉真的不小心变成原身吓到旁人？
　　我疑惑地挠挠头，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视线高了一大半的平线，我心中咯噔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长腿手臂，猛地抬头，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
　　“皮七，我好像长高了。”
　　方才点蜡烛好像也不用踮起脚尖了，我恍惚慌乱地抓了床头柜上的铜镜，啪地摸了把自己的脸：
　　“镜里的人是谁？我，我是不是变大了？皮七！”
　　我惊容失色地转头看皮七，皮七懒洋洋地在被窝上翻了个身，很无奈道：
　　“是啊，不是你心心念念要长大的吗？吾施了些法术累得半死，迩该不会开始觉得王公子并非迩良配要反悔吧？”
　　她滴溜溜的眼睛白我一下，一副贪心的凡人贼难侍候的不悦模样，我立马激动笑了：
　　“不会，怎么会，我就是一时变漂亮了，有点不敢置信，哈哈，这个样子正好跟川陌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过，不过我就是怕川陌他认不出我了，我一下子长大了，他会不会以为我是妖女给吓跑了？”
　　我摸着羞涩得红扑扑的脸，拿着镜子满意地左瞧又瞧，像个情窦初开刚会注重打扮的女孩，皮七撑起前爪认真地看我，实话实说道：“不仅会，还可能会以为迩将许映笙给藏了，故意套她记忆过来哄王公子。”
　　我笑容迅速消失，黑着脸看皮七，一副委屈的模样，皮七趴下身子去，很不解风情道：
　　“迩别指望吾再将迩变回去，此术法不可逆行，逆长本便是逆天之道，迩无力回天。”
　　我顿时苦恼，后悔跟皮七扯什么想快点长大的话了，这个样子正值豆蔻年华，怎么也得十四五岁了，与十岁相差太大，怎么也得身高跟上来了，才能让川陌相信。
　　“那怎么办？那我岂不是得先躲着川陌不见三四年，等身高大概拉上来才能与他相认？”
　　三四年啊，只怕川陌早已忘了我娶妻生子了，皮七抬眸看我，同意地点了点：“可以，如此他应该会信你。”
　　我又摇摇头，道：“不行，万一川陌和回霜阁之人看不到我，会焦急的，而且万一他在这几年里与其他人定了婚约，我怎么办？”
　　皮七看着我，滴溜溜的眼神有些迷茫，最后还是一句话不说。
　　我只能自己来回踱步，捏着下巴仔细思考，皮七疑惑地看了半晌，终于被我晃困了，睡得不醒人事。
　　于是皮七醒过来时，看到我躺在床上睁着熊猫眼，吓了一跳，以为我躺成真尸了。
　　“皮七，我想到了，我明日就去皇宫一趟。”
　　皮七愣住，跳上我的被子上，低头瞪着滴溜溜的眼睛看我，嘴巴一张一合道：“你去皇宫干什么？”
　　我知道皇宫很危险，但是我不得不跑一趟，我道：
　　“小时候听说天师送了皇帝一瓶隐身药粉，打在身上即可隐身两个时辰，我想再见川陌一面，哪怕他看不到我。”
　　我有些卑微道，十年的相处，我对川陌的起居已经依恋入心骨髓，虽然他时不时地跑出去忙碌，我依旧如此满足于他的弹琴，饮茶，看书，只要他在我身边的短暂时光，他的一动一静都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我会在他面前抚琴跳舞，亦会与他下棋，我们总是棋逢对手，他无论输赢都偶尔会高兴欣慰地嘴角微微上扬。
　　“没想到迩已情深至此，可吾提醒迩，太轩国宫中设备森严，非来去自如之地，迩自己多加小心。”
　　太轩国皇宫如何我自然不知道，说真的现在我一点都不愿再踏入进去，可我迟早都要进去，我多少也得进去探探水，偷到药便走。
　　皮七跳下床，歪着脑袋暼我一眼，准备出门而去。
　　“你要去哪？”
　　我忙转头看她，昨夜一夜未睡，今天还有点头昏脑涨。
　　皮七白我一眼，道：“此时正为寅时，吾法力未恢复，不宜久留此地，先走一步。”
　　也是，再过一个时辰，让人看到她的真身，保不定真抓去做早餐了。
　　我独自守这空荡荡的地方，一股寂寞涌上心头，可我不能伤春悲秋，我太困了，必须养好精神，晚上好去偷隐身粉。
　　一觉醒来，客栈传闻四起，传播皇城大事。
　　“咱们太轩国皇上竟真封江夫人为明瑟皇后了，就说这后位便是给她留的。”
　　“可不是吗？明日便是帝后携手荣登大典，我等想想便为太轩国热血沸腾。”
　　……
　　我有些恍惚，想起曾许愿：“希望日后我得帝后伉俪情深，携手共登帝后大典，共创盛世繁荣。”
　　皮七一句：“你如此爱国。”感动得应了助我成愿，于是很拼命地偷我尸首，让长得像我前身的江夫人被景俞封为皇后，一波操作着实让人咂舌，简直天大的误会啊！
　　我指的帝后是我与王川陌，怪我怪我，谁让我将我的需求利益摆得太不明显，难怪皮七舍我个人利益顾全大局，错感动我为爱国。
　　现在解释怕是来不及了，皮七这家伙偏偏这时候跑失踪了。
　　罢了，先趁机去皇宫取那隐身药粉再说。
　　“喂，皮七说还是不放心你，让我过来陪你去宫中。”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出发之前，皮七很不厚道地给我唤来这么一块会说话的水绿面具，吓了我一大跳。
　　“你是什么鬼东西？吓我一跳！你能帮我做什么？”
　　我实话实说，那副水绿面具显然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意，便生气地哼了一声，在我面前游荡一下，贴在我面上，拔都拔不下来，非得让我去照镜子，照得我脸都绿了。
　　“我这张脸怎么突然那么丑，丑还丑得不明显？还好你没给我变成绿皮脸。”
　　面具妖在意识里对我说：“哼，我可以变成任何人的脸，我乃堂堂天地灵气所化的面具之妖，不过你只能用我十日，十日后，我就散了。”
　　她说自己散了说得格外轻松，好像一点不悲伤一样，我反而感慨一句：“那你也太短命了。”
　　面具生气批评我一句：“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捏？我好歹也是妖，为了皮七的使命，我才得以出来十日的，快带我去长长见识。”
　　我噗嗤一笑，道：“就知道皮七很厚道，至少你说的话还挺符合我的胃口，声音还是我最爱听的川陌的声音，不过川陌那个闷骚是不会这么说话的，他老正经了。”
　　我夸川陌第一次夸得如此损人，夸完就忍不住想起川陌内伤的样子，心里竟忍不住心痛。
　　“你的胃里没有诗经，我鄙视过了，话说你这样夸王公子，良心不会痛吗？。”
　　面具很得我心，问到我心里去了，我扇了自己一巴掌，道：“痛，贼痛。”
　　我边说已经边入了宫，面具惨叫一声，用只有我听得到的话骂：“你痛个屁，痛的是我，我警告你，别人打我可以，但是你不许打我，否则我给你变没了五官，我还可以给你变衣服变声音，反正就没有我不能变的。”
　　她说着真就变了一件丫鬟服，于是我光荣地被曾经伺候过我的公公抓去给公主贵妃们洗衣服。
　　那群宫女见我是新来的，立马给我添加衣服，趁机欺负我，面具毫不客气地教育我一番：
　　“看见了吗？这就是皇宫，弱肉强食，勾心斗角，最难伺候。”
　　刚不是说让我带它来长见识的吗？怎么突然一副管教嬷嬷的语气。
　　我也不是好惹的，一脚踹开那个拿衣服过来投入我盆子里的人，恶狠狠道：“我是新丫鬟，但不好欺负，都是干活的丫鬟，宫中哪有一条规定，新丫鬟要一人顶着你们三四个丫鬟干活？”
　　那些丫鬟立马抱着衣服回去，不敢再靠近过来，那个被踹倒在地的丫鬟惨叫一声，惊了管事姑姑，姑姑持鞭过来，显然已经听到我的话了，竟也被我的气势吓了一跳，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不好好干活，在此打架！”
　　地上的人爬起来准备恶人先告状，我却抢先道：“我可以好好干活，但不接受在欺负中干活，我不作妖，但脾气暴，还请姑姑理解，我现在便继续干活。”
　　那个丫鬟气炸，怒冲过来道：“你！我好心给你拿衣服，你却打我！”
　　她说着冲过来打我一巴掌，我抬手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捏得她痛叫起来。
　　“主子都在等着我们交衣服，你的好心就是故意让我无法按时忙完任务，于主子而言是怠慢，于我而言便是欺负，不劳烦你关心我干活，还请你快些走开。”
　　我一把甩开她，她面颊通红，似还有不甘，姑姑却喝了一声：“行了，都给我好好干活去，不许再打架！明日可是重要日子，谁再不好好干活，吵架闹事，我饶不了你们。”
　　这下果真没人敢再说话了，姑姑虽不悦我，却也没出手打我，很快风波便平静下来，即便有不甘的，却也暂时不敢动我。
　　在我晒干衣服后，有一个丫鬟来找嬷嬷送脏衣服，又要回晴婕妤的衣服，嬷嬷似乎在与姑姑了说什么，姑姑便让我去给晴婕妤送干净的衣裳。
　　“你是新来的丫鬟吗？我叫琉璃，是晴婕妤身边的贴身丫鬟，这次麻烦你帮我将衣服送去我主子那了，今日我们丫鬟比较忙，我给你引路后还要去忙旁的，不过你放心，晴婕妤性子温柔善良，十分好相处。”
　　琉璃很友好地替我端衣服茶几，照顾我地让我空手走去：“是的，我叫路月欣。”
　　我有些疑惑为何让我一个新人去送，她似乎看懂我的心思一般，走到府前时，远远眺望前方道：
　　“前面便是颐心院，此次嬷嬷让我给你带路，日后你多跑几遍便认路了。”
　　原来是想让我早些熟悉路，我理解地与她分开，看她走向另一条道后，才走进颐心院，院前守着一群丫鬟嬷嬷，还挺气派，然而屋内却传来一阵咳嗽声，我本能地觉得晴妃娘娘生病了，可能是感冒。
　　“哟，姐姐，你的病怎的越发严重了？明日便是皇上与江夫人的帝后大典，姐姐可得注意些身体，别出什么事，扰了皇上江夫人的兴致才是。”
　　“看姐姐这身体，怕是不能参加明日的大典了，真可惜，姐姐曾如此得意，现在病得连帝后大典都要错过，怕是以后再没多少时日见皇上。”
　　“你们不许欺负我母妃！”
　　……
　　我越走近，越觉得里面正上演一场欺凌弱妃大戏，琉璃这家伙果然有坑啊，怕不是忙去了，而是弃主潜逃了，不过想逃可没那么容易，我躲在柱子后面，让面具给我变了琉璃的模样，反正她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回来。
　　“放肆，区区一个公主，竟敢如此无礼！你们不过是出身卑贱的商女，而我爹却是皇上宠爱的大官，不过得皇上宠幸几次，真以为自己娇贵。”
　　“就是，我要看你们母女猖狂不惯了，正好今日好好收拾你们一顿。”
　　我越走越近时，听到了巴掌声，骂声，讽刺声，还有孩子的惊叫声：“啊！你们敢打我，我父皇不会放过你们的！”
　　听声音是个公主，这宫中只有一个公主，那想必便是昭和公主了，听说昭和公主向来受宠，如今景俞宠爱江夫人和将军的儿子了，我以为昭和公主顶多便是伤心吃醋，更加刁难任性罢了，不想竟落到被其他妃子关起门来偷偷虐待的地步，难道是我进宫克的？好像确实是被我的心愿克的。
　　外面的丫鬟嬷嬷终于发现我，并齐齐瞪着我，大有一副杀人灭口的气势，我耳边传来越来越清晰的求饶咳嗽声：
　　“迎瑟！求几位姐姐不要伤害我的女儿，我从未想过害几位姐姐，求几位姐姐放过我们吧。”
　　“哎哟，真是可怜，当初你便是凭着这张脸从我们身边骗走皇上的，每次只要掉上几滴眼泪，便可以让皇上护着你，如今皇上看上江夫人了，你这张脸和眼泪都没用了，看谁还会护着你们。”
　　“都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如今江夫人被封为皇后，而你却从贵妃降为婕妤，而公主也比不上江子辰受宠了，哼，来去不过一个被宠幸的贱婢出身，还想指望登上后位，给我打，好好收拾她们一顿。”
　　我忙端着衣服冲进去，如此大戏错过了就白被这些人秋后算账，杀人灭口了。
　　“主子，公主。”
　　我很不厚道地进去，那些打人的丫鬟嬷嬷和指使打人的四个贵妃，我一看，除了晴婕妤，我一个都不认识，我是如何认识晴婕妤的，说来话长，当年我当贵妃时，就是这一副模样，不过我比她妖媚英气，如同现在一样气定神闲：
　　“您们的干净衣服给送过来了。”
　　此话一出，一个长相高傲的贵妃笑道：“原来你们还打算参加皇上和江夫人的帝后大典呢，哈哈，好啊，正好让人看看，曾经的晴妃娘娘和昭和公主落魄成各种模样了。”
　　“你们去了只会给皇上丢人，让众朝臣耻笑。”
　　……
　　一群取笑声传来，我简直看到了昭和公主哭肿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气，我觉得我真是克她来的，于是我有些愧疚地将衣服放在桌上，然后淡定地行礼道：
　　“几位主子，我方才特意去皇上那走了一趟，皇上若是看到唯一的亲女儿这副可怜的模样，只要公主笑一个，说本来满心欢喜想要庆祝帝后大典，却被几位主子惦记着怕她去了伤心，故携手强制公主和母妃留在院中，不知道皇上的心会揪疼成什么样呢？”
　　几个嫔妃立马变色，指着我骂：“你！你个贱婢，竟敢告状诬灭我们！”
　　我冷笑道：“哦，奴婢诬蔑几位主子了，应该是几位主子怕宫中唯一一个公主和她的母妃去了宴会会给皇上丢脸，反正公主说什么都比你们更容易得皇上的信任。”
　　我抓住公主的特殊身份，狠狠地给她们一击，几个贵妃昭仪顿时脸色大变，一时不知道该跑还是杀人灭口，舒贵妃撑着一股勇气指着我骂：“你个贱婢，竟敢威胁本宫！给我掌嘴！”
　　她想着将我打死，正好皇上来了，瞎编一个罪丢我身上，也好洗去她们身上的罪才是，却不想公主跑过来道：
　　“你们不许打她，她是本公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