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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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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被打了个半死,主事的人不耐烦地扔了纸笔给他:“写!”
楚玉手臂上都是淋漓的鲜肉,两只手被绳子捆得死紧,艰难握着笔,字迹亦黑亦红:“不知。”
那人冷哼一声道:“杨乔死之前在收贡珠,全岛上只有你未交了。”
楚玉手一顿,写道:“已缴。”
而后行云流水一般道:“二月初二日午后杨乔到我家中收珠,取了珠子就走了,还推搡了我一把。”
那主事之人凑进了些,冷道:“怎么不写了?”
楚玉手中的笔落到地上,抖着手去捡,试了几次都未握住。
一只脚碾在他手上,十指连心,钻心的痛。
楚玉咬着牙,嗓子里“嘶嘶”的惨叫。
会来救他么?那个人,晚间饿了,会不会来救他出去?
再忍一忍。
楚玉勉力去拾那支笔,四周的哄笑都入不得他的耳。
他们也未必是真的拿到了什么杨乔被杀的证据,不过是捡一个好欺负的交差罢了。
一群亡命之徒占据的荒岛,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既是此间的天道。
楚玉的字迹已然难辨:“取了珠,杨乔便离开了。”
那个人,会来救他么?
他想着他被带走的时候,那人坐在屋顶,冷漠的眸光,低低地笑了起来。
人都会变,他凭什么认定他会始终如一?
一盆冰水兜头而下,楚玉的惨叫都卡在喉咙中。
没有了犯人撕心裂肺的哀嚎,折磨也变得没有意思起来。
楚玉数不得自己昏睡了多少次,一痛更比一痛,总是能将他从意识模糊的边缘拉回来。
他们似乎也不急于将他定罪,只是想折磨他罢了。
或许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楚玉从昏迷中醒来,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的血腥气。
不是阴湿的青石板上经年的旧迹,亦不是混合着刑具上的铁锈散发的腥气。
是新鲜的,是海上的风穿过刑房的大堂,冲撞进狭窄的囚室。
他整个人一凛,挣扎着坐起来。
楚玉失血过多,猛然坐起来,眼前一黑,过了半晌,那迷蒙的眼障从他眼中褪去,方才借远处微末的烛火,看到苏晚站在他身前。
他背着光,楚玉看不分明。
只能望见那一道颀长又消瘦的影子。
只是直觉有哪里不一样了。
苏晚折下身来,这一折,犹如微风轻拂过垂柳,绝代风华,楚玉连身上的痛楚都忘了,怔怔地看着他,心跳如擂。
他与这幽暗的刑房格格不入,却又和谐得宛如天成。
他是天光投向幽冥,是活水流入深渊。
他的影子与多年前的那道身影重合,严丝合缝地镌刻在楚玉的心上。
他是楚玉的最初与最终。
他会将楚玉从这泥坛血浆中带出去。
楚玉眨了眨眼,方才收住了眼中的泪意。
苏晚轻轻拂过他的指尖,柔声道:“是谁伤了我的破破。”
楚玉摇摇头:我不是你的破破。
谁会叫这样的名字。
苏晚将他抱起来,动作轻柔,避开楚玉身上的伤。
极致的温柔。
雾气弥漫上了楚玉的眼眶,他小声地抽了一口气,微微抬头打量苏晚的神色。
漫不经心的抿着形状姣好的唇,楚玉知道,他现在很不开心。
他踏进刑房正堂,白日里刑讯楚玉的那几个人浑身是血,正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见他出来便止不住的磕头。
胆子小的已经“哇”的一声哭出来,哭喊着道:“公子饶命!”
“叮”的一声,惨叫声戛然而止。
刚刚哭喊着的人口中一凉,半截舌头已经落在地上,被冰锥钉在了地上。
刑堂上立时鸦雀无声。
苏晚将楚玉放在锦榻上,动手将楚玉剥得干干净净,刑堂中的众人都低下头来,不敢抬头。
他十指纤细,玉指微温,楚玉浑身冰凉,用哀求的眼神望向苏晚,苏晚却视而不见。
他唤人上了一盆温水,那侍女跪着进了,抖着手放在榻下,头尽可能地低垂,却仍是看到楚玉的足尖微微一缩。
苏晚取了一块柔软的手帕来拭楚玉身上的伤,指着一处伤口轻声问他:“是谁?”
楚玉不敢动。
苏晚的指甲按进那还在流血的伤口,温声道:“是哪一个?”
楚玉疼得微颤,眼睛向下一扫,分明看到白日里打他的那个人偷偷抬起头来,见他目光扫过来,惊得立时埋下头来。
苏晚暂时放过了楚玉,从台下走下来,他穿的是楚玉的衣服,分明有些小,紧紧勒在身上,粗布的麻衣,却被他穿出了些风神俊秀的味道,从台阶上走下来,姿态端地优雅。
粗布荆钗,不掩国色。
刚刚抬头看向楚玉的人已然抖如筛糠,听见苏晚脚步离他越来越近,目光怨毒地抬起头来,张口欲辩解,苏晚却不想听他开口,一挥手,那人怨毒地神色定格在脸上,人已经断了气。
尸体就扔在地下,与台下众人混在处,所有人却一动都不敢动。
他长相秀致,甚至称得上是一种脆弱的美丽,杀人手段却如此毒辣,诸人不寒而栗。
苏晚施施然走上来,轻声道:“还有谁欺负过你?”
台下众人以头点地,整个大堂之中噤若寒蝉。
楚玉冷得直打战,微微摇摇头。
苏晚笑道:“真的么?”
葱白的手指抚上他血淋淋的手指,小臂,赤裎的两点,小腹。
楚玉的呼吸急促起来。
苏晚的手指突然向上,卡到他脖颈上,温声道:“真的么?”
楚玉身上□□,被他掐着脖颈从榻上提起来。
苏晚脸上挂着笑意问道:“谁欺负过你?”
楚玉只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咯咯的声音在喉咙中响起,他挣扎着去掰苏晚的手指。
苏晚温声道:“破破,我最后一次问你,谁欺负过你?”
楚玉神志不清,挣扎着胡乱一指。
谁欺负过他?这岛上,谁都欺负过他。
一个武功平平的小哑巴,一群漂洋过海的亡命之徒。
脖颈上的力量霎时松了。
他被摔到地上,春初的荒岛地下,青石板透骨的凉。
苏晚道:“你痛快一些,何苦惹我发脾气。”
他伏在地上,看着苏晚走下去,将那些人一个一个杀了。
他行的很慢,杀人却不折磨人,一道冰锥刺入胸口,血液凝成血红的冰花,一朵一朵绽开在乌黑的地面上。
他慢慢走过来,脸色在暖色的烛光的映照下仍然清冷如玉,轻声问楚玉:“好看么?”
楚玉眼中含着泪,微微颔首。
苏晚将他抱起来,拍拍他的背道:“破破不哭。”
楚玉怕得颤抖,却仍是伸出鲜血淋漓的双手来环上他的脖子,将自己死死埋在他的胸口,无声地哽咽。
刑堂这样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岛主,他们出了刑堂,便感受到了铺天盖地而来的杀气。
楚玉在苏晚怀中一挣,苏晚柔声道:“莫怕。”
楚玉急得摇摇头,啊啊的却讲不出话来。
苏晚一只手揽着他,另一只手顺势凝诀,刑堂口一条小溪被他的内息带动,震荡不已。
几名侍卫齐齐向他攻过来,苏晚脚步一旋,飘摇而起,凌空踏过攻向他的几人,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冰剑,姿态犹如枯叶迎风,看似飘飘荡荡,实则每一步都踏得恰到好处。
他记忆全失,武功却不忘,一剑势如破竹,狠狠刺入那岛主胸口。
刹那间天地为之一肃,被他揽在怀中的楚玉都感受到了他身上透骨的剑意与寒意。
他在苏晚怀中别扭地转了个身,不愿意去看那岛主临终时的惨态。
苏晚轻轻拍在他光裸的身子上,手指冰雕雪琢,刻骨的冷:“好了好了,都结束了。”
都结束了。
明日,是否就是全新的开始?
他们没能再回到楚玉的小破院子中,荒岛之上以武为尊,他们被下人恭恭敬敬地迎进了岛主的住处。
他抱着楚玉,也没有人敢多讲一句话,机灵的侍女已经取了药箱来,避开楚玉的身子,细细将他手指上的伤处理了,包的似两个粽子一般。
苏晚笑吟吟地攥着他的手腕,摇了摇道:“本来就不会讲话,现在连字都不能写了。”
楚玉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将头埋进他怀中——一个极为依恋的姿势。
苏晚“啧”了一声将他从自己怀中拉出来,嫌弃道:“脏死了。”
伶俐的下人在下面道已经备好了温水,苏晚笑道:“不用。”
那岛主的阁中亦有一方水塘,苏晚抱着楚玉出门,顺手将他扔进那水塘中。
像扔一只不得宠的猫儿狗儿。
水塘虽未结冰,春初的岛上仍然寒冷,楚玉刚刚被剥光了衣服冻了一两个时辰,刚刚触到池水腿便抽筋了,手上又用不上力,只得稳着腰,令自己不要沉下去。
苏晚在池边看得有趣,笑着问侍女道:“你们岛上的人,水性都这般好么?”
那侍女斟酌着言辞道:“并不全这般好,哑……楚公子经常下海摸珠,因而水性好些。”
苏晚转身笑道:“是么?”
他言笑晏晏,那侍女并未亲眼见他杀人,他生得又好,只是整个人气质讲不出的妖异,那侍女亦不敢造次,只应道:“是。”
苏晚柔声道:“你不必去摸珠么?”
那侍女一凛,跪下来抖着声道:“我自幼便伺候着人,并不会水。”
苏晚望着在池中挣扎的楚玉,蹙着眉思量了一刻,方才道:“那以后,你便替他去摸珠罢?”
那侍女不知为何,居然有逃出生天之感,连连磕头道:“谢岛主饶命!”
苏晚在岛上住了下来。
楚玉受了伤,又受寒浸了冷水,当夜里就发起高热来,苏晚只将他揽在怀中,轻轻拍他的背:“破破不哭。”
他讲不出话来,泪水在脸上蜿蜒而落,被苏晚轻柔地吻去了,微凉的脸颊贴在他脸上,楚玉忍不住向他靠了一靠。
那日之后,苏晚没有再折腾他,楚玉居然过起了从未有过的好日子。
柔软的绫罗,苏晚令人做了各种颜色,一件一件拿来比,楚玉仍是光是着身子,虽是习惯了,但也还是羞耻,捂着□□,由着他打量。
苏晚道:“不能着浅色的,破破还是稍黑了些。”
他伸手掐了一下楚玉的屁股,心情颇佳道:“以后莫要下水了,看这里,还是白得回来的。”
楚玉泪汪汪地任他又掐又捏。
苏晚支着颐笑道:“小哑巴,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