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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谢典对女人的认识,无非就是相夫教子、绣花裁衣、争风吃醋这些琐碎之事,从来没想过女人能在内宅翻出朵什么花儿来。他从没把"泄洪"这种词儿往女人这儿联想过,饶是连他都不懂这种活计,也该明白挖沟填土这种事儿就不是女人能做的。

      想到这儿谢典几乎都要痛哭了,他到底是娶了个什么样的媳妇,能比男人的身板还好使?

      谢小侯爷觉得成亲真是他快意人生的一大滑铁卢。

      "什么时候走的?"谢典随口问了一句,自顾自的疼惜自己。他甚至在想,要是祖母非插手他的房中之事,他该怎么办?难不成自己这细皮嫩肉的,还要忍受那村姑的磋磨?

      全有见谢小侯爷愁容满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回答说:"记不清时间了,反正很早就走了。"

      全有说完,谢典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如果很早就走了,那不就是牙根儿没等他,谢典皱着眉问:"也没说一声就走了?不知礼数!"说罢又质问全有,"也没个人拦着?"

      "爷,情况危急....."全有也不知道谢小侯爷怎么突然发飙了,赶紧说道:"夫人走的时候说,回来给老太太、大夫人赔礼。"

      "没了?"谢典问。

      全有一愣,挠挠头,说:"没了啊。"

      就见谢典恨恨的转了个身,一甩袖子扬长而去,全有云里雾里的,只得赶紧跟上去。

      谢典心里憋着火,心想这岑家怎么教出这么个姑娘来,是不是在家都没学过什么三从四德的道理,嫁人嫁夫她不懂吗?虽然谢典根本不在乎她走时有没有提过一句自己,但是这是他们的大喜之日,她走了就知道跟祖母、母亲交代一下,就直接无视了他?

      真是太不懂规矩了!

      谢小侯爷在腹诽的同时,全然忘了自己才是那个彻夜不归、不懂规矩的人。

      岑灯一夜都在带着整个庄的汉子们抢修河道,西口的大水是打西边来的,一路涌到这儿,冲毁了三座简陋的堤坝,雨下的又大,大水又汹涌而来,往地势低的地方冲去。

      天黑路滑,岑灯踉踉跄跄的跟过来,站在坡上也看不大清楚。两百多个汉子扛着锄头提着灯笼在旁边着急上火。

      有的人家庄稼正在受灾区,大水冲下去,麦子仰倒一片,有的男人一看,当场晕了过去。

      场面一时控制不住,人群吵吵嚷嚷,谁也没能出个主意。

      刘斗看着披着蓑衣,静静立在前头,看着涌动洪流的岑灯,着急的问:"怎么办啊,岑姑娘...."

      岑灯扭头过来,黑暗之中,刘斗也看不清楚她的脸色。

      岑灯说:"刘叔,你先让他们别吵,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刘斗赶紧呵斥住吵嚷的人,说岑灯在想办法。没多久,这二百多个男人就闭了嘴,再急也不能说什么。"岑"这个姓在这十里八乡比县令的话都好使。人人都知道岑家人有学问、有见识。人家不是村里的,但为了研究农学,才特地搬到乡下居住。岑家手里的地,基本上都来育苗、研究了。岑家老太爷在时,一直手把手教他们种地,再后来是岑老爷教。岑潜之出去游历时,特地嘱咐过大家,有问题就找岑家小姐,岑灯虽然年方二八,但懂的东西可比种几十年的老农民要多的多。

      这十几年来,村子里的收成一直都很好,不仅能应对税负,还有余下来的够全家吃喝,甚至还能把余下的拿出来换成银子。渐渐的,岑家人在十里八乡都出了名。一遇到什么事情,农人们最先想到的就是找岑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

      因着这份信任,岑灯一个小姑娘,才能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抚慰大家不安的心。

      "现在大家都别说话,听我安排。"岑灯稳了稳心神,说:"现在大家自发分成两队,第一队到下游去找一下有没有被困在房里出不来的人,尽量带他们到安全的地方,嘱咐他们不要多带东西,但取暖的、饱腹的要带上。剩下人先到周围查看一下情况,一刻钟之后全部上来汇报。不要轻举妄动,天太黑了,安全第一。我看这水的流速慢了一些,大家不要着急,先保存体力,天亮些再抢修堤坝。"

      漆黑一片的雨夜里,岑灯坚定的声音化作铿锵的鼓点,敲打在人们的心上,像给他们吃了定心丸一般,有种奇异的魔力,让他们觉得岑灯是可以被信任的。

      惊雷和闪电早已退场,暴雨和狂风仍旧不止不休,狂风从空旷的田间呼啸而过,携带者大自然巨大的力量肆虐着人间,二百多人提的灯笼被风刮的左右摇摆着,男人们特地用衣服挡着,为防止烛焰熄灭,个个都十分上心。

      刘斗带着一群汉子赤膊上阵,急忙往地势低的地方寻人,另一群人兵分两路,左右查看堤坝冲毁的情况,这微弱的光沿河岸高处布成一条长龙,在暗夜里格外显眼。

      青栀和青桂这时跑了过来,说:"小姐,水是从西边发过来的,那里发了洪,堤坝修的不结实,一路过来冲毁了好几座。之前挖渠咱们额外留有泄洪的坑,现在水也快满了。"

      岑灯的裤腿全湿了,鞋也浸在泥浆里,凉风吹着,岑灯浑身都冷透了。她顾不得太多,把手中仅有的一个灯笼递给青桂,说:"青桂,去旁边的村舍借把伞,点一个火把,或者弄几个灯笼过来。"

      青桂也没忸怩,当即提了灯笼跑了。岑灯这下是看不到一点亮堂的东西了,只能跟青栀靠的近一些。

      屋漏偏逢连夜雨,夜里来这么一场大水,天还下着雨刮着风,想点个火把都难。但是没有火把照亮,根本没有办法抢修。

      现在下去修堤简直是找死,只能选择最保守的办法,尽最大的能力去减小损失。

      "青栀,官兵还没到吗?"岑灯方才跟着刘斗过来的路上,就去衙门通报过了。

      "应该快了。"青栀说道。

      凉风吹着,岑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道:"真是多事之秋啊。"

      "今年的天真是怪异。"青栀忍不住吐槽,见岑灯打了个喷嚏,赶紧说:"小姐,别站这风口上了,咱们先避一避。"

      "没事,天太黑,等下他们该找不着我了。"岑灯放空自己的大脑,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

      一刻钟后,男人们才提着灯笼折返过来,每个人都在说着自己看到的情况。

      岑灯仔细的听着,声音清亮:"大水冲了一座堤坝,但水位没到极限,现在暂时没有淹没农田、村庄的危险,地势较低处,方才排了人去救援。现在夜深路滑,我们不能再下去了。虽然风大,但是风力还不足以撼树,水的流速减缓了,约摸一个时辰后会停滞下来。而我们要做的是等天色微明,所有人都过来挖渠固堤。"

      男人们把岑灯围成一个圈,仔细听她说,"我现在跟大家说一下大家要做的事。首先,所有人从空旷的地方往家走,先回去多吃点东西,好好在家歇会儿。其次,天微明时,先分成四队,朝着不同方向挖沟渠,把之前坑里蓄的水分担一下。第二,找官兵维修护坡,浆砌块石是来不及了,让他们干砌块石筑牢河岸,堤坝哪里不牢固,哪里该修大家就听官府的。最后,岑灯在这里谢过今日积极为抗洪奔走的英雄们,现在我们应该齐心协力,一心抗洪。我知道突如其来的大雨把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就在这种时刻,诸位却让小女看到了匹夫有责的担当,今日大家辛苦的奔波,实在让小女无比的感动和佩服!"

      岑灯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她眸光潋滟,郑重的向在场男子鞠了一躬,这二百多个庄稼汉听岑家小姐如此称赞自己,顿觉与有荣焉,脊梁挺的直直的,亦是身躯微颤,郑重的回礼。
      其中有个叫刘诀的男子,眼睛盯着岑家小姐移不开眼。

      他能看到的,就是一顶斗笠下,那在灯笼微弱的光的映照下,露出的那略显苍白的唇,和清瘦的下巴。

      所有人在这次大水的突然袭击之下,都自乱阵脚、不知所措。这么多的庄稼汉,哪一个不必岑家小姐年纪大?可没有一个人有岑家小姐这份冷静和过人的胆识。今日她才嫁他人做新妇,夜里却因大水被刘斗求回来帮忙,不但半分怨言没有,还忍受着冷风和大雨,在夜里替他们出谋划策,甚至是鼓励他们,认可他们。

      她信任他们,正如他们信任岑家。

      刘诀喉咙动了动,眼眶热热的,由衷佩服起这个才十六的姑娘来。

      忽然见后方一条的长龙浩浩荡荡的跃过来,不只是谁眼神比较好,说了句:"是官兵!官兵到了!"

      男人们立刻扭身望后看,只见一大队官兵手举火把朝着他们跑了过来,他们不禁激动了起来,纷纷扭头来看岑灯,并自发的为她让出一条道来。

      不多时,吴吉江骑马而来,见此处有光,带了兵立刻往这儿赶。

      与此同时,原本第一队下去搜救的人也扛着干粮和厚衣服,把妇孺、老人都搀扶了上来。

      吴吉江立刻下马,人们立刻向他行了个礼,吴吉江手执火把,见中间的道儿上站着三个人,免不了打量一番。

      岑灯扶着刘斗,旁边站着青栀,吴吉江以为刘斗才是明白情况的,急忙问他情况,结果刘斗看着岑灯,示意她来说。

      岑灯这才把情况都交代了一番,又把自己的安排说了一通。

      面前的吴吉江,一脸诧异的看着岑灯。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一大群农人之间,主心骨会是这么小一个姑娘。而且她说话有条有理、有依有据,丝毫不慌,跟他说话也不卑不亢,没有被吓的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师爷是个精儿的,才问了一个男人岑灯的身份,在吴吉江吃惊的时候,悄悄跟他耳语几番。

      吴吉江一听到这是岑家小姐、谢家新妇时,表情立刻就变了,登时恭敬了起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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