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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四只小阿奴 ...

  •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

      刺绣五纹添弱线,吹葭六琯动浮灰。

      岸容待腊将舒柳,山意冲寒欲放梅。

      云物不殊乡国异,教儿且覆掌中杯。

      世人认为在冬至这一天,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曰“冬至”。

      从冬至起,天地阳气开始兴作渐强,代表下一个循环开始,是大吉之日。

      这一天,朝堂上的相公们忙着陪圣人祭天,民间的百姓们也要祭祖,与亲友相聚庆祝。

      青岩村的人,大都没了什么其他亲友,便相约在一起庆祝,因着冬日里正处农闲,大雪封山又不能去打猎,各家在用了朝食之后,不到巳时(上午9点-11点),就不约而同的跑到村口处的礼堂里来了。

      汉子们搬着木头长案,婆娘们端着自家的碟碗盆,等大家在礼堂里碰了头,都相视一笑,难得的好日子,都想着早点儿来收拾一下。

      大家伙儿一起动手,不一会儿就将屋子里布置好了,把之前砌好的灶清理干净,还有人烧起火盆,这是为晚上村里人的聚餐做准备。

      别的地方冬至日怎么过不知道,但是青岩村虽然建村时间短,却有着自己的规矩和习俗。像是冬至日,整个村子要一起相聚庆祝,吃角子,喝羊汤,年轻人还要给长辈老人拜节,晚上全村人一起守岁。

      在大家收拾摆放礼堂的时候,已经有人牵了一头羊过来,然后将羊放倒,把羊蹄子绑了起来,绑起来之后,就有人恭恭敬敬的去里面请了秦老丈出来。

      秦老丈今年五十五岁,前些年战乱逃难,不少老人都没熬过来,在这个由流民、山民组成的村子里,他就是村里年纪最大的人了。他不光活得久,还养活了三个儿子,正是秦大郎兄弟。

      这时候请秦老丈过来,不是因为他岁数大还是怎么的,而是因为秦老丈会宰羊,宰羊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因为,杀猪宰羊采用的都是“吹气法”,一般的人干不了这个。

      秦家之前是山民,就是以前为了逃避徭役赋税,逃进了山里,没了户籍的人,山民苦,不仅要跟野兽争地盘,而且不能进城,生病了只能熬着,像是盐、布等生活必需品也很难获得。所以,能活下来的山民,都是身体结实的,不结实的活不下来。

      秦老丈宰羊的手艺是自己琢磨来的,他小时候就被带进山里,后来打到猎物为了剥下完整的皮子,他凭着印象里看过的情景摸索出来的。

      秦老丈身上穿着羊皮袄子,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身后是带着刀具的秦大郎。

      秦老丈瞥了一眼边上将蹄子两两系在一起正在凄厉的叫着的羊,一边将身上的羊皮袄子脱下来放到一边,一边指挥着旁边的妇人拿一个盆子放在羊脖子旁边。

      他伸手从欲言又止的秦大郎手里接屠刀,眼都不眨一下,老子还没老呢,想替他宰羊?再等几年吧!

      旁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看他一脚踩住羊蹄子,一手手起刀落,一道血水就从羊脖子上滋了出来,他枯瘦的手死死地钳住垂死挣扎的羊,让血水只能流进盆子里。

      那羊挣扎了一会儿,渐渐的没了动静,秦老丈从一边的坛子里抓了一小把盐撒进装满血水的盆子里,用筷子一搅和,随手递给一边的妇人,这羊血也是一道大菜呢。

      这时村里的人大都放下手里的事情,围了过来。杀羊放血只是开胃菜,后面的吹羊才是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里难得的热闹事。

      只见秦老丈先用绳子狠狠勒住羊脖子伤口下端的地方,然后拿刀在羊腿上靠近蹄子的地方割开一个小口子,拿一根竹筒插进去捅了几下。

      然后他在众人的目光里扭了扭脖子,两条胳膊往两边扩了扩,又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猛的吸一口气,把嘴凑上竹筒去使劲儿往里吹气,然后众人就眼看着那头羊的皮子慢慢鼓了起来。

      等到羊身全都膨胀起来的时候,秦老丈一只手快速堵住竹筒,一只手拿刀,从羊肚子上轻轻一拉,整张皮就自己裂开了,露出里面鲜红色的羊肉。

      “好!”这时周围屏息围观的众人爆出一阵喝彩声,众人交口夸赞秦老丈宝刀未老,让这个一直板着脸的黑脸老汉的嘴角也露出矜持的笑容。

      秦老丈站了一会儿,涨红的脸色才慢慢恢复正常,他挥手让帮他擦汗的秦二郎退到一边,又拎起屠刀,将边边角角还粘在一起的羊皮剥下来,然后将已经凝固的羊板油和羊尾油刮下来。

      刮完羊油,秦老丈又干脆利落的将羊肉、羊骨和内脏分割收拾出来,这才在小辈们端过来的水盆里洗了手,又穿上自己的羊皮袄子。

      “哎呀,果然来晚了,都说了要先来看宰羊,回头再陪你家去弄你的黄豆,你非不同意,这下好了,没热闹可看了。”就在众人围观结束,开始散场忙活其他事的时候,少年清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些懊恼,却蕴含着勃勃的生机。

      来的正是阿奴和郑二郎、郑三郎,昨日,阿奴得了生豆芽的方子,找她阿娘王氏要了一升黄豆,然后用水泡上放在了温暖的地方。

      按照方子上所说,要用水泡十二个时辰,第一次做,阿奴担心过早或者过晚会导致失败,便非得按照时辰将豆子捞起来。

      捞起来之后,阿奴又找了两个笸箩,垫了一层麦秸,将泡胀的豆子均匀的洒在里面,又在上面盖了一层麦秸,接着放在屋子里,临走的时候还往火盆里加了一些炭。

      忙活完之后,阿奴才往礼堂走去,郑父、王氏和郑大郎因为要去礼堂帮忙,很早就走了,二郎和三郎不放心阿奴自己一个人,只能陪着阿奴一起。

      因着宰羊在村子里很少见,郑三郎老早就盼望着冬至日的到来,结果却因为阿奴弄什么黄豆做的菜而错过了,郑三郎觉得有些不好了。

      在家里的时候,他就站在家门口扯着脖子往村口的方向看,好像那样就能看见一样,可是郑家和礼堂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处在村子的两端,他再怎么看,也只能看到一条正对着村口的宽阔土路。

      等阿奴忙活完,他更是抱起慢吞吞迈着小短腿的阿奴,就往村口的礼堂跑去,二郎则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后面。

      没跑几步路,就听见众人的喝彩声,郑三郎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不死心,快步跑过去,也只看到秦老丈分割羊肉和羊骨的样子,他不由的就有些抱怨。

      阿奴也知道他期待今天好久了,她自己因为嫌弃羊的叫声太吵闹,不是很喜欢看宰羊,却对耽误三郎看热闹感到有些抱歉,就乖巧的听他抱怨。

      阿奴没意见,郑二郎却看不过郑三郎埋怨阿奴,他眉头一蹙,伸手将被三郎勒住怀里的阿奴接过来,放在地上站好,嘴里训斥道:“你有什么好抱怨的,阿奴又不是没让你先出发,有我陪着。当时你不走,现在又来埋怨,我看,你就该埋怨你自己去!”

      “我不是没想到嘛!你力气比我小,阿奴要是需要搬搬抬抬什么东西怎么办?”郑三郎挠挠头,嘴里咕哝着。

      郑二郎一听,眉毛一挑,就要张嘴训斥,却觉得手里一热,原来是阿奴伸手拉住他。

      “二哥,你别生气,三哥期待今天很久了,阿奴应该错开这个时间的。”阿奴眉眼弯弯的,笑的乖巧,安抚着郑二郎。

      看二郎平静下来,阿奴又扭头对三郎说:“三哥,你也别懊恼,等阿奴挣了钱,专门买一头羊回来吃,咱们再请秦爷爷来家里宰羊!”

      “想得美,秦爷爷只在大节的时候动手,平日里都是秦大叔吹羊,他活儿比不上秦爷爷。算了算了,反正都差不多!”三郎被阿奴的笑容闪到了,他别开眼,有些别扭的说。

      说笑间,已将近午正(12点左右)了,没什么事儿的众人都进了屋子玩乐闲聊,还有酿酒的王二从自己家担了两大坛子酒水,而村里比较善烹调的几个人就开始忙活着熬羊汤了。

      说来奇怪,青岩村善烹调的竟多是男子,其中就有秦老丈的第二子秦二郎、村里的采药人葛根、牛婆子的大儿子牛大,以及牛大的婆娘姜氏。

      牛大姜羊骨头剁开,扔进铁釜里熬汤,说道铁釜,不得不说这是个金贵东西,听说是皇室以及世家大族才能有的东西呢,村里这个铁釜很大,是村里的老府兵孙大力,就是那个给阿奴讲传奇的孙爷爷拿出来的。

      据说这个铁釜是他随同大军攻入长安时得的战利品之一,每次大节村里人聚餐时,都是借用他的铁釜,盖因这铁釜容积大,熟得快而且只要不干锅,烧久了也不会裂掉。

      知道自己赶不回来过冬至,他在此次去长安上番之前,就将铁釜托给秦老丈,由他保管使用,而一大早,秦老丈就让秦大郎搬了过来安在了灶上。

      牛大将羊骨头一起投入铁釜里烧开,撇去浮沫,再将切成砣的新鲜羊肉与清洗干净的羊杂一起投入汤锅中煮,再撇去浮沫,随后加入一块羊尾油,大火烧半个时辰,煮至汤浓发白。

      这时候葛老根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扔进去几块草根树皮样的东西,据说那是药材,能够祛风、散湿、活血、驱寒。就那么几块,就得两三个大钱。再下拍松的葱段、姜块、盐,同时要不断地翻动锅内羊肉,使之均匀煮熟。

      等煮熟后捞起来沥干,然后切成薄片放入汤碗中,冲入滚烫雪白的羊汤水,撒上碧绿的葱花和芫荽,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羊肉汤就做成了。配上一个由茱萸、花椒面、盐、味精等调和就成了色白似奶,水脂交融,鲜而不膻,香而不腻的羊肉汤。

  • 作者有话要说:  把我自己写饿了,这怎么减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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