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暗流涌动（三） ...
-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你不怕被我姐削掉脑袋还是压根没把脑袋从家里带出来啊？”席珏城好不容易在石阶上站稳了脚跟，拽住简常不让他进门。
简常挺着胸，甩开席珏城的手:“欸，小舅子，我这是正儿八经来提亲的，你看我哥都来了。”
他微微侧身，只见他身后的简寻正从车上下来往他们跟前走。
简常的父亲年事已高，简寻作为简家的长子，行事作风也颇为稳重老道，所以近年来都是他在掌管着简家。
“席兄，你家老督军可在府中？”简寻穿着蜀绣花纹镶边的中式马褂，尽显贵气。
“在的......不过，你们......当真是来提亲的？”席珏城面上难掩惊愕之色。
“这还能有假么？聘礼我们家都带来了。”简寻微微勾唇，抬着步子往门里走。
不要说是席珏城反应不过来，便是席振军听了这两兄弟的来意之后都僵着笑脸愣了半晌：“简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我家阿若与小常你相差大抵应是有个五六岁的吧？多多少少怕是委屈了你家。”
“伯父哪里的话，我不过一无是处的公子哥，席姐姐的本事心性哪里能是委屈了我，我只怕是委屈了她。”
席珏城在一旁看着侃侃而谈的简常，他难得见着男人如此的规矩礼貌，嘴里头说着人话还不跷二郎腿。
简寻也顺着他弟弟的话又补了一大段：“我这弟弟是放浪形骸了些，但他是同我掏心窝子说，真真喜欢席小姐，我也是见他诚心，便冒昧来访老督军您了……这又想到你我两家向来交好，若是能亲上加亲，也何尝不是件美事？”
席振军举着手中的碗盖茶，盖子在碗口扣了扣，神色微闪，有些叫人捉摸不透：“这自然是好的，只不过，我家阿若早已与那江城的傅家定下了婚约，我若是此刻反悔，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哦？可我听说傅家那公子在外头可是都有私生子了，既是如此，席姐姐不嫁也不奇怪了吧，更何况江城与京西城之间山高路又远的，总是不好照顾帮衬。”简常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话，只叫席珏城眉头紧锁起来。
席振军倒是没在意这傅公子有没有私生子，不过他这后面一句话倒是打动了他。
的确，简家比起傅家，单单是钱财油水上，那便不知要高出多少，再者两家同在城中，这关系厉害上牵扯更多。
席振军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席珏城出声打断：“是傅家还是简家，我想总得问问阿姐的意思。”
“那是自然的，我家也不着急。”简寻仍旧浅笑着，摆出很是恭敬尊重的态度来。
席珏城看不懂这群人在唱哪出戏，等送简常出府的时候，他才能发作起来：“姓简的，你搞这一出是几个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我的确是倾慕你姐姐多年。”他的语气听着不算认真，伸手摸了摸自己上挑的眉峰。
席珏城见他这般，自然不信，在他心口摔了一拳便急急往门外走。
简常吃痛，捂着胸口：“小舅子你这样就不请你吃喜糖了。”
“再给我乱叫，一枪崩了你。”席珏城没回头，只是扬着声丢下一句话。
他急着去找席汶若。
可当他冲到席汶若面前说了此事之后，女人却淡定的连眼睛都没睁大些。
“姐姐你不吃惊么？简常欸，他可比我还要小......”
“我知道，因为就是我叫小屁孩去的。”席汶若彼时正在清月底的账，嘴里叼着一根烟。
“什么？这到底......”席珏城想得亏这里没有台阶，不然他又要摔一次。
“老头非要我嫁去傅家，你知道的，我绝然不肯离了这京西城，若是这席家也抛来橄榄枝，那一切也便好说了，不是么？”女人将嘴里的烟用手拿住，嘴里吐出一口白烟。
席珏城见她这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只觉好像这婚事不是她的一般：“这可是你的婚事，它又不是一桩买卖，父亲那边你不用管，你想嫁给谁便嫁给谁。”
“我谁也不想，所以是谁都不要紧，只要在京西城里头待着便可以。”她说着，又将手里的烟送进了嘴里，深深吸了一口。
“董家那个你也不要了？”
席汶若听到董这个字眼，神色微微一闪，闪过一丝落寞，稍稍顿了顿才从嘴里吐出一口白烟，摇了摇头：“要什么？他家和我们家，注定是融不到一起的。”
落魄的旧时高门同他们这样扎手的新贵，向来便是水火不容的。
“我的傻弟弟，别担心你姐姐了，好好想想你自己和那沈小姐吧。”女人将眼里的落寞很快便冲淡了，长长叹了口气。
“我已经和父亲说了，我要娶她，也只娶她。”他只要一想到她，便觉得无比心安，岁月静好。
席汶若望向男人，只见这呆愣语气坚定眼神更是坚毅，她垂下眸，有些感慨的勾起唇，那对梨涡便微微浅现：“挺好，挺好。”
她随即合起手下的账本，又补了几句：“我本瞧不上这梨园里头的戏子，可她竟能不顾险境跑去马尾山找你，我便觉得这沈小姐的确是同那些想着攀附勾搭的女子不是同类，你这样喜欢也便不奇怪了。”
“那是自然，她很特别。”特别到从此万花丛中的千娇百媚都不过如此。
席珏城说着，一阵带着桂花香气的风顺着敞开的大门吹进来，已经是金秋之季了。
今天也是沈裴湘复出的第一日，梨园一贴出告示，戏票便被一抢而空，好多听客都提前在台下等着。
沈裴湘换上快半个月没穿过的戏袍，脸上盖上了厚厚的脂粉，头上也顶起了朱翠。
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竟觉有些陌生。
台后奏起熟悉的丝竹之声，是《惊梦》开场的音乐。
她抖了抖水袖，提起嗓子与身段便往台前去。
席珏城今日也来了，仍旧坐在他那特定的座位上，仍旧是一身军装，仍旧翘着二郎腿。
他听韩行说今天是她复出的日子，便急忙从席汶若家里头赶过来捧场。
他仍然是听不懂戏的，也断然不知何为身段板眼，何为腔调姿势，他只是看着台上的沈裴湘，捻着兰花指，纵使是画着厚厚一层戏妆，那双水灵的凤眼依旧传神，那张红唇一闭一启，世人口中妙绝的水磨腔便娓娓而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而他，则在这水磨腔中逐渐逐渐又迷了眼。
沈裴湘在台上远远便瞧见了台下睡的四仰八叉的男人。
不同的是，她已然不恼，甚至有些开心。
好不容易，能再瞧见他在自己台下呼呼大睡。
这几日，席珏城都来捧她的场，在场内睡的足足的，到了深夜里，便拉着沈裴湘谈天，搞得沈裴湘这几日都精神不济了。
天气骤冷的那日夜里，二人站在别院的凉台赏着十五的圆月。
一阵冷风呼过，又回到了他们二人初见的季节。
“湘湘，你说能有几个人的日子能像今天这轮月亮那么圆满的。”这向来谈不上才情横溢的小少督，今日反而多愁善感起来。
从马尾山回来之后，席珏城便爱在四下无人时唤她“湘湘”，如何说呢，其实好像也没什么不妥，但每次她听到，都会有些局促的飘忽起神色：“自......自然是没几个人这样圆满的，苏轼说得好，‘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她记得从前看过一些诗文，对这句话的印象很是深刻。
男人垂下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下月初，我姐姐大婚，到时候我想请你与我一同出席。”
沈裴湘有些意外的将原本落在那轮明月上的目光收回，落在了男人的身上：“这么快？是哪家的公子啊？”
“简常。”一想到要叫这小狐狸做舅子，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女人听到这，倒吸一口凉气，差点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了。
这京西城里想必没人能想到，这席家雷厉风行的长女竟同简家羊羔子般只会饮酒作乐的小公子成了一对。
“这......这也算是...算是门当户对，毕竟能和席小姐作配的人家，的确是不多。”虽说是出乎意料，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男人垂着眸：“世上没有哪个男子配得上我的阿姐。”
沈裴湘见他说的真切，只觉这样姐弟情深的场面叫人动容，只可惜，她是个孑然一身的人：“你也不必太难过，反正是嫁给简家，你总能时时照顾着。”
“嗯。”席珏城微微点头，不再看月，拉着沈裴湘进了屋子。
他想好好睡上一觉，好抛去这一身婆婆妈妈的情绪。
沈裴湘一如既往的在他的床沿哼起了水磨腔，演起杜丽娘。
几日之后，席简两家择日成婚的消息传遍京西城，城中名门各怀鬼胎，都在害怕这一军一商，一枪一钱绑的牢牢的，怕是更要压的他们喘不上气来。
尤其是季照云，这席珏城是个难对付的，她本想朝着这看着是个软面的简常出出招，谁能想到会给席汶若这魔头给截了胡。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暗流涌动（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