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时间吻你》沈酒

63、大结局

　　“你说人们的骨灰应该撒进海里，你问我死后会去哪里。”
　　——一只榴莲《海底》

　　姜莲离开半个月，林初歇让自己适应，适应，可是适应不下去了。

　　姜莲和她偶尔联系。

　　她暂时还没有工作，在父母那里，她告诉林初歇，她这么久来，可能也就辞职这几天，舒心了许多，开心了很多。

　　不用担心随时随地她打电话骂自己。
　　不用担心好不容易回到家又叫回去学习开会。
　　不用担心一个小事情做不好，她就处处针对自己。
　　也不用再违背职业道德，就因为她的不喜欢，让自己给病人输液时候，不加药，就只输光的生理盐水。
　　而且输液这个又没有证据，她连举报都没办法。
　　更不用担心一个月她心情不好，自己不仅没有假期还被罚好多好多翻倍的钱。
　　……

　　林初歇听姜莲絮絮叨叨这么多，也没有说什么，只说开心就好。

　　付雪颖也会打听一下医院情况，她如今在成都市的一个公司上班，还是和医疗相关，却是无比轻松，朝九晚五，周末双休，三个月转正买社保。

　　而这里卫生院了，三年，满足三年买社保，说好的事业单位，一金都没有。

　　事压不跨人，但是情绪会压垮人。

　　林初歇觉得，她们如今这样的生活，开心，也挺好啊。

　　如今医院走了两个人，不，算上付虹虹，三个了吧。

　　钟灵月是方晴心腹。

　　雨姐与方晴玩得极好。

　　还有一个才来的同事，也是关系户，父亲都是医生，方晴都要尊称一声老师。

　　只有她，毫无背景又没关系，如今出气筒，除了她当，还有谁当了？

　　她不想伤害别人，也不想被别人伤到。

　　她不是坏人，却也不是一个敢于争取的人。

　　宋胜寒这几天外出学习，林初歇也不提及委屈，她每次都会想起宋胜寒那一根白头发，渐渐没有表达的欲望，觉得自己的一些情感和想法，能够自我消化。

　　对他，她有愧疚。

　　她想变得跟宋胜寒一样优秀，她想能够和他肩并肩。

　　她曾经打听过宋胜寒的公司，虽然是无意，但是也算是了解，他们公司里的人，最低学历是本科，专科都难进。

　　虽然宋胜寒没有告诉她，不想让她担心，但是她也知道，他们公司有一个女生喜欢他。

　　她无意中看到过他的手机，他们的聊天记录，那个女生很好看，很漂亮，看照片气质应该很出众，天天问着宋胜寒工作上的事情，天天说着她可能不是很懂，会有点笨，可能会多多麻烦他。

　　或许出于工作上的原因，宋胜寒没有删除她，但是也没有理会她，偶尔几句话都是请她问别人，他也很忙，没有义务帮忙。

　　他把头像，空间背景，全部设置成和林初歇的合照，给足了她安全感。

　　可是越是这样，林初歇越觉得难受，不安，不自信。

　　最近她把手机铃声设置成了一只榴莲的《海底》，当时她在医院时候，这个铃声响起来，方晴很不待见，说了一声像是嚎丧的，让她把铃声换掉。

　　林初歇第一次不听劝，不肯换，她觉得很好听。

　　她一个人，躺在房间，带着耳机，听着歌，突然想，要是能在睡梦中死去就好了。

　　上次不小心被病人针扎了，检查报告到手了，她查的艾乙梅三项，是方晴拿给她的。

　　方晴很是惊呼道：“快看，你这艾滋病是阳性啊，糟了。”

　　林初歇吃了一惊，拿过去一看，所有符号都是—，只有艾滋病那一项，是+。

　　后面方晴再说什么林初歇都听不下去，其实很多事情她只要再想想都觉得很可疑，可是她陷入了一根筋的死循环，想不通。

　　或许是发病了的原因吧，思维迟缓，想不过来。

　　她只是被扎了一针而已，怎么就会被感染了？

　　那个病人也是个看起来憨厚农民而已，怎么就被感染了呢？

　　她都已经努力调整自己了，都准备，都准备好好和宋胜寒制定美好的未来了，都开始准备新生活了……

　　可是，为什么了？

　　林初歇有些疯了一样找那个人的病例，周边是方晴和其他人可惜的叹气，在那里摇头说道，糟了糟了，初歇啊怎么办啊，真的是艾滋病啊。

　　林初歇没有看到他们的笑意，若是仔细点，会发现，其实这就是他们一个……让人很不喜欢很是反感的玩笑。

　　真是艾滋病，怎么可能会把结果交给方晴，让她给林初歇，还明目张胆给这么多科室的人泄露出来这个消息了？

　　可是林初歇没有想到这点，也没找到那个病人病例。

　　她回了家，宋胜寒也回来了，他看着林初歇，一周没见她，他很想她，他本来想上去抱住她的，可是林初歇后退了一步，厌恶道：“别碰我。”

　　“你怎么了，初歇？”

　　看着林初歇这样的状态，宋胜寒有些疑惑，尤其是林初歇眼里那一层厌恶，更让宋胜寒心里一颤，他离开这一周，林初歇到底经历了什么？

　　电话里，她不是很开心吗？

　　她不是，说一切都好吗？

　　林初歇手里握着揉的皱皱的一团纸，她委屈的别着嘴巴，不肯说话，冲进房间，把它塞进抽屉，看着窗外，时哭时笑。

　　“初歇，你别吓我啊。”

　　宋胜寒担心林初歇状态，跟着进去，看着她这个样子，担心极了。

　　“胜寒，我想辞职。”

　　“我真的想辞职了。”

　　“对不起，我不想待下去了。”

　　“行，行。”

　　宋胜寒没有说多余的话，他走过去，抱着她：“你做什么我都支持的。”

　　其实在宋胜寒看来，那份工作，林初歇早不该干了。

　　林初歇发了一份离职报告给方晴，就彻底删除拉黑方晴的一切联系方式，她在黑暗里卷缩成一团，带着哭腔，害怕。

　　手机响了很多次，他们打电话来了，林初歇觉得烦躁，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没有签合同，自然可以想走就走，虽然应该提前说，虽然这样很不道德。

　　“我不想和她当面说话，我也不想看见她，我也不想听到她的声音。”

　　“我是不是很没用？”

　　“可是她真的，真的，给我造成了心理影响。”

　　“初歇，你还有我了，我陪你了。每个人都会有一段异常艰难的时光，挺过去的，人生就会豁然开朗，挺不过去的，时间会教你与困难握手言和，不必害怕。”

　　“我好羡慕你啊，宋胜寒。”

　　“这些正能量的鸡汤句子，也只有你能真正适应着，也能匹配着。”

　　宋胜寒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可是看着林初歇空洞的眼神，终究是叹了口气，无话可说。

　　林初歇躺在宋胜寒怀里，咧开嘴笑了笑。

　　她想起毛姆一句话，我用尽了全力，过着平凡的一生。

　　平凡，糟糕，狼狈的一生。

　　“胜寒，我们出去逛逛街吧。”

　　“我们好久，没出去逛街了。”

　　可能以后，没机会了。

　　最后一句话，林初歇在心里默默道。

　　如今三月份天气，中旬不到，还很冷，有人还穿着羽绒服。

　　林初歇冬天特别容易生冻疮，宋胜寒特意给她买了一个插电用的暖手宝。

　　是个小狗的模样。

　　今天的外面格外冷，整个城市似乎还有一股潮湿的味道，风也很大。

　　可是林初歇就想出去。

　　她抱着暖手宝，两只手放在里面，戴了个耳罩。

　　她看着宋胜寒，笑了笑，说：“好后悔，没早点遇见你啊。”

　　“现在遇见，也不迟啊。”

　　宋胜寒笑了笑，看向林初歇，揉了揉她脑袋。

　　他们走过天桥，远处，是一栋栋矗立起来的高楼大厦，灯火阑珊，可是，在黑夜里，又显得寂寞。

　　“人生如梦何其短，镜花水月何必愁。”

　　看着一边的江水，林初歇笑了笑，悠悠道，宋胜寒有些疑惑，看向林初歇：“脑袋瓜又在想什么啊。”

　　“最近生活过得很糟，难过的事情太多了，我想缓缓，再接着生活。”

　　“可以啊，调整好心态，什么时候都可以重新开始。”

　　宋胜寒很鼓励林初歇早就能够这么想，林初歇笑了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初歇，等空了，我们去见父母吧。”

　　看着江边烟火，宋胜寒说着。

　　“你都二十一了，也不小了，成年了，我们，可以结婚了吧。”

　　“你都不求婚吗？”

　　林初歇听着宋胜寒的话，笑了笑，可是她心里涌出来的，却是一阵难过。

　　宋胜寒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戒指，这是他学习时候在外面专门挑选的，很是精致，全世界唯一一枚戒指。

　　“我会给你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宋胜寒坚定承诺。

　　林初歇笑着任由他戴上戒指，心里却一遍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宋胜寒去上班时候，看着还睡着的林初歇，笑了笑，亲了她一口脸颊，就很满足的离去。

　　关门声音响起来，林初歇睁开了眼，看着天花板，有些发呆。

　　她今天打扮的很精致，穿着一件红色麻花外套，里面套着白色衬衫和半身黑色纱裙，白色的长筒袜，小皮鞋。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却不达眼底。

　　她打开电脑，登上了人体器官捐献网站，填写了信息，提交了捐献。

　　突然想起，自己好像不能捐献啊。

　　会把别人给传染的。

　　别人也会很脏的。

　　她看了一眼手机屏保，是宋胜寒搂着自己笑的开心的合照，她说再见。

　　很早很早以前，林初歇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两个人说再也不见，真的就不会再见。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需要用是否长久牵绊来证明厚重和真心，很多人在生命里匆匆而过，注定就是萍水相逢共振几时的缘分。

　　她拿出一张银行卡，这么一年多，她真没用，只存了这么一点点的一万多元钱。

　　即使她的母亲不曾在身边养过自己，终究是，有过那么多年母女感情。

　　她看了看那一份报告单，艾滋病的+，若是仔细看看，她会发现异样，那一竖就像是被人故意用黑笔加上去的。

　　可是林初歇没有发现。

　　或者，她发现了，可是她需要一个让自己可以走的心安理得的借口。

　　其实到底有没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可是，她总想找个借口下去，跳下地狱去。

　　她背起背包，耳朵里戴着耳机，里面放着一首歌。

　　世界已然将你，抛弃——

　　总爱对凉薄的人扯着笑脸——

　　岸上人们脸上都挂着无关——

　　人间毫无留恋——

　　一切散为烟——

　　她关上了门。

　　桌上的电脑前放着那一枚戒指，还有一张银行卡，一封信。

　　她没有时间了。

　　她要去赴一场死亡的约。

　　——
　　窗外尘尘事，窗中梦梦身。

　　既知身是梦，一任事如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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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样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写了，其实很久前我就想了好多结局，可是却写了一个这样的结局。
或许初歇会如南康白起一样，沉入湘江。
或许会如当初我第一本《小护士闯江湖》刘意舟一样，一只氯/化/钾/死在樱花树下。
或许寻个深山老林，无人找得到，在那里结束生命。
或许，胜寒看见报告单，替初歇一纸诉状把那些人通通告上法庭。
或许，胜寒这辈子终生不娶或者寻了个替身，或者某天释然，重新开始。
或许，阻止了初歇那一场死亡，幸福一生平安一生。
电影里所有遗憾和错过，都会有一个解释一个结局，但是生活里没有。
句子全是抄的，只有想死是真的。
生まれて、すみません」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人间失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