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扬与青玉的故事》何佳小百合

3、三

　　这天我起了个大早，在床头的穿衣镜前，看着自己：皮肤光滑、身材娇小，虽然不是什么大美女吧，但五官精致，十分自然，长发披肩，身着小格子连衣裙。挣得不多，但我在很多地方注意节省，力求穿着显得高雅、自然、合体。对自己满意后。拎着包包的我冲进了办公室。今天要对薪酬进行评定，我们有这样一个评定软件。谁知主管----一个年逾40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走到我跟前：“小蒋，今天软件怎么打都打不开，你马上联系人想办法，上边催得很急，与公司薪酬有关的，马虎不得。”
　　“知道了！”我耷拉着脑袋，我的主管从来都喜欢把烫手的山芋推给我。
　　怎么办？今天是周六，我加班，电脑公司不加班。连着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我也着急起来。主管不时地往我这儿溜达，看看进程。突然，我想到了一个人----胡景扬，那个传说中的高材生。也许，也许我该找他。
　　马上拿起电话，打通了胡景扬的手机。上次一别，我们有半个月没有联系了。只响了一声他便接了。
　　“喂，你好！”他的声音清晰的响了起来。
　　“景扬，我是青玉。”
　　“有事？”景扬一下便知我有求于他。
　　“嗯，我们公司电脑中的有关薪酬的软件打不开了，很着急，想让你帮个忙。”
　　“那，我过去？”他有点迟疑。我想他是怕自己不方便，过不去。
　　“我们公司有车，我们去接你。”
　　“好吧，我在上自习，你们到图书馆门口等我吧！”景扬干脆的说。
　　我迅速向主管汇报了情况，他也很干脆的说好。
　　到了图书馆门口，景扬已经在那里了，牛仔裤，黑色的休闲衣，短短的头发，一张脸充满了朝气。他温和的笑了一下，开口了：“希望我能修复好。”
　　他到了车门口，司机想帮他，他笑着说：“我自己来”然后把两条不用走路的腿搬到地上，撑住轮椅的扶手和副驾驶的座椅，将自己挪到副驾驶位置上，再把腿搬上去，虽然整个过程并不显得笨拙，可我愣愣的看着他，一动都不能动。他突然扭头看着我，我想我当时的神色一定透露着惋惜与震惊。他漠然的说：“快上车，别误了你的事。”
　　我这才缓过神来，也随着上了车。司机把轮椅折好，我看到那是一驾非常精巧的黑色轮椅，感觉拿起来毫不费力。
　　“景扬，你的轮椅看起来很时尚。”我觉得‘不应该笔会太多，直接说出了我的想法。
　　“是呀，这是特意订做的，非常轻。”他马上说，语气中没有任何不悦。
　　“你是赶时髦的人吗？”
　　“哈，我不是，选择这个轮椅完全是为了方便，你是吗？”
　　“我很赶时髦的！”如实回答。
　　顿了顿，我接着说：“景扬，不知你的水平呢，到底可不可以恢复系统呢？”
　　“能不能，看看才知道。别太担心我，我平时会帮一些软件公司开发一些程序，有一些经验。”他继续吃力的回头看着我说。
　　“好吧！要是你弄出来，我请你吃饭；若是不能，你来请我！”
　　“呵，好！”他直接答应了我。“我迎接挑战”他补了一句。
　　到了。他下车，做到轮椅上。我工作的公司在一幢大厦的12层，设施很好。他很容易乘坐电梯。一会儿，我们便进了办公室。很多人都将目光投向他，投向他的腿。我开始后悔把他拉到这里，陡然受了这么多委屈。再一看景扬：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径直将轮椅摇到我指给他的人事部办公区内。主管走出来和他握手，他又露出了阳光般的微笑。
　　我退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不时地注视他。看他随主管进了另一间办公室。
　　一个小时后，他终于出来了。只见主管带着满意的微笑，景扬也显得很轻松。我忙迎上前，主管亮出了招牌动作：拍拍我的肩膀。然后说到：“蒋小姐请来的年轻人是高手啊，不但恢复了系统，而且将我们其他软件进行了维护升级！”
　　“主管，您不会白用人家吧？”
　　主管和景扬都笑了，主管接着说：“哪里，我们谈了个好价钱，以后我们还要再合作呢！小蒋，送送景扬。”
　　我送景扬到电梯口。忍不住了：“他叫你景扬？你们倒是熟得快！”
　　景扬被逗笑了：“我们还要再合作呢！”
　　“我不希望你常来！”我一本正经的说。
　　“怎么？我来不好吗？是不是这回用完我了，就要把我一脚踢开？”他逗我道。
　　“才不是呢。你总来，万一我做错事了被你发现，多丢人呐！”
　　“哦，那我保证发现后不告诉别人。”他抬头看我，面带笑容。不理他。
　　“别忘了，晚上请我吃饭！”他有又说笑起来，我噘起嘴：“放心吧，我说话算话。”
　　这时电梯来了，他先上去，并示意我留步。
　　“那怎么行，你也算我请的客人！”我着急了。
　　“怎么不行？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自己能找到司机。”
　　“问题不在这里！”我皱着眉看着他说。
　　“没有任何问题”门关上了。
　　我气得翻了两分钟的白眼。我是想说，我有责任送他；我是想说，我担心他行动不便，遇到“险情”。可是这孩子似乎并不看待这件事。
　　快下班了，没事上网浏览一下。无意瞥见几个帖子说到残障人士需要的其实是被当作健康人尊重，我想我要努力做到这一点。
　　终于下班了，拨通了景扬的电话：“胡景扬同学！”
　　“到！”那边马上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我下班了，马上请你吃饭，候着吧！”
　　“我在图书馆门口等你，小心些，不用急。”
　　“嗯，我不急”
　　“呵呵”那边又笑了。
　　傍晚的清华园里，一派冬日的静谧。雪盖在路边的松树上，我能清晰地听见身边景扬车轮转动的声音，他一言不发，我不知道他如何看待这声音。如何看待他的缺陷，更不知道他想如何面对人生，总之，听到这声音，我替他难过。
　　“对不起，青玉，我们还是要去那家店，只有那里我的轮椅才进得去。”低低的声音突然想起，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
　　“好啊，我不介意，那里品种挺多的，也好吃！”我真的不介意。
　　景扬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之后脸上又浮现出了微笑，那是发自内心的淡淡的表情。
　　“景扬”坐定后我唤了他一声。
　　“嗯？”他抬眼看着我，目光中满是专注与关切。
　　“很想知道你有没有女朋友！”
　　“我？”他笑着摇头：“谁会找我这样的呢？从不敢奢望。”
　　我心头一紧，突然想起了一部电影----《我的左脚》。里面的男主角是一位严重残疾但自强不息的画家兼作家。名叫克里斯蒂。他在一生中从未放弃和健康人接触的机会。
　　于是，我对景扬说：“你有没有看过一部优秀的电影，叫《我的左脚》？”
　　“我很少有那样的时间。一般来说我的娱乐活动很少。那个电影一定是在讲一位残疾人的故事。”
　　“是啊，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智商为零的人。其实他是非常聪明而又坚韧的。”
　　“那我比他好，至少我看起来智商还算正常。而且我也很坚韧。”他得意地说。
　　“你别得意得太早，人家四肢只有左腿是健康的，可他从未放弃过争取幸福的机会。”
　　“比如呢？”景扬感兴趣的问。
　　“他爱上了他的康复医生，名叫艾琳。那个女人，嗯，很漂亮也很有自己的主见，克里斯蒂在与她的接触中深深爱上了她。克里斯蒂说‘艾琳，我爱你’艾琳也随着克里斯蒂的语调说‘我也爱你’克里斯蒂明白了些什么，接着说‘不，艾琳，我真的爱你。’艾琳此时却无法回应。克里斯蒂没有在这一次挫败中熄灭爱火。他又一次表达了火热的情感。他仍然说‘不，艾琳，我爱你。’但是最终艾琳嫁给了别人。克里斯蒂在消沉过后，由生活的引领，认识了另一位美丽的女性，他仍然大胆的追求，于是，两个人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景扬认真地听我的长篇大论。等我说完，他点了点头：“我会去看那部电影的。”
　　用餐的过程中，景扬还是很照顾我，为我倒茶，拿纸巾，还轻声问我饭菜和不合口味。
　　“青玉，你是哪里人？”
　　“哈尔滨人。”我开心的咧嘴笑。
　　“那里的冬天听说很漂亮。”
　　“是啊，我最喜欢冬天了。雪落在地面上，阳光洒在上面，就变成了粉色。我小的时候，经常在冰上玩。滑冰、滑雪、看冰灯。”一说起自己的家乡，我就语无伦次、滔滔不绝。
　　景扬笑了：“你真是喜爱自己的家乡啊！”
　　“那当然。”
　　“过年回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的脸马上晴转多云：“哎，家人不喜欢我在北京工作，又怪我没有男朋友，只要我一回家，他们就说我工作不好，还施压让我找男朋友。我不打算过年回去了，又买不到票”
　　景扬眼中闪出了一丝担忧：“你还年轻，不必担心太多。又这么漂亮，会有好的归宿的。”
　　“我不知道，真的，最令我伤心的是这些事情不能得到父母的理解。”
　　“可是你不回去，他们春节不会过的很好，还是回去吧，忍一忍。”
　　“不，我们最好是相隔两地，彼此思念。我的事，你少管！”
　　“哎，”他叹了口气，“青玉，你有时就像个孩子。”
　　“你才是孩子呢！怎么说我也工作三年了，别瞧不起人。”顶嘴。
　　“那么你说，除夕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办？”我遭到了质问。
　　“就一个人呆着，你少管。”
　　景扬皱了皱眉，缓和了下来：“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到我家来过。那时还会有其他年轻人在，你会很自在的。”他慢慢说。
　　“好，我去！”反正我真的不愿意一个人。
　　“一切我来安排！”
　　“真是个好孩子！”我故意这么说。
　　“我不是孩子。虽然还年轻，但我的思维方式很成熟。”某人现出了不满与倔强的神色。
　　“呵呵”我知道所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