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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章节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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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呼啸而过,以一种优雅的弧度掀开了黑色蒙布。蒙布下紧抿的小嘴似带着迁强的倔强。但只是一瞬,她又机敏地将蒙布拉下塞进了衣领。
岳素文想“这份职业是不能见光的,即便在这儿月黑风好夜,她也得小心提防着。”
两个月以来她就这么活着,在她有意识里她就这么活着,胤荣轩上下惟独她一个女的干了这等行业,岳素文低头思索,再次为自己不光彩的人生感到哆嗦。师兄弟们早已跃墙而过,她却杵在原地。待思绪飘了回来她已万念聚灰,开始后退几步,准备来个小助跑。
但不幸的是,她又失败了。
近两米高的墙墩,她费劲全力也只是在墙上蹬出两个脚印。
“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么?”这声音来得及时却显得格外讽刺,岳素文转过头看向来人。同是一身玄色夜行服,这人却穿得英姿飒爽。岳素文瞪了他一眼,尔后不理睬那人略显惊异的目光,从怀里掏出了备用绳索,如一般毛贼那样儿,趴着翻上了墙。
据说这样的行径是所有刺客引以为耻的,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下此决定,但眼前冒出此人,迫使岳素文脑门充血宁可对自己耻辱,也不愿受他侮辱。话说此人与岳素文也颇有渊源,他俩儿同门师兄妹一场,岳素文本着初醒时的懵懂错把这份孽缘当作是一段极其艳遇的良缘。
只逢岳素文在的地方有他出现,便免不了受他冷嘲热讽。可岳素文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有这么一种人,要么不说话,要么说起话来便是淡冷凉薄,而此人却也糊弄不知,只觉自己在岳素文面前不过稍稍说那么两句话,便能见得她原形毕露怪态百出,实在有趣。
那人自鼻间嗤笑一声,先一步跃过墙头。
荒废的别院里杂草丛生,遍地横尸。很明显这里经过一番血战,放眼望去岳素文心底徒增寒气,却也不紧不慢地勒紧了些面上的蒙布,开始她今夜要干的活儿。
毁尸灭迹。
师兄弟们分配得当,该清点货款的已然陆续撤离,唯有岳素文等数人善后。
这头弟兄们已纷纷挑铲挖坑,岳素文本是与其一同刨,可刨了许久依旧备感力不从心,在旁一人看不下去,劝慰;“师姐不必劳累,伍福那儿正缺个拖尸首的。”话止阴风四起,岳素文打了个哆嗦回头望去。
“上天有好生之德,各位兄弟早死早超升,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岳素文嘴里飞快的碎碎念,伍福在一旁望着师姐浑身颤抖兼嘴里碎念,不由觉得岳素文让恶鬼上了身,他甩了甩脑袋,顿觉这念头来得不象话,正当他再拖起一具尸体时,竟听得寂静的空气被一声尖叫撕破。
岳素文眼见一死尸被另一具死死压着,本是无甚特别。可偏偏那被压着的口里吐出长长的舌头,说那舌头也是奇,貌似还在微微颤动。
而此时此刻,当伍福哭丧着绝望地瞅向岳素文,下定不日便向师傅请辞时,岳素文已被那佯装已死的人掐住了咽喉。她那时在想,这不定就是真汉子,想不到超的如此之快,快到已能将杀他之人立马血刃在手。她想出口求饶却反倒激起好汉的报仇心切,一只粗糙的大手更加用力的捏紧她的供血动脉。
一口气上不来,已是满脸通红。
当下人人呆楞,纷纷投目以对。岳素文就着近在几步之遥的伍福,张嘴试以口吻呼救,却不料伍福当场泪奔,跪趴在地“爷爷饶命啊!”
想来情有可原,这差使伍福刚接手月余岂能熟通,此番情景在他想来更是震惊不已。可为何其他在场弟兄也能如此淡定自若,更甚还有冷眼旁观的嫌疑。随后就在岳素文已觉无望就快翻眼之时,终于,大义之士站了出来。
他的动作太过敏捷,以至于想偷学的弟兄们还未看清他的一招半式,他便将那只好汉踩在脚下,而岳素文就摔在一边,神志兀自脱离。待她晃过神来,弟兄们已情不自禁的拍手叫好。
岳素文扯下蒙布,残喘:“你为什么不早点踩他?”
那人轻叹:“我忘了…你已不会武了。”
他嘴角轻提,眉宇间若有似无的沉思,再借着被月色浸染过的夜光打在那棱角俊挺的侧面上,那样儿看起来无辜至极。岳素文眨了眨眼,险些被这道光学反应颠昏了脑子。就在他说出诸如此类话语不下十遍之时,岳素文实是再难容忍。
“你是故意的!”
那人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似是否认却包含无尽的惋惜。往日若有这般突发状况岳素文早就拍手搞定,哪还需得他亲自动手。对于岳素文的失忆,夏侯涧别有所感只觉她越来越像个拖油瓶。而恰恰这个拖油瓶偏也不是个省油的,她深谙‘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此仇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某日,夏日和风拂过。这个夏季格外烦躁,岳素文越这么觉得手里的尖刀削的越快,木屑子像片片菊瓣,纷纷从她指间凋落,再由一阵暖风卷起飘下了一旁的池塘。距离五十步之外的阁楼窗棂前,那人如剑一般目光微微凝视了片刻,错将这番看作是,原来刺客也开始怀春伤情。他眼里的她,像是揉进了这幅盛夏的和风中,绸缎质地的牙白长衫在艳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与这迷离光晕衬托下,她的一张倔强小脸竟是分外娇人。那人第一次发现,原来一贯冷冷的女刺客也有…?就像是…?
说不出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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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你这是做甚?”
小师妹憧真一脸天真的问。岳素文没抬头的嗫嚅:“快好了好了…”
“啊哈……!”在辛苦了一大早的前提下,岳素文无比激动的将自己的成品举过头顶。许久不曾找到的成功感侵遍全身,一边的小师妹依旧没看清岳素文手里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而岳素文已沾沾自喜的晃了晃手里的玩意。
道:“我想了很久,就把它命名为弹弓吧。”
憧真不解:“弹弓?兵器房里倒是未见得。”
岳素文挑眉:“废话,这是哪儿的破兵器房,怎么会有我这旷古奇物,你看着吧。”话说着她已将弹弓横在身前,使劲地绷紧了弹绳。指间捏住的牛皮套里正满满的塞着颗东西。她睁只眼闭只眼的来回扫描,巡捕最值得捕杀的对象。就这样,弹弓的角度在扫过780度之后。终于定格在一扇花窗上,那只猎物正蠢蠢欲动的正背过身去。
岳素文的嘴角牵起一抹未遂已得逞的奸笑,俏皮的姿势摆得也很是到位,由目标源头俯视而去的表象让人看来不禁心动,这是何等欢欣鼓舞的场面。刺客A一眼便相中了刺客B,并且那一眼强烈地执念致使刺客B在心电感应之后,配合默契的转身之际,便如灌了铅一般移不开视线。
这一刻,他还未做出回应的表情,那天杀的关于执念的火种已然降临。
“啪!!!”
角度偏歪15度,迫使执念砸在窗棂边上,那人低头望了望,不得不把这团东西归纳为‘稀巴烂’。蛋黄蛋清粘连着碎蛋壳,显然是颗蛋。岳素文发觉事情败露未能得逞,遂重重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与小师妹那里讹了五颗鸟蛋,煮煮吃了三颗,摔了一颗。仅剩的一颗也未能如愿替自己复仇。岳素文丧气地扭身要走,而憧真在一旁张嘴吃惊的表情在她眼前一晃而过,不幸的是她还是无法领悟。
“咚……”
随着后脑门传来一声空洞回响,岳素文本能的原地发愣,随即欲转身痛骂一顿。不料转身之际,食指刚伸直的地方正是抵上了一堵肉墙。而指尖抵住的末梢竟能轻易的触感到来自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这不禁让岳素文小脸一红。
“我……”
她无法解释此刻那种自心底跃然而出的激动是什么,然而她的手指就像着了魔一般拿不下来。倘若不是指在他胸前,那么她的原话将是这样的,“我告~你你不要太嚣张了,不要以为我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顾念你,帅是没用的!”
那人眉眼微微一弯,漾起一抹浅笑。这一笑万物便失了色,紧接着一股摄人的光束迅速地刺穿岳素文的心,她恍惚地对着那一张一合的唇型点了点头。待到身旁憧真再次惊叹不已时,她才清醒方才她都应了些什么。
他说:“你还舍不得放手?”她点头。
“为何,是中意…我么?”她又点头。
他的眼角掠起了一弯促狭,道:“可我不是很喜欢你这种轻狂,甚至…如果可以…这样你可能做到?”她似有思忖的点头,却已几尽痴傻。可细想,这些话还是那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说出了心里所期待的良人标准,却被岳素文这傻脑给枉费了。然而就在这傻脑醒悟的那一瞬,那人终归是明白一件事。不管她是失忆还是弱智也永远无法将两人之间的隔阂打破,他用了一句只要是女子听了都能伤心欲绝的话,结束了这段极其坦白真切的一段感情。
他说:“母亲曾嘱咐我不可辜负家乡的表妹,倘若真心,我自会替你讨个名分。”
他似乎说的很认真,岳素文这么看着,想当然的以为他正想尽方法为自己图个名分。倔强的小脸蛋由先前的恍惚到现在的惊愕,再由惊愕转变成徒然爆发的狂怒。
她大叫:“喂,夏侯!”
那人前所未有的楞住。
“少做梦了!”她咬牙切齿,“就你这货色配西街烧饼店的胖丫儿还得将就着,我会看上你下辈子吧,除非下辈子我变成一只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