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染病》盏迟

2、001.天本无意，可事事难料

　　“老师，有人晕倒了。”
　　蓝颜也不清楚，自己是第几次在体育课上昏倒了，只是觉得头痛、想吐。现在明明是冬天，又不会中暑。
　　被人叫醒时，已是躺在校医室的病床上了。
　　“醒了？还难受吗？”校医摸摸蓝颜额头，“你发烧了，叫你家人接你回去休息吧。”
　　蓝颜摇摇头，良久道：“我……没有家人。”
　　校医叹了口气，忙碌的双手停了下来，有些无奈，问：“那其他认识的人呢？亲戚，邻居？”
　　蓝颜沉默，双手绞在一起不说话，校医室里静的出奇。
　　“校医，我送蓝颜同学回去吧，我们是同居的。”耳畔倏尔响起莫怀安好听的声音，只是语气平淡得有些冷。
　　“班长。”蓝颜知道，莫怀安在学校总是这一幅冰冷面孔，更何况他们因为一点小事，已经冷战好些天了。
　　莫怀安走到病床边，拉紧了蓝颜冰冷的手，想捂暖，接着轻声询问：“还难受吗？”
　　“头痛，身体好冷，有些想吐。”
　　“傻。”莫怀安扯扯蓝颜单薄的衣服，接着又脱下自己的外套让他穿上，“外面冷，穿上。”
　　蓝颜摆摆手：“不用了。”
　　“病死了，我可不负责。”莫怀安帮蓝颜穿好衣服，突然间发觉蓝颜好瘦，大三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莫怀安蹲下身：“上来。”
　　“哦。”蓝颜趴在莫怀安背上，搂住他的脖颈，有些倦意。
　　“那校医，我送蓝颜同学回去了，还麻烦您帮我们和考师请个假。”
　　校医点点头，叮嘱了几句便又去忙自己的了。
　　“晚上想吃什么？”
　　“怀安……想吃怀安做的豆……豆腐……”
　　背上人的手从脖颈垂落于胸前，莫怀安轻扭头，小声问道：“睡着了？”
　　没有回应。
　　良久，是一阵轻而熟稔的呼吸声。
　　莫怀安笑笑，叹了口气，背着蓝颜走向公寓楼。“小颜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照顾自己啊？”语气有些无奈。
　　夜渐黑。晚饭后，莫怀安去帮隔壁奶奶修电灯了。蓝颜头疼的厉害，想去医院看看，但又不想打扰莫怀安，只好一个人去医院了。
　　对于莫怀安今天的关心，蓝颜颇感奇怪，他们已经冷战快一个星期了，现在仔细想想莫怀安今天的关心，蓝颜觉得心里很暖，他们这算是和好了吗？
　　蓝颜顿时心情大好，尽管身体还是很不舒服。
　　“怀安……”蓝颜呢喃着。怀安好，怀安坏，说到底，蓝颜心里最重要的还是莫怀安。
　　其实他们的关系并非只是同学关系，蓝颜也没对外公开过自己和莫怀安是恋人，因为世俗不准，同性恋是会遭人厌恶和歧视的。
　　“到了呢。”蓝颜走进医院，向一旁的护士道，“我想开点退烧药，行吗？”
　　小护士回过头，友好地笑笑，说，“我先带你去二楼验血吧。”
　　“哦，好。”蓝颜点头跟着去了二楼。
　　天有些凉，即使是在医院里，也能感受到寒意。蓝颜拉紧了外套，冬天可真难熬，但好在春天不远了。
　　“坐在这，把右手伸出来。”抽血的护士柔声道。
　　蓝颜乖乖地坐着，可抽完血不一会儿，验血的护士就不淡定了。只见她大惊失色地跌坐在地，手中的抽血针管扔在一旁。
　　“方晴，你过来，新来的？！快过来，这个病人交给你了。”
　　护士们一哄而散，脸色很不好，就连看蓝颜的眼神也十分异样。方晴走过去，拾起一旁的化验单，手抖了一下，但很快有恢复了平静。
　　“怎……怎么了？”蓝颜小心地询问。凑近才看清方晴的眼角有颗泪痣，好生漂亮。
　　方晴就是刚刚带蓝颜来二楼的小护士，挺年轻的，应该是新来的。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烧、头痛的？”
　　“上个星期吧。”
　　“上个星期？那你上个星期或者几个月前，有没有做过什么事，嗯……咳，性接触什么的？”
　　蓝颜忙摆手，脸颊上一抹红晕，说：“没有，我没有女朋友。”
　　方晴突然起了坏心，想逗逗蓝颜：“那男朋友呢？”
　　“男……男朋友？有啊。”蓝颜话一出，又赶忙解释，“我们没有性接触过。”
　　“逗你玩的啦，那么激动干嘛？”方晴笑得前倾后仰。
　　笑够了，方晴这才发现蓝颜脸色不太好，有些愧疚，伸手去揉他的头发，蓝颜躲了一下，方晴辩解：“躲什么？我又不歧视同性恋，对了，祝你们幸福啊。”
　　“谢……谢谢。”
　　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蓝颜见方晴脸上并没有来玩笑的意思，这才确认她是真心祝福自己。真好，被认可真好。
　　方晴思考了一会儿，有问：“那你有没有做过整容或献血什么的吗？”
　　“没……”本是要说没有的，但仔细想想，蓝颜倒是记起自己的确献过血，说，“献过血，不过是几个月前了。”
　　“是在哪？”方晴追问。
　　“南城路，一条巷子里。”
　　“又是他们，那是非法献血！”方晴神情激动，就差跳起来了，“你一定是听信了他们的谗言才去的，那群骗子，迟早有一天会被绳之以法的！”
　　蓝颜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非法献血……自己竟然会为了一点钱而犯傻。
　　“那你家人呢？知道吗？”方晴又问。
　　“我……没有家人。”
　　方晴连忙捂住嘴，为自己的问题自责，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抱歉。”
　　蓝颜摇头表示没事，习惯了。
　　方晴拍拍蓝颜的肩，很是心疼他，说：“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可要听好了。”
　　到底怎么了？蓝颜紧攥着手，手心已有了些许汗水，紧绷的心没有一刻放松。
　　“你染上了艾滋病。”
　　愣了一下，但蓝颜的反应出奇的镇定，从一哄而散的护士们惶恐的眼神中和方晴的问题，蓝颜早已猜出了大概。只是……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那你离我这么近，不怕被传染？”
　　“肢体接触是不会传染的。况且，你是我的病人，我是要救你，而不是怕你。”
　　蓝颜微笑：“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医生。”
　　“多谢，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梦想。”方晴揉揉眉心，舒了一口气，道，“我帮你开些药吧。”
　　蓝颜点头，内心不免有些感触。
　　艾滋病，是治不好的，他的这一辈子也没希望了。可是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莫怀安。
　　他不想被当做异类，更不想被歧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