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道自缚》Rhys

2、杰戒你好

　　同一桌酒席的狐朋狗友们谈天说笑的模样竟如此鲜活。没忘了自己正在渡劫的云梓符暗暗惊讶问心劫里心魔高超的记忆复原技术。
　　天知道她那时骤然穿越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里，对周围人的长相能上几分心。
　　这心魔放现代妥妥专治健忘妙手回春一代神医，极具研究价值，咳，扯远了。

　　问心劫内十年，外界只是刹那。出了意外根本来不及应对，云梓符必须得在被心魔影响到忘了本心之前做一些准备工作。

　　好在她早早地将“成仙”二字用附有诅咒之力的魔刀刻入元神。

　　霎时间，酒楼里嘈杂的声音如潮水涌来，云梓符听力敏锐的耳朵顿失灵力保护，像被尖刃搅动，脑海里所思所想被尽数搅碎。眼前的人和物晕染出大片大片斑驳色彩，她亦化作一滩液体，被吞没，被咀嚼，被重构。

　　如光阴逆转，她又成了骤然穿越异世不久的云梓符。

　　“大姐？”
　　“都别吵吵，看看咱们大姐怎么了。”
　　“大姐，你别吓我们！”
　　云梓符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你们异界怎么回事，神特么大姐，非要叫，那也得：“叫杰戒！”（天津口音）

　　客栈静了静。

　　眩晕感和疼痛感顷刻全消，云梓符看着傻愣愣盯着自己的众人，理直气壮斩钉截铁：“就这么办。”

　　酒足饭饱，忽悠小妹小弟们送自己走到家门口。只见布了一排排金色大钉子的朱门前两只玉鹤色泽温润神态灵动，上书墨迹遒劲有力的“云真人府”的匾额高挂，旁边几只精致古典灯笼作点缀，让云梓符生出找售票点的冲动。

　　门房伙计刚一看见她，缩头缩脑一溜烟没了踪影。

　　少顷，一名富贵喜气写满圆圆脸的大叔像个弹动的皮球一样姿态灵活地从正门蹿出来。“我的小祖宗诶哟喂，怎么不带个伺候的，一眼没瞧见就瘦啦~”
　　按时锻炼，身强体壮，肌肉硬实的云梓符听这话感觉挺新鲜。她跟着圆圆脸管家进了大门，一路边溜达欣赏府内烂漫春花九曲回廊，边听他说单口相声。
　　奇怪的是她在穿越前是个中轻度路痴，却对云真人府的复杂布局有莫名的熟悉感，走过去便记住了。

　　我是在做梦吧，云梓符梦游旺得儿蓝的。她心想。
　　掐一下大臂内侧，嘶，没掌握好分寸，她面容狰狞扭曲。
　　云府管家凭着优秀的职业素养，笑容得体，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他中途叫住一粉衫侍女，吩咐她接手了领路工作。

　　侍女约莫十三四岁，粉嫩嫩的衣着显得她面庞尤为稚嫩。虽然面色红润，但是她说话走路间带着肉眼可见的小心翼翼让她失了少女应有的蓬勃之气。
　　云梓符自认算是个人，心里多少有点不得劲。
　　她询问侍女身份信息，工作日常，侍女怯怯地一一答了。

　　侍女没有名字，相逢即是有缘，云梓符搜肠刮肚没编出什么好名儿，藏着尴尬问她：”此间世人好求仙问道，你叫寻道如何？通知管事的，以后你便跟着我吧。“
　　低着头的侍女在极其短暂的一瞬失了生机，僵硬似提线木偶，又在刹那被注入生气，快得让云梓符无从分辨。

　　寻道柔声道了谢，快走两步到侧前方继续引路。
　　云梓符注意到她像被精确测量过的步幅，不急不徐的步速，暗暗点头，小姑娘做事看上去很仔细的样子。

　　在府里骚扰了几日管事姑姑以及侍女小厮，知晓云真人外出游历，夫人回乡省亲，云梓符连一个云真人府的主人也见不着。怪不得府里其他人见了她就战战兢兢，现在这儿说话最算数的就是她。
　　谨慎起见，有些问题不适合问仆役，云梓符干脆甩脱侍从，找到小妹小弟们说的“老地方”——孙记烧饼摊子边儿，揣着手慢慢等。

　　这块地方卖早点的摊位不少，几个乞丐在不远不近的墙根儿蜷缩着身体张望着。

　　云梓符初来乍到，不清楚这里乞丐的底细，只边默默观察，边思索自己是穿越，做梦，大脑病变，还是被外星人抓走了。这具身体除了头发长了一米，其余与穿越前一般无二，令她费解。

　　“姑娘用膳了么？来尝尝我家的早点，我老王的手艺是这片儿最好的。”
　　“哈，别听他瞎吹，我婆娘做的豆腐汤才是一绝，张员外家专门派人一大早过来拿。”
　　站一边的云梓符没有胃口，推拒道：“不了，谢谢，我用过早膳了。”
　　“姑娘尝尝这个小包子合不合胃口，尝尝嘛，不要钱哒。”
　　“谢谢，但我真的吃不下了。”

　　没等太久，前几日同桌宴席上的人就到了几个，包括爱喝豆腐汤的张员外家的小儿子。
　　小张瞥了一眼热腾腾的豆腐汤，脸色有点发绿。

　　云梓符跟这几人打过招呼，提出要去个僻静点的地方玩。
　　走出几步，她感叹：“这里的摊贩过于热情了。”

　　“嗨，这仙游城里谁人不识杰戒？”
　　“若能沾得些许仙缘，那可是好大的造化。”

　　脸上带点儿婴儿肥的娃娃脸姑娘路过几个乞丐时，隔着一段距离精准地把几枚大个儿铜钱分别掷到乞丐们脏兮兮的破碗里，末了对他们比划了个手势。

　　同行诸人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云梓符走近了搭话：“你准头挺好。”
　　“杰戒，我投壶水平比玉桃也不差，下次给其他人留话的活儿可以交给我。”两米竹竿一样的瘦高小弟的声音从她头顶飘下来。
　　玉桃笑笑：“以前都是张玄凝负责打听和联络，近段时日他身体不适，我暂替他。”

　　张玄凝就是张员外的小儿子，裹一袭厚厚兔裘，站最边上垂眼盯着地面，一路沉默寡言，心事重重，连途经他的融融春光都被黑洞吸走似的阴冷黯淡几分。

　　哪里像病气，分明是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