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惊蛰》梦之琳

8、第七章

　　第七章

　　“你若是闲风醉啊，且来看雨落烟啊～”

　　“我踏了马寻你啊，却拾了鞘下祕啊～”

　　孔令仪哼着这词不算词，曲不算曲的段子，嘴角的笑越发明显了起来。看着手中微微有些泛

　　黄的薄纸，尤透着墨汁的香。她穿着一身白色钩边的小礼服，15岁少女的身子已是有了身

　　段，黝黑的长发，红色的紧致发箍，俏皮地抹了些胭脂，点了绛唇。她本俏丽，此刻细心伴

　　起来，带着了贵族小姐的傲气，很是动人。

　　略有些急促的脚步从背后传来，吱嘎一声，一个穿着黄色缎子的小丫头一闪身就进了屋子。

　　装饰西洋的房间，那大理石的瓷面更能映出人影。

　　“小姐。”

　　“葛哥哥来了？”

　　“恩，刚进了前厅，正和司令和老爷夫人们聊着，老爷让我来告诉小姐一声，说是就开饭了。”

　　“知道了。”

　　将薄纸仔细地收拾进首饰盒，孔令仪笑着跟着小丫头跑出了门，提着裙子奔着的人儿，哪里

　　有半分人言的孔家大小姐的样子。

　　孔令仪第一次见到葛帅奇是在日本。从小就常和奶奶四处旅行，而那年去的是日本。1927

　　年9月，她远远记得那个日本的九月。从温泉中泡的红通通的她不顾奶奶的劝阻踏了木屐跑

　　在长廊上，弟弟在身后追着，她回过头去笑，然后撞在了那个人的怀里。那人穿了一件合身

　　的青白色和服，领口微微被她撞的散乱，一头墨色的发，一双像黑夜之空的眸子。

　　“你？”

　　“很危险的。”

　　本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的人在看到她羞红了的脸后竟浮现出惊鸿一瞥的笑意，清淡的宛若烟

　　云，却让她日后都不曾忘怀。

　　后来，她才知道，葛帅奇是父亲收养的一个孩子，很小就从出国学习，如今，是蒋公手下的

　　得力支柱。

　　“葛哥哥你来了～～”欢腾地扑进那个熟悉的怀里，然后得到那记忆里熟悉的抚摸与微笑。

　　几近贪婪地看着葛帅奇脸上的浅笑，孔令仪不仅嘟起了嘴。

　　“葛哥哥都几年不来见令仪了，哼，不守诺言。”

　　“给你的。”

　　递出的手心处一只精巧的盒子，修长的手指地轻轻拨弄那玉质打造的小锁，应声而启动，在

　　轻柔的钢琴声中王子与公主在雪花中翩翩起舞。

　　“你上次说过。看到这个，便买了。”

　　几年前自己的随意一言，这个人，总是那么细心地记下，看着冷漠不多言，其实，明明是那

　　么温柔的人嘛……

　　笑着在那张脸上偷了一个吻，红着脸捧着礼物躲到了孔祥熙的身后。

　　“呵呵，小丫头片子真是……不过今也是难得，走，开宴。”□□开怀地笑，对这个可爱

　　的外甥女他可没辙，只有宠的份了。

　　“令仪。”宋霭龄肃了肃颜，向来对子女要求严格，即使是家宴，该有的礼仪依旧必不可少。

　　“姐，孩子嘛，令伟，令侃都跑去厅里了，我们也走吧。”

　　宋美龄素来对这个大丫头喜爱，自己又不曾有子女，自然是心疼的。

　　一餐下来，说是家宴，却油然没有那么轻松的气氛。男人们都品着红酒，偶尔低头说些什么。

　　女人们早早吃完去沙发聊天，而小孩子们素来被家规家教训导，默不作声地吃完就撒了脚丫

　　子跑了去。到时孔令仪还腻在她爹的身边。

　　“葛儿，等会来我的书房一趟。”点了一支烟，□□起身，葛帅奇也随之站起身子，正打算离开却听到这样的话，不动声色地看着司令，微露出些疑惑的神色。却，很快颔首。

　　“是。”

　　“这之前去见见你姑母吧。她总说要单独找你聊聊。”

　　孔祥熙和□□退席离开，走时，留了一句。

　　——内室。

　　世人都说孔家多财。一个精谙生意之道的男主人，一个手腕高明玩弄权势的女主人。这，都

　　是世俗的人们对孔家的认识。

　　宋霭龄虽然对子女严肃，却着实是爱他们的。而对这个在有自己的子女前一直跟着她的孩

　　子，她一直，视若几出。

　　充满古典气质的内室，大方而典雅的装饰可以看出这个主人的教养与文化。沉香木的桌椅，

　　青玉色的瓷杯。而一枝兰花插在双耳雕饰青花瓷瓶中，显得素雅动人。

　　女子执着男人的手，轻轻叹气。

　　“葛儿，这些年，你可好。你的母亲……”说起那个同样风华绝代却体弱多病的女子，同为

　　女人的她只有惋惜。

　　“已经好多了。我也很好。”

　　笑着的男人显得多了份外人面前不曾有的稚气，他是，真切的感激着这些人的，无论……如

　　何……

　　“我前些日子从美国回来，查尔斯医生让我给你带了些新药，说是对你的病很有好处。诺，

　　等会别忘记带走。”

　　“我明白。”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女人很善于言谈，而男人则安静而听。

　　终于，看时间已是尔尔，葛帅奇起身打算离开。

　　“姑母。”

　　“葛儿，”看着男人修长的身影就要穿过阁廊不见，宋霭龄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喊了句。“葛

　　儿，李修告诉我的事，望葛儿以后切忌勿范。尤其是你，切忌。”

　　也不知听没有听到，男人的身影一顿，便消失在了拐弯处，不见了。而坐在椅上的女子，从

　　半掩的门里看进去，看不清神色……

　　从官邸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夜。看着怀表滴滴答答地走着，又望了眼早就被乌云遮去素颜

　　的月，葛帅奇突然就不想坐进车子。那个黑而低的箱子，在此刻显得如此压抑。

　　——□□的势力不可不防。虽然他们现在只是在湘赣冀几个地方小范围的扩展……不过……

　　——去年湖南肃杀的还算彻底，却不想他们竟然在农村发展了起来。简直棘手。

　　——不过……葛儿，你的任务，却是这里。

　　北京么……

　　夜风冷冷地吹进单薄地衣衫里，毫不留情地带着夏日之夜肃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