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掌与骄阳》蛇粗粗

14、蓝绿色

　　假期的时光总快得犹如蜻蜓点水，安妍明明在放假却不比上学时自由，计划好的补番、刷剧、摸鱼、吃瓜通通都没有实现，返校的日子已经近在咫尺。
　　所以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安妍每天都懊悔不已。
　　考完试那天她为什么不直接回家？还撸什么串呢！
　　既然回宿舍了就洗洗睡吧，又干嘛点开阳帅当初甩过来的百度百科链接！
　　巨大的信息量不仅占用了她整宿的休息时间，还影响了第二天到家后的体测发挥，虽然有一定的客观因素，但无可厚非被慕警官狠狠地教训，整个寒假终究为自己手欠付出了残酷的代价。
　　但是她每天都过得特别充实。
　　她要训练、赶作业，每每摸着床边倒头就睡，哪有闲工夫聊天玩手机和为破灭的爱情梦黯然神伤……就像先前在翟叔叔的车上就睡了一路，刚坐上接驳的公交车，晃了几晃，倦意又逐渐上身了。
　　不过现在离学校就差五个站的路程，她只能找点其他事来提提神。
　　正好刚才使用电子公交卡刷码乘车，普一登录微信，手机就像中了病毒似的，消息提示音疯狂地鸣响，直至目前未读消息已经冲上了两万六千余条。
　　目测有几千条是同学群和朋友的新年问候，剩下的全来自一个摸不着头脑的“有素质讲文明友好协商会”，满屏没见过的头像令她像自投罗网的诱饵发出了无知问号。
　　群内闻声立即激起了千层浪，纷纷跳出来逮着她打趣。
　　“老赖上线了？”
　　“是本人？活的？”
　　“你不想进宿舍门了吧，竟然整个寒假都不接我电话也不回微信！”
　　最后那位想必是在她回家前借走钥匙的杉杉了，她正打算问杉杉到宿舍没，消息就来了。
　　杉杉：大乔和唐怡还在路上，你到哪了？
　　安妍：还有两个站就到宿舍区的公交站。
　　杉杉：那你等我一下，我也马上就到了。
　　那时候，安妍对自己即将面临的江湖险恶一无所知。
　　她才下车没几秒，三辆振聋发聩的跑车就停靠在她旁身，虽然她很想要返回公交车内，可惜司机已经一脚油驶离。
　　杉杉来了，她还带着不知道什么变得那么熟络的蒋超、陆一鸣以及金毛……哦，不对，现在是蓝绿色长毛怪苏利文一块过来了。

　　安妍乍看阳帅那个脑袋呀，他这些年还真是不留余地摧残自己的头发，致力于在百度百科上凑齐活了七色彩虹！
　　假如她不是因为光天化日之下人多嘴杂，哪会任由他们轻易地带回上次取伞的茶吧。但是，在走进室内后，一切就大有不同了，只不过她打算先看看他们准备搞什么鬼，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还好他们没有让她等太久，蒋超率先领着一口东北方言冲过来说：“原来你还没挂掉呀！”
　　安妍谢谢他嘞，“我好着呢。”
　　蒋超也看出来，“那你就是有意要畏罪潜逃。”
　　“不是，我为什么要畏罪潜逃？”
　　“你不接电话也不敢在群里回个信，不是畏罪潜逃是干啥？”
　　安妍本以为过了年大家多少都会变成熟一点，但是从这几位出现那刻就已经证明有些人光长年纪不长脑，明明都是奔三的人却总做出十来岁小男孩才干的事。
　　重点是她和他们这群幼稚鬼较真什么，她想通了之后话风豁然一变，仿佛骗鬼般说：“哎……其实我家那一带信号特别差，经常接不到电话，又没网，所以才没法回大家。”
　　蒋超喊了一声“我靠”说：“信号差还没网？你家在哪个穷乡僻壤的旮旯儿，快说给咱哥们几个听听！”
　　安妍脸不红气不喘的回：“我家啊……我家在G市的西南边吧，距离约一万公里的……撒哈拉沙漠！”
　　“……你总有进城里的时候吧。”
　　“家里实在太穷了，也没有骆驼，而且万一出门遇到……流氓地痞团伙怎么办。”安妍最后瞟蒋超的眼神含沙射影之意十足。
　　蒋超登时暴跳如雷地一脚踩到凳子上，露出了半节旺盛的毛腿，凶神恶煞地说：“你当老子傻呀？你别废话了，快说，什么时候还钱！”
　　安妍一脸懵地反吼：“我几时欠你钱了？”
　　蒋超冷不防放下脚，默默退回原位说：“哦，你是没欠我钱……”似乎记起自己并非债主本人，“但你欠了我哥们的，你欠他的就等于欠我的！”
　　在旁边看了半天戏的阳帅就比蒋超沉得住气多了，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却掩盖不住一股坏透了的奸诈说：“嗯，既然超已经代我问过了，那安姑娘打算什么时候还钱。”
　　安妍声明，她没在怕他，只是遇见不合眼缘的人不自想要保持距离，“什么钱不钱的，可以有话直说不。”
　　阳帅忽然就听话地直说了：“假前你请我们撸串没付钱就走了，我好心垫支替你结账。就当你前段时间通讯受限，但你总不能一直逃避装作没了这回事吧。”
　　安妍有印象了，她承认那晚着实有点乱了方寸。
　　回到家后她有悄悄和翟星探讨过，翟星倒认为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大家的外表都发生了变化，虽然阳帅好像脑筋很好的样子。现在听见一个相似的声音，又能代表什么呢？
　　所以就算他没说错自己真的忘了给钱，也无需感到慌张，“那谢谢您嘞，请问多少钱，我现在马上转给你。”
　　“1150。”阳帅拿出付款截图给她看。
　　安妍心想怎么这么贵，手指划开计算器捣鼓几下后说：“行，我转你800。”
　　“一共1150。”阳帅以为她听错又复述了一遍。
　　“我知道。但是我只答应请苏恬恬和她男友，按照人均乘以6人一共767元，我转你800，多的就当感谢费了。”安妍当着他面又算了一次，非常坚肯地说道。
　　“WO~”蒋超甚感诧异。安妍的所作所为在他之前看来总有种欲擒故纵的装作，直至刚才见她算数时的较真样确实相当不懂风趣，作为同样帅气有才多金受欢迎的男生，他自觉已经把好兄弟此刻的内心充分透析。
　　阳帅偏头问：“你不觉得在一张桌子吃饭却分开结账很奇怪吗？”
　　安妍给他一个白眼，“不奇怪呀。在G市拼桌吃饭的人比比皆是。”
　　阳帅确实无法辩驳G市的包容性，但他感到不满之处在她把他当随随便便就能一起拼桌吃饭的人？
　　安妍才懒得管阳帅怎么想，她利索地转了账准备起身走人，大老粗蒋超一句“不着急”给拦住摁回椅子上。
　　她蹙紧眉头说：“你干嘛，钱我已经转给他了。”难不成还要她坐等阳帅确认收款？
　　“撸串的钱你是转了，但是我们的账还没算完……”阳帅故意卖了个关子说：“我的帽子呢。”
　　安妍听见前半句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后半句一出她径直地站起来说：“在回家前我已经把帽子寄给你了，当时还发了短信提醒你注意签收。”
　　阳帅咬定没收到，“要不你自己查查看。”
　　安妍一直以为他已经收到了帽子，回家后自己又忘记核实，现在翻查寄件情况的确实显示异常。她马上联系快递公司询问情况，但结果很倒霉，帽子不仅遗失了而且因为没有保价，只能按快递费的一定倍数进行赔偿。
　　而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就算赔她十倍的快递费，离几百一千还差的远，刚开学就要破财，想必是来自大年夜被她揪掉了几条胡须的小气财神报复。
　　当安妍主动提出赔钱息事，阳帅突然豪横得像个富二代般说：“钱不用赔了。”且一幅友好协商的口吻说：“你还我一顶一样的就行。”
　　不过安妍了解到那顶帽子的出处后发现自己太天真了，价格比她预估的翻了十几倍不说，重点还是已经断货圣诞节限（抢）定（钱）款，即有钱也买不到了！
　　安妍抬头对上他的脸说：“你这不是为难我嘛。”
　　阳帅没有一丝闪躲说，“你要赔钱也行，帽子当时飞法国1800欧左右买的，折合人民币也就13000元吧。”
　　其实打败的安妍也就‘也就’两个字。
　　她家里一贯反对铺张浪费，哪怕她大学读了个高花销的专业，慕警官依旧保持每月定时定额给生活费的习性。她现在哪有那么多钱，顷刻间失去了前头的大方，“呃……你给我一晚时间，明天我一定还你。”
　　“不行”蒋超替阳帅一口拒绝：“咱已经宽容你一个假期了，今天你要不把帽子或钱吐出来休想离开！”
　　安妍极力吐槽：“你们这叫有素质讲文明友好协商？”
　　“我有对你进行过语言侮辱？”
　　“暴力行为？”
　　“精神摧残？”
　　阳帅的一连三问安妍直是摇头作答。
　　“那就不是我们的问题咯。”他完全是拿捏着她过错在先这点步步追逼，“你到目前为止毫发无损而我却丢了上万元的帽子，可等到你回来协商，你一会要还钱一会又说钱不够，就算现在报警叫警察来评判也一样。”
　　“没错，别和她哔哔了，直接报警吧。”蒋超看热闹还不嫌事大地在旁煽风点火。
　　见色忘义的杉杉总算良心醒觉，她依稀听过安妍与朋友相约寒假去打工，眼下安妍疲累和清减的身形种种表明她的家庭条件并不好，急忙地替安妍求情说：“很抱歉，我这宿友只是个很普通的大学生，突然要她拿出一万多确实有点难，阳帅哥人长得帅又温柔，或者能不能换别的方式赔偿你呢。”
　　期间杉杉频频对安妍使眼色都不管用，全程闷不吭声的陆一鸣，不一鸣则已一鸣惊人，他竟然真的拨通报警电话！
　　安妍伸出尔康手说：“等等——
　　我之前不知道快递出问题了，现在手头上的钱不够，我得回去找朋友借。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帽子的钱还你的。”
　　只有她自己清楚若闹到警察局的话会引发多大的麻烦，暗地里唾骂这仨卑鄙小人。
　　阳帅似乎在安妍的服软下得到莫大愉悦，突然间变得宽和起来，“其实我们可以不报警，你也可以不用赔钱。”
　　安妍直觉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免去赔偿，果然他马上就提出了其他要求，“过不了多久我就要毕业了，最近也准备做一份礼物送给老师，刚才想起你的雨伞画得不错，或许可以让你教我绘画以作抵偿。”
　　就……这？
　　安妍今儿总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绘画？教你？”
　　“是的，教我绘画。”阳帅特别强调了画写实那种。
　　安妍学过很多种技能，而绘画是她认为当中最容易的，也并非担心自己教不了他。只不过……
　　相比较杉杉在耳旁喋喋不休的催促和按捺不住的自荐，却又从没被他采纳的嫉妒羡慕恨，她始终表现出迥然有异的犹豫不决。
　　但阳帅的厉害之处——很会装有素质讲文明友好的建议说：“如果你还不放心，我可以和你签一份约定书，有凭有据免除大家的后顾之忧。”
　　他嘴上说建议，但压根没有给安妍考虑的时间，“如果你还要继续推三推四，那我就只能报警处理了。”一旦她拒绝他大有马上拨打110的倾向。
　　上过大学的流氓地痞果然很难缠，谁让慕警官、小舅……哪个知道了都比应付他们更头大，所以安妍宁向自己彻头彻尾的手欠低头妥协说：“事先说明，我只有周末才有空教你绘画。”
　　阳帅得到满意的回复，上课时间都不是问题了，立刻疾笔奋书，迅速地写好了约定书递给她看。
　　经甲乙双方友好协商，达成如下约定：一、甲方同意乙方以教导甲方绘画的方式代替支付偿还1800欧元（约13000人民币）的财物损失，且甲方额外再提供同等金额作为乙方授课期间的用材杂项开支费；二、乙方需在6月前教导甲方完成一幅作品，授课时间优先以乙方安排，甲方若有任何问题可随时联系乙方请教，乙方不得无故拒接电话或回复；三、如到期乙方未能教导甲方完成一幅作品，乙方则需支付返还甲方的各项费用及各种损失等。本约定书自甲乙双方签字后生效。
　　内容写得很详细，安妍基本没什么意见，用材杂项开支有点意外的贴心，但最惊艳的还是他抒放有力的草书。一手漂亮的好字多少挽回了些他外貌性格上的丢分，也给未来学绘画打下不会太差的高光，她鬼使神差地签下名字。
　　两人签完名后各执一份。
　　阳帅随即转去13000元的用材杂项开支费，谦逊有礼地称呼上安老师说：“之后‘辛苦’你了。”
　　安妍目睹了他几次转变依旧没适应，只能随意地客套一下，“哪里……大家相互理解嘛。”如果没什么事了，“我可以先回去了吧？”
　　“当然。”阳帅都放话了，他的两个好哥们纷纷自觉让路，她拿起行李箱时他还客气地问：“需要我送你吗？”
　　安妍全身充满抗拒，“不用了！”
　　阳帅保持微笑地目送，“那……周末见。”
　　安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