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诸事了 ...
-
舞台的歌声如水般涌进后台,高亢激昂夹杂着人们的欢呼和鼓掌声。高潮迭起,精彩不断,可是这一切将不再和这个男孩有关。他并没有直接回酒店,而是重新回了候场室。其他选手纷纷上来和他拥抱,有人重重的捏了捏肩膀鼓励他下次再来。有的选手穿着演出服,顾不得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为他哭花了脸。
周深贴心的递过去餐巾纸,反而笑着安慰她说:“别哭,接下我就有时间看你们的演出了。妆花了,快擦擦吧。”他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气氛却越是伤心和难过。
有点受不了万众瞩目和被团团包围的感觉,趁着换场的机会,他又快速溜出了候场室。刚出门口,他就被父母和亲人们围了起来。母亲眼睛红红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痕迹:“深深啊,你是好样的!不管结果如何,你已经是妈妈和爸爸心中的冠军了。我们全家都为你感到骄傲。”
面对母亲突如其来的安慰,周深嘴角抽搐着,他紧咬牙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眼泪使劲的憋回了眼眶。
“儿子,好好学音乐。爸爸在这里呢,咱们任何困难都不怕,我们为你感到自豪。”沉默的父亲重重的拍了拍周深的肩膀,对他说道。
一瞬间,泪水汹涌决堤。他扑向父亲的肩膀,埋头嚎啕大哭了起来。
比赛结束的不舍,失败的委屈,长达一年时间和亲人的冷战,以及在乌克兰无人依靠独自打拼的辛苦,通通都被双亲的认可勾起了回忆,他的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落,有些被咽进了嘴里,一如生活对他的苦涩。
亲人们都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帮助周深发泄情绪。他们明白,眼前的男孩需要这么一场大哭,来告别这个夏天。
痛哭之后,似乎心里舒缓了不少,不再堵得发慌。周深找了个厕所,想趁着没人去洗漱一下自己哭过的痕迹。节目还在继续,他不愿意被太多人看到自己的失态。
厕所里空无一人,水龙头的水喷溅出水槽,溅湿了他胸前的针织毛衣。他低头捧起水,用力的抹了一把脸。
从这个舞台离开,他真的非常难过。可是,今天父母的认可和安慰,如同冬季的阳光般,驱散了笼罩了周深长达整整一年的雾霾。他和父母之间曾经的冷战和和冰块,在这个节目中被周深的努力所感动,而逐渐和解和融化。
似乎,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
只是,他不知道如何回去面对学校的老师还有被落下的学业,还有那个日夜期盼着他,鼓励着他,等待着他胜利归来的背后灵少年。
怔怔的看着厕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突然被一声稚嫩的童声唤醒。
“哥哥~!”之前宋导演带来的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周深进了厕所,此刻他探头探脑的往里面望着,有点怯生生的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又乱跑不怕哥哥担心吗?”周深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向小孩招手说着。
“没事的。”小孩儿摇了摇头,“可是你看起来很难过。”
童言最是真实,眼里满是关切和担心。
“刚才你比赛的时候,我偷偷的跑到舞台出口那里去了,虽然宋哥哥不让我去。但是我想听你唱歌。”
“你比所有人都唱得好,真的!我喜欢你唱歌。大哥哥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小孩自顾自的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颗奶糖来:“给你,不要伤心了好不好。”
周深看着手心里躺着的一颗奶糖,心下一暖,他蹲下揉了揉小孩的头发:“好,大哥哥答应你。”
“嗯!那就说定了~以后也不许难过!”小孩的眼睛瞬间有了神彩。
“嗯,大哥哥我答应你。”
“那我们拉钩!”
周深伸出小手指,和眼前胆怯而又可爱的孩子拉上钩。
“那我要一直听大哥哥唱歌,嗯,约定了!”
小孩自顾自的说着话,重重的用自己的拇指贴住了周深的大拇指。
童言无忌,天真而又可爱的小孩子把他最后内心的焦虑也都给驱散了开来。
走出厕所,家人们正讨论着晚上要给他好好的庆祝一下。就算没有胜利,在这群可爱的家人眼中,也要给周深祝贺的。
无心再呆在演播现场,周深和几位学员还有导师告别之后,便随着家人去了餐馆。
比赛结束之后,周深回贵州在呆了一星期左右。明天要回乌克兰了。他在家里收拾着行李,手机正好收到了比赛导演的微信:周深,继续加油。
从比赛结束到现在,他再也没有刻意关注过比赛的情况和进程。那晚他和李维合唱的贝加尔湖畔单曲,倒是一举冲上了年度热曲的前三。有慕名来到他直播间和网站给他留言的,也有不和谐的声音私信辱骂他的。还好大部分的声音对周深是可惜和鼓励。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在意着外界对自己的评价和声音,虽然偶尔刷消息看着有人误解和辱骂他的时候仍旧会感到难过,但似乎内心总会响起一种声音,那个声音帮他捂住了耳朵,帮他屏蔽了质疑、伤害和无故的骚扰。
有一种勇敢,叫做在跌倒中的坚强,有一种成长,叫做在风雨里的笃定。
他想沉下心来,好好的完成学业,等待着自己可以羽翼丰满独自翱翔的那一天。
他点亮了手机屏幕,打下一句话给导演:“谢谢,我会再次回来的。”
辗转好几条航线,终于再次落地在乌克兰,这个浪漫而精致的国家。
顾不得风尘仆仆,他拎着行李匆忙的打了出租车,从机场直接开往家里。司机开车平稳而快速,随着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内心开始忐忑和慌乱。
车平稳的停在了久违的楼下,周深下车抬头望向家里,卧室的窗户大开。只见窗帘飘荡,却未见人影。
阿灵。
周深迫不及待的跑着上了楼梯,一层又一层。他第一次感觉通往家里的路如此的漫长。
推开大门,家里冷冷清清,没有一丝人气。
“阿灵!阿灵!你出来,阿灵!”
内心的不安被无限放大,他匆忙的跑去打开卧室门,可首先映入眼帘却是满地的金色。地板、床上、书桌和窗台,都被洒满了金色的粉末。周深俯身用手指沾了沾粉末,酸楚犹如突然涌现的液体瞬间渗透进血液里。
某些在梦境的猜想,慢慢的浮现在脑海里,那个猜想越来越清晰,让他越来越不能接受。
他蹲下身子,半跪在地板上。用手小心的慢慢聚拢散落四处的金色粉末,手边放着一个空糖果盒,那是背后灵少年最喜欢的。
周深一点一点的把粉末装进糖果盒子里,空空的盒子不一会便满了大半。他一点也不想哭,只是牙齿紧紧的咬住了下唇,生生的咬出了一道血印。
发呆良久,他呆呆的凝视着糖果盒,从牙缝里吐出:
“骗子。”
“都不等我回来。”
太阳西沉,余晖散进了卧室的飘窗里。风吹动窗帘不停的舞蹈,似乎是在回应某种不舍和思念。姜黄色的阳光洒在卧室的木地板上,周深仍旧半跪在哪里,一动不动。房间没有开灯,他坐在阳光与黑暗的交界线处。身子一半是光明,一半隐藏于黑暗。
教堂钟声在余晖落尽之前敲响,回声传来,徐徐在卧室里环绕回响。
绕梁的钟声里,混入了《奇异恩典》歌声: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
“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m found ,was blind, but now i see”
“\'twas grace that taught my heart to fear and grace that fear relieved”
“how precious did that grace appear the hour i first believed”
周深开口轻轻跟着唱着,曲终他喃喃自语道:“奇异恩典,如此甘甜,我罪竟蒙赦免。昔日迷失,今被寻回,盲目重又得见。”
“奇异恩典吗?”
又是谁在为谁唱响名为奇异恩典的葬曲?
太阳落尽,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周深感到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疲惫感,自从离开乌克兰直到参赛以来,他的神经一直崩得紧紧的,没有得到过片刻放松休息。脑海里犹如过走马灯似的从离开前背后灵的异状到参赛,到演播厅高潮迭起和人潮涌动,再到父母家人的安慰以及现场自己的痛苦流涕。一遍又一遍,他的脑子乱哄哄的。回忆突然跳到了童年,背后灵第一次出现的那个夜晚。少年从一个糖果盒里崩了出来,年龄尚小的他被吓得快哭了出来。
那会真的太傻了,这么想着。
回忆越来越远,周深靠着床边的靠枕,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怀里的糖果盒在黑夜里,微弱着散发着金色的光芒。犹如会呼吸般,一闪一闪。
“阿灵。”
“阿灵。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阿灵,你这个骗子。”
周深梦呓不停,却再也没有人半夜唤醒他的梦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