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睡觉打宿主》沐阳潇潇

20、落幕

　　喻慕元被幻境丢了出来，重回陆六六身侧。

　　他望向陆六六，脸倏地红了，他还记得幻境内发生的事，也记得自己怎么看着那张脸失神。

　　他忍不住怨怒含瑶，幸好他把持住了，不然在幻境内和个假货情浓，他还怎么面对恩人？

　　他瞪了含瑶一眼，向陆六六邀功道：“恩人，我入了幻境，也没忘记增强实力。”

　　含瑶轻笑一声，感慨道：“年轻真好。”

　　陆六六拍拍喻慕元的肩，随口夸道：“做得不错。”

　　她望向含瑶，道：“你家长辈将游仙城留给你，只是让你借助游仙城化龙，而非用游仙城将你禁锢。所以，游仙城毁便毁了，你人还在便好，想必你的长辈也会如此想。”

　　“晚了。”含瑶摇头，“为取信那两人，我主动交出蜃珠，不然他俩岂会轻信于我？”

　　说到此处，含瑶嗤笑，“真真可笑，心思略敏捷些的，当知修为无捷径可走，可是那两人竟真信血祭大阵能助他俩飞升。果真是贪欲蒙蔽心智！也是，他俩若不贪，我又怎会落到此等下场。”

　　她手抚上腹部，再摊开手，掌心燃烧着一道温暖纯净的白色火苗，火苗乳白、半透明，带着神圣纯洁的光辉。

　　这股光辉落到身上，能感觉到那股源源不断地净化之力，落到身上暖洋洋的，整个人都轻上几分，像置于云端，神魂都舒服得展开。

　　喻慕元半是舒畅半是纠结，脸上表情很是奇怪。

　　舒服是净火带来的，纠结是净火入体，他便要烧融灵根，锤锻肉-身，想想就疼。

　　含瑶掌心一动，将净火推入喻慕元体内。

　　陆六六凝眉，道：“我只要子火。”

　　含瑶因断掉与净火的契约而面色微微苍白，她眉眼含笑，道：“净火于我，是罪源，是毒-药，他需要，便给他。”

　　陆六六松开眉头，认真地开口：“谢谢。”

　　含瑶摇头，道：“你俩目的已达到，我现在送你俩出去。”

　　“不急。”

　　含瑶视线落到喻慕元身上，道：“你或许无大碍，他却刚引气入体，不怕元婴期打斗，误伤了他？”

　　“无妨，我能保他性命。”

　　陆六六话题一转，又重新落回含瑶身上，“蜃珠捏碎，未必会死。”

　　含瑶一怔，失笑，“可是保得神智却难，湮灭了神智，就算我本体再生出新的神智，也不再是我了。”

　　“若能保持你神智呢？”

　　含瑶目光微凝，双眸一亮，须臾又暗淡了下去，“我知你有心救我一救，可是如我这样的人，没救的必要。”

　　她视线落到演武场内，那对邪修兄弟身上，“于情，我爱上个错误的人，致自己身陷囹吾；于业，我毁了游仙城，断了祖宗基业；于己，耽于情爱，废了一身天赋，于仇，我将无辜之人拉入。我这一生，活得稀里糊涂，又狼狈不堪，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

　　“怎么没有？”陆六六开口，“人生那么长，谁没遇上一两个人渣？这不是你的错，是那对兄弟的错。”

　　她直视含瑶，说话语气没多少情绪，却好似有万钧重，重重地砸在听的人身上，“突遭大难而心性不变，身处囹吾而依旧纯善，又有几人能做到？你比世间绝大多数人，要干净得多，也比世间绝大数多人，要坚韧得多，之前连番苦难，不过是命运加诸于你身上的考验，跨过去，未来将一片坦途。别为了这小小的芥藓之痛，而轻易放弃性命。”

　　含瑶虽报仇心切，却不滥杀无辜，只取邪修与手沾大恶之人鲜血；遭遇多番磨难，见喻慕元一凡人，依旧提出要送他离开这危险之地；听她求取净火子火，又将净火缺点直言以告，这般温柔的人，不该身死。

　　“我真的有未来？”含瑶不确定地问。

　　“自然。”陆六六见她寻死之志不那么坚定了，继续问：“你想不想再见你长辈？你想不想用事实告诉他们，哪怕没了净火，不用与人相善，也能化龙，也能变得很厉害？”

　　“想。”含瑶对送出净火并不后悔，哪怕知道自己能保得性命，也没有收回净火的想法。

　　她眸子渐渐坚定，“我想。”

　　若非她不想困守游仙城，不想百年一次结善缘，她也不会上岸，耽溺情爱，无心修炼。

　　过去她用错方法，未来她不会再走错路。

　　走错路的下场太过惨烈，她永不会再忘。

　　含瑶重新焕发生之渴望，不再看着外表光鲜内心朽矣，犹如枯木逢春，从内至外都生机勃勃，像是一尊玉偶，注入新的神魂。

　　陆六六指尖白光一闪，落到含瑶身上，这道白光，可在蜃珠捏碎瞬间，护住含瑶神魂。

　　这边含瑶果断割舍过往，重获新生，那边演武场上，邪修两兄弟身上伤痕累累，杀机频显。

　　哥哥再次怒骂含瑶，恨声道：“今日不能善了，含瑶那贱-人封锁游仙城，直接断了我俩后路，她这是不杀我俩不罢休。将蜃珠给我，我就算身死，也要那小贱-人陪葬！”

　　陆六六开口：“你看，活着多美好，为这样的人陪葬你可甘心？”

　　“自然不甘心。”含瑶嘴角噙着微笑，眼底却殊无笑意，“他那样的人，也配称为人？”

　　“是啊。”陆六六开口，“所以你要活着，让他不敢置信，在痛苦与失望中死去。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你活着，他死去都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不得不死，岂不是很有趣？”

　　含瑶顺着陆六六的话一想，含笑点头，“你说得对，我要是就此死去，太便宜他了。我要活着！”

　　是她之前想左了，竟觉得能以性命复仇，死而无憾，这哪能无憾？与他俩一道死，他俩配吗？

　　演武场中，弟弟拒绝了哥哥的要求，“哥，若没有她，我早在游仙湖畔就该死了。我苟活了这么多年，又伤害了她这么多年，已是我恩将仇报，铸成大错，若现在再将她蜃珠捏碎，我怕是连死都不安心，哥，我不会给你。”

　　“呵，现在说得自己有多情深，当年还不是轻而易举地同意我共妻要求，后来将她当炉鼎修炼，更是没见你心软，此时倒是幡然悔悟，悔悟给谁看？以为她还会对你有所留恋吗？别想了，既然做了，就别后悔！将蜃珠拿来。”

　　弟弟眼睫毛颤动片刻，将蜃珠往外一扔，不再反抗。

　　数道术法击穿弟弟身体，瞬间弟弟成为一个血人。

　　他跪倒在地，艰难扭头，对他哥哥道：“哥，我解脱了。”

　　他露出个纯粹的笑，似是为拥抱死亡而开心，“我不用再愧疚，不用再受心魔折磨。”

　　死亡，不是痛苦，而是彻底解脱。

　　“你！”哥哥望着弟弟失去生息，心底剧痛，一时躲避动作慢了些，被白净修士一剑穿过胸膛。

　　哥哥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望着弟弟的尸身，整个人忽然失去斗志，“罢罢罢，成为邪修苟活，也没什么意思，黄泉路上，我陪你一起走吧。”

　　他一拍丹田，击溃自己元婴，也当场陨落。

　　含瑶摊开手，任蜃珠飞回她掌心。

　　她面上没多少情绪波动，并不因弟弟临死善心与忏悔而有丝毫动容。

　　于她而言，那段爱恨情仇既已放下，对方于她不过是陌生人。陌生人的爱恨愧疚，没法给她任何触动。

　　她拈起蜃珠放在眼前瞧，忽然捏碎。

　　蜃珠捏碎的瞬间，含瑶身上白光一闪，将隐隐溃散的身形重新凝结。

　　含瑶面色愈发苍白，似是随时都会昏厥过去，可是她嘴角却带着畅快而释然的笑。

　　她向陆六六解释道：“那蜃珠，是由净火净化后的灵气凝结而成，其灵气并无杀伤之力，莫若毁去，我重新修炼。”

　　陆六六给含瑶再次刷了一道治疗，见含瑶面色好了一些，方才放下心。

　　她道：“如此也好，我预祝你，前程似锦，道途坦然。”

　　含瑶有此决断，只要不死，未来差不了。

　　“谢谢。”含瑶视线落到演武场上，道，“我送你们出城。”

　　演武场上，所有元婴都面露喜色，身上气息更为纯粹干净，却是含瑶捏碎蜃珠后，碎成粉末的蜃珠粉似星光般飘到演武场上，又落到诛杀邪修的元婴修士身上。

　　随着蜃珠粉末渗入元婴修士体内，所有修士都发现，自己体内元婴小了一圈，然更为精纯，一呼一吸间，灵气转换速度更快，杂质更少。

　　他们都有所明悟，原来这便是游仙城的机缘，更有悟性佳的人从中得知，进阶化神的要机是纯。

　　灵气、肉-身、灵根、术法等，杂质越少越有可能进阶化神。纯或可进阶化神，不纯绝无化神可能。

　　化神有望，让他们如何不欢喜？

　　不过不等他们抒发自己喜悦，便感觉一股力道将他们往外挤，却是游仙城在排斥他们。

　　他们没有抗拒，任这股力道裹住自己，离开游仙城。

　　喻慕元手疾眼快地拉住陆六六，生怕与她分开。

　　待重回到游仙湖外，喻慕元才松开手。

　　他取出白云法器，先安上灵石，再放到两人腿边，坐了上去。

　　他手拈白云，一揪一放，一揪一放，怏怏不乐。

　　陆六六扫视他一眼，问：“怎么了？”

　　喻慕元撅起嘴，不开心地问：“恩人，含瑶救了那个陆六，那陆六为何能那么狠心伤害她？”

　　他嘴里的陆六，是那个弟弟。

　　“还有那个陆五也是，含瑶救了身中剧毒的他，他不说感激也就罢，为何要那么算计她？”

　　陆五，是那个哥哥。

　　喻慕元通过恩人与含瑶的对话，知道自己的幻境是含瑶的经历改编，幻境里他与陆六并未情投意合，他都对陆六的背叛那么伤心，含瑶与那‘陆六’为道侣，被枕边人背叛，她该多痛苦啊。

　　为何世上总有那么多坏人，要伤害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