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玩》魏丛良

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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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营会上是由程涣提出方案，资本利益驱使下，LJM战队要往商业发展，这完全是无可厚非的。会议厅内的光线暗淡，投影屏幕上幻灯片切换，程涣站在幕布前，白色的光线掠过他的鼻梁，他稍微侧头，就能看到坐在左边的李靖鸣。
　　他整个人像只还没睡醒的大猫，懒洋洋地窝在黑色的皮质旋转椅内，苍白的手指勾着一支水笔，笔帽丢在手边，掌心下压着一张白纸，坠着墨水的笔尖在纸面上勾勒。不是在记东西的样子，更像是在乱涂乱画。
　　程涣有些出神，打了个恍惚，突然听李靖鸣问：“按照你们的方案，我们一年能赚多少？”
　　程涣愣了愣，身体朝李靖鸣这边转去，他吹膜，看着李靖鸣的脸，不禁抿唇，缓缓呼吸了几秒，他抬起手，比了个数字，而后说：“这个数字后面再加八个零。”

　　“八个零？”有在场的队员惊叹，当场掰起了指头。
　　李靖鸣耸耸肩，瞥了一眼过去。
　　程涣紧盯着他的表情，而后说：“如果战队维持得好，一直保持下去，这还只是个保守数值。”
　　“那挺厉害。”李靖鸣捡起笔帽，“咔”一声扣上。
　　程涣的目光从他的手指上扯开，嘴唇微张，发出一个字，“那……”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靖鸣便道：“可以，签约吧。”他的手放在桌上，椅子后滑，慢吞吞站起来。

　　项目经理听到他答应，脸上一喜，连忙用眼神指使助理去做合同。
　　会议厅内的灯光打开，程涣微微眯起眼，狭窄的视线里，看到的是项目经理走到李靖鸣身前，非常自然熟地碰了碰李靖鸣的肩膀。
　　他站在几步之外，如之前每一次那样子，默默看着。李靖鸣为什么比上学的时候还要瘦，他有好好吃饭吗？他有认真休息吗？程涣乱哄哄的脑袋里全都是李靖鸣，他知道这样不好，可控制不住。

　　项目经理携着李靖鸣往外走，说要一起吃中饭。
　　大门打开了，会议室内的人鱼贯而出。程涣缓缓收回视线，走到自己的位置前，收拾文件时，看到了里头夹着的一张纸。
　　白纸交叠，他伸手拿起捋平，摊开的纸面上是刚才李靖鸣涂写的痕迹，几缕笔画，一个侧影，是程涣的侧脸。

　　为什么会喜欢上李靖鸣，程涣拿着那张纸，窗外一缕阳光从玻璃小窗投入，侧脸烘得暖烘烘，那股暖意让他想起了读书时的一个春天。晚上没睡好，他趴在桌上，教授在前面讲课，那堂课好像是高数，反正都是听不懂的，干脆就睡了过去。春光落在脸上，很暖很舒服，他睡了一整节课，一直到有人笑着叫醒他。
　　李靖鸣坐在他后面，细长的手指轻轻点着他的后背。他揉着眼，迷迷糊糊回头，展开的纸面放大在他眼前，线格上黑色炭笔素淡的几笔，是他睡时的模样。

　　说了几句话，一分钟的对视，染上眉头的笑意，还有叫着他名字时微微翘起的嘴角，都让他没办法不心动。后来，就在一起了，也没说做我男朋友这句话，就莫名其妙又顺其自然在一起了。
　　看电影吃饭接吻而后就是去酒店，他那天喝了点酒，不算多，人微醺。拿出身份证，过去人脸识别，而后就跟在李靖鸣身后，仰起头，看着他办入住手续。
　　走进电梯的时候，李靖鸣脚步稍快，他有些跟不上，摇晃了两下，伸手攥住李靖鸣的衣角，让他慢些。

　　到了房间，他看着摆放在正中央的唯一一张大床，酒意似乎在苏醒，伸手揪住自己的衣角，满脸的不知所措。
　　李靖鸣脱了鞋，靠在床头。他看着对方坦然自若的样子，挪动步子也跟了上去，坐在另外一边。刚坐下，李靖鸣便伸手捞住了他的肩膀，他往一侧栽去，眼疾手快拿了个枕头抱在自己胸前。李靖鸣抱着他，手掌宽大，掌心温暖。程涣非常紧张，不敢抬头去看，于是就听李靖鸣笑了一声，“那么害羞的吗？”
　　他这么说，程涣便立刻点头。李靖鸣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而后凑过去低头吻他。吻像是羽毛像一片雪，轻飘飘的，和这份喜欢一样。

　　他们不是第一次接吻，可这一次的感觉，和之前不一样。
　　程涣试图去和李靖鸣说话，他喘着气，小声说：“放开我。”
　　李靖鸣吻得尽兴，程涣晕晕沉沉，本以为他不会听自己的话，可没想到他真的松开了手。他呼了一口气，李靖鸣松松垮垮半搂着他，声音压得很低，“怎么了？不愿意？”
　　程涣摇头，“不是。”
　　“那害羞吗？”
　　“嗯，害羞。”
　　李靖鸣就笑了，他亲了亲程涣的眉角，用力抱了抱他，低低沉沉的声音在程涣耳边响起，“看视频吗，睡我怀里，一起看会。”

　　程涣的头靠在他的臂弯上，心脏跳的很快。李靖鸣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软件，单手举在半空，放的是综艺，嘻嘻哈哈的那种。程涣盯着看了会儿，后背靠在李靖鸣胸膛，两个人的笑声几乎交叠在一起。
　　李靖鸣举了一会儿，脸埋在程涣后颈，呼出热乎乎的气，他说：“手酸了。”
　　程涣一愣，扭头去看，“我来拿手机。”
　　“不想看了，没意思。”李靖鸣抱紧了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问：“你感觉到了吗？”
　　程涣不敢动，把脸往下埋，磕磕巴巴说：“感觉到了。”

　　李靖鸣没吭声，隔了片刻，他起身。程涣也立刻坐起来看着他，李靖鸣眉头微蹙，对程涣说：“想抽烟，我能在房间里抽烟吗？”
　　程涣点点头，李靖鸣看着他，又问了一遍，“真能？”
　　程涣脸很红，李靖鸣打量着他，含笑着说：“算了，我去阳台吧。”
　　李靖鸣支了个懒腰，慢吞吞往外去。阳台门被拉开，风撩起窗帘。程涣侧头看去，见他单手撑着围栏，后腰靠着台面，拿出烟盒，抖了一根，火星子很快亮起，一缕烟飘散。

　　绵密的暗铺天盖地，李靖鸣像是这片黑暗里唯一的一点光斑。
　　程涣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而后下床，赤着脚往李靖鸣走去。
　　他抓住李靖鸣的手，在李靖鸣微微错愕的目光里，放在自己左胸口，心脏起伏跳动，他对李靖鸣说：“有些事，我要告诉你。”
　　李靖鸣看着程涣这般郑重其事，嘴角微翘，“什么？”
　　“我的身体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李靖鸣侧头，问：“有什么不一样？”

　　有很多很多不一样，不一样的性特征，不一样的生理情况，不一样的生长环境。
　　他的酒意已经散了，不是那种酒后之言，而是很认真地把自己最私隐的秘密连根奉在了李靖鸣的面前。
　　李靖鸣愣了愣，他应该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抖了一下，燃长了的烟灰抖落，掉在了衣领上。他嗅到一股焦味，回过神来，也没管多少，丢了烟头，伸手拽住程涣的手腕，细细一截，的确和女人差不多。
　　他低头凑近，嘴唇贴着程涣耳边磨蹭，暧昧道：“去浴室。”

　　之后的事，就像是燃放了一场烟花。
　　程涣记得很多，记得李靖鸣温柔的吻，也记得李靖鸣手掌的温度，更记得李靖鸣在抱住他的时候，趴在他耳边问：“为什么肯满足我？”
　　程涣说了什么，昏昏暗暗的房间，浓郁的让人喘不过气的情愫，他紧紧抓住李靖鸣，带着哭腔，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喜欢你。”

　　李靖鸣说他的身体比人有趣。
　　那是事实，因为他非男非女雌雄共体。
　　没见过的东西，总是会让人兴趣盎然。
　　李靖鸣对他的新鲜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漫长到他以为这会是一辈子。

　　可……不可能的。
　　毕业后，分道扬镳，一辈子就成了个爱情笑话。
　　他们连说“分手”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从来没有被正式告白过，稀里糊涂在了一起，不再见面时 ，只能被称为“分开”。

　　他和李靖鸣分开了三年，一直到现在，对方好像没变，又好像变了。
　　他知道自己不懂李靖鸣，从来都弄不明白，更不用说现在了。
　　程涣盯着那张纸，目光描绘着纸面上自己的侧影，而后把薄纸翻面，看到对折的地方，写下的一个地址。
　　一个酒店地址，李靖鸣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