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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山有白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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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楼来到那个小木屋外,淡淡道:“在下辞楼,特来拜访归一家后人。”
门开了,一个黑衣少年在门后颔首:“不知辞公子前来,有失远迎,想必公子也是为了那造成水患的妖怪之事?”
“不,在下只是想说,如烟的妖们从未伤人性命,阁下何必针对他们。”
话音刚落朝九气喘吁吁地赶来,黑衣少年眉头微皱反手拔出桃木剑朝着他刺去,幸亏辞楼眼疾手快将朝九拉到身后。
“这是在下亲自养着的狐狸,用不着阁下动手。”
少年脸上有些许怒意,躲开辞楼再次将剑送向狐妖;辞楼的红瞳散发着幽光,抽出骨笔一挡,反手将少年击退三尺。
“也轮不到你。”
少年看着眼前这位公子修长的手中握着的雪白骨笔,又看了看他护着的狐妖,末了轻叹口气。
“抱歉,辞公子,银奚只是怕狐精伤人。”叫银奚的少年收了剑,恭恭敬敬地对辞楼拱手道。他虽年轻,但这骨笔却是认得的,配得上这笔的人,只有一种。
朝九气不打一处来,在自家老板背后冲着银奚龇牙:“你才狐精呢!你全家都是狐精!”
这次,辞楼意外地没有用骨笔敲他的头。
银奚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狐妖吼得脸青一阵白一阵,奈何眼前这位显然是惹不起的,怒不敢言。
“老板!他抓了好几条河神家的小鱼精炖汤,河神气得眼都红了呢!”朝九适时地在旁边疯狂添油加醋。
“哦?”
银奚眼看着那面容冷艳的白衣公子抬眸盯着他,肩上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欲图将他压倒,几欲站不稳时,白衣小姑娘从屋内跳出来出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主人,不关银奚哥哥的事,是我要吃鱼,银奚哥哥才去抓的。”
辞楼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下当年的白鹿,在小姑娘也感到威压之时,移开眼若无其事般道:“在下还以为,归一家对妖有多冷血无情;眼看来,不过如此。”
语罢,领着朝九转身离去。
待那雪白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二人才缓缓直起身呼了口气。
“泠音,你认识他?”银奚彼时才想起师父的训诫,渡灵师君氏,天生血瞳喜着白衣,常手握骨笔冷漠刻薄,需避而远之。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那压人的气势,他现在还有点心闷。
被唤作泠音的小姑娘点点头,乖巧地说:“嗯,那是泠音的主人呢!不过银奚哥哥,你不是说要带泠音去令次山吗?我们走吧!”
“走吧。”
银奚是在令次山遇到泠音的。
彼时他因被修为颇高的花妖伤了一只腿,又天逢下雨,要不是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根干枯的藤蔓,他怕是就此摔下悬崖了。
有那么一瞬,银奚脑中浮现起以前捉妖的情形,想起自己在阴阳师中算是颇有天资的,到头来却被树妖折腾成这个落魄样,真是丢人至极。
其实那只小花妖看起来也不坏,而且身有急事的样子,倒是他挡了别人的路,他晃晃头,尽力让自己发热的头脑清醒,家主师命难违。
正当他眼中的景色逐渐变得浑浊不清时,头顶突然伸来一根树枝,他下意识地抓紧,顺势被拉回了山上。
银奚劫后余生般瘫在地上,仔细一看才发觉那根本不是什么树枝,而是一只生有四角的白鹿。那白鹿清透的眼睛看着他转了转,继而飞奔离去。
银奚趴在地上无奈地想着,这就是报应吧,跑那么快,都没来得及感谢它。
正想着,那白鹿又回来了,用鹿角小心翼翼拱着几个野果子回来的,它轻轻地把果子抵到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银奚突然自嘲的笑了,却笑得如同四月春风拂面,那白鹿害了羞,跑下山去了。
就在他以为它不会再回来了的时候,一个白衣小姑娘怯生生地走到他面前,他只看了那清透的银眸一眼。
“鹿,白鹿;小妹妹,你是那只白鹿。”
小姑娘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掩了下去,脆生生地开口说:“你穿得这么破,还是个断了腿的,想必很惨吧,那还来这山上做什么?”
银奚听着哭笑不得,这傻妖怪的言辞是同谁学的啊,明明生的这般娇俏可爱,说话怎么能这么伤人?不行,得亲自纠正回来。
接着,他被自己刚才的想法吓了一跳,那可是妖啊;作为一个阴阳师,从入门那天就是一生仇敌的妖啊。
可是她救了自己啊,也算是报恩吧,报恩不算违背家规吧,师父也没说要杀白鹿吧……
“我叫银奚,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是什么?”她疑惑地看着他,歪了歪头。
“嗯……就是,怎么说呢。”少年急得抓了抓头发,“反正,就是别人叫你什么啦!”
她闻言,眼里透露出一丝悲伤,低下头说:“别人叫我什么……他们都怕我得很呢。”
“为什么?”
“你是外乡人吧?嗯,离这不远的如烟城,最近发了三次大水,他们都说是我造成的。可我只是去如烟城看了看那盛名的牡丹花,又去找了个人帮我的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不能离开令次山。”
银奚突然想起来,上次他在收一只怨鬼时,累极晕厥过去,再醒来,他就已经在他的那间小木屋床榻上躺着了。
“第三次,是因为你为了送我回去,又去了次如烟城吧?”
“诶,被你发现啦。”
银奚感觉自己的腿好了些,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所以你一直生活在令次山?”
“嗯,我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生来就是我一个;你可以陪我玩吗?”她眼里满怀期待。
“好,以后你就叫泠音吧。”
泠泠涧水流。
银奚后来也不知自己当时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更厚脸皮的是还给人家小姑娘乱取名。
小姑娘头一回听到有人答应陪她玩,自是欢喜应了,叫什么都无所谓嘛,反正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银奚看着她高兴的样子,顿时来了孩子气,拉着她的手说:“以后啊,你要叫我银奚哥哥。”
“为什么呀?”
“因为我比你大。”
“为什么你比我大?我肯定活的比你久呀。”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
后来,银奚一得空便会往令次山跑,几乎快忘了自己来如烟城的初衷。归一家主偶日算得一卦,寓意闪烁不明,像是有什么大妖将重现于世,遂把门下最得意的弟子银奚派来了。
可哪有什么大妖啊?如烟城风调雨顺,唯一可怕的就只有那个辞公子了,可他又不是妖嘛,而且那是三家独傲的君氏诶。
这样一想,便是如烟真的有什么事,也真轮不到他一个后辈来插手啊。自我安慰了一番后,银奚安安心心地陪自家小姑娘去了。
银奚发现,泠音很爱吃?他给她带过新鲜的桂花糖,也带过香喷喷的桃花酥,偶尔带一点点梨花酿给她尝尝鲜,她便开心得不得了。
她心情好,便变成白鹿的样子,驮着他越过山坡上会划破衣服的烦人荆棘,爬到最高的山顶,去看日出星落。
反正他是不信的,他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会招来灾祸的坏妖呢?